王夫之前腳剛從海防港離開,後腳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大明海商就湧了進來,大肆搜購糧食,不用繳納任何賦稅的他們利用手中巨大資本,聯合起來打壓操縱越南糧價,趁著夏糧征收之際,大肆買進。如今兩廣正是缺糧的時候,無論多少都能吃得下。
而王夫之則和鄭成功的海軍艦隊一起,順著東南亞的海岸線一路南下,有了鄭氏前車之鑒後,其他國家都不敢造次,就算敢,也沒有卵用,畢竟鄭氏都已經算東南亞裏最能打的那一批了。
一路下來,用了快兩個月時間,建立了三個大明專屬貿易區,與鄭氏、廣南(阮氏)、占婆、華英、柬埔寨簽訂互貿協議,當然,由於這些國家離大明比較遠,而且也比較識相,所以王夫之倒沒像對鄭氏那樣盤剝,但關稅基本上也控製在百分之二以內。
廣州這邊,在朱由榔的授意下,張同敞出麵,效仿荷蘭的東印度公司,建立了一個由朝廷牽頭,各家商號參與的“大明海務公司”。所有商家雖然積極參與,但卻提出必須要讓天子陛下占一半股份,這可不是因為這些個商人覺悟突然變高了,因為他們知道,這種公司最大的競爭力就在於有官方背景,能得到朝廷支持,就像後世的大英東印度公司,最大的依仗就是英國海軍一樣,必須要把皇帝綁到戰車上。
朱由榔也明白這一點,不過他提出自己代表皇室隻占一成股份,洋務院代表政府占四成股份,當然洋務院不是白得的,張同敞拿出五十萬兩白銀和六百畝商業用地以及三個官方碼頭入股,以保證朝廷方麵的絕對控股。剩下五成,分為五千股,向全社會招標!
最後招標結果讓朱由榔感覺驚訝,最終除了洋務院和皇室外,第三大股東是鄭家,占了百分之八,這大概算是鄭氏的投名狀了。而更離譜的是,荷蘭、葡萄牙等各個歐洲殖民勢力竟然也合資購買了百分之六的股份,所以這個公司也算是合資企業了......
僅招標所得就高達六百萬兩,公司總資產約八百萬兩左右,大明海務公司效仿荷蘭東印度公司,實行董事會和經理製度,由占股最大的朝廷代表洋務院和皇室,出任董事長,其餘股東派出代表作為董事,第一個目標便是東南亞的糧食貿易。
而與此同時,朱由榔已經走在了南巡廣州府的路上。
這是他第二次視察廣州,上一次來廣州,先後建立了市舶司、武備局,解決了財政和軍械問題的危機。
這一次,他一方麵想就地看看如今轟轟烈烈的農業改革進行的怎麼樣了,另一方麵也想看看佛山這個工業基地與廣州港這個貿易中心的發展成果。
畢竟光在行宮裏批奏折,不親眼看看,到底是不放心。
月前,周邦被從廣西調回擔任戶部尚書,胡璿升任工部尚書,兩人都回肇慶統攬全局了,原廣東巡撫陳邦彥升為兩廣總督,遷往梧州辦公,眼下的廣州竟是隻有張同敞一個朝廷大員。
路上,朱由榔親自輕裝簡從,帶著上百護衛假扮為巡視組官員跑到鄉裏詢問情況,鄉中百姓倒也不怎麼驚訝,因為這幾個月來,到處都有巡視組在跑。
原本朱由榔隻是讓朝廷六部和都察院抽調人員組成巡視組,但地方府縣也害怕下麵瞎搞,結果被發現連累了自己,所以也效仿肇慶,從府中抽調官吏,時不時的“巡視”一下,深怕下麵的官員亂搞攤派之類,結果牽連到府裏。
結果還是讓朱由榔頗為開心的,朝廷減稅、鼓勵高產作物種植的政策下達後,雖然各地執行情況不同,但總體上而言,百姓負擔大大減輕,不少百姓家中在征完夏糧後,依舊有餘糧支撐,而那些連夏糧都難以供給的,朝廷則予以緩征或者免征,不說能吃飽飯,最起碼餓不死人。
這個年代,老百姓每天能吃個半飽,餓不死,就叫太平時節了。
到了廣州港後,新建成的自貿區已經熙熙攘攘,張同敞彙報,眼下光常駐商戶就有一千多家,各類倉庫六百餘,工人近兩萬,較之於之前,廣州港的進出口總量至少增長了四成。
如此僅廣州一港,每年至少能為財政提供五百萬兩收入,再加上其他剛剛開放的三港,這個數字將接近千萬,海務公司的利潤還不算在內。
而回程時抵達的佛山鎮,便讓朱由榔欣喜若狂了。
胡璿在佛山鎮基本已經布置完成,再加上湖廣新複,現在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湖廣的礦產開發上。
如今,佛山每月的冶鐵產能達到了七十多萬斤每月(約六百餘噸),這個數字和後世的工業時代相比肯定不值一提,但在十七世紀,已經很不錯了,明朝前中期時,每年鋼鐵產能也就萬噸左右,佛山能以一地而抵上半國,已經是巨大突破了。
而在具體產品上,由於之前朱由榔設立的工匠等級激勵,甚至後來還設立了具體的獎金,將那些在技術領域取得突破的工匠分為甲乙丙丁四等獎勵,獎金最高達千兩。
為了鼓勵技術研發與攻關,朱由榔還專門撥給武備院一筆獨立款項,用於裝備研發,僅半年就達五萬兩之巨,為此瞿式耜等人不止一次建言,這些錢若是用在軍隊上,夠再養一個師的光複軍了!但朱由榔還嫌不夠呢,後世國防軍費開支裏,裝備研發資金可是占大頭的!
因為他知道,技術這東西,那就是拿錢砸出來的!就算失敗十次百次,隻要研究成功一次,就能百倍千倍的回饋。
比如武備局一名工人就根據自身經驗製造出了一種由水力驅動,更加簡便的木製鍛錘車床,得到了五百兩獎金並且提拔為初習匠師(正八品)。
而讓他真正驚喜的是,黃天不負有心人,在無數銀子砸下後,武備局的裝備研發部門已經走到了前列。
目前攻關的三個項目,其一是仿製歐洲野戰炮,設計一種符合中國地形要求,安在仿製於歐洲的簡式兩輪炮車上,可以由兩匹騾馬拖走的野戰炮。
根據朱由榔的命名習慣,這種仿製於歐洲最新型長身管火炮的輕型野戰炮被命名為“光烈元年式野戰炮”。
其二是燧發槍的研製,其實明朝和歐洲工匠早就有過燧發槍的構想,但此時的燧發槍技術極不成熟,開槍點火率隻有不到五成,還不如火繩槍好使,朱由榔也不懂這個,隻能靠砸錢不斷試驗,獲取數據了。
其三,就不是簡單的仿製西方了,一名鑄炮廠工匠偶然靈機一動,提出使用鐵模鑄炮,代替如今使用的泥模鑄炮法,收到了武備局研發部門的年輕負責人宋士意支持,進行多次試驗,雖然失敗了許多次,至少揮霍掉兩千多兩白銀,但已經取得突破性成就。
朱由榔不知道的是,這其實應該是在清末時期,一位叫做龔振麟的工匠發明的技術,因為鐵模鑄造不必像泥模那樣鑄完一次就得將模子拆碎,重新弄一個模子,而是可以反複使用,大大提高了鑄炮效率。
但這玩意也是有缺點的,那就是鑄出的炮普遍偏重,不夠輕便,壽命也要短些,這就涉及到煉鋼問題了,宋士意就正在帶人攻關這一難題。
朱由榔饒有興趣的召見了這位年輕的技術負責人,他聽其它官吏介紹,這位年輕人剛開始由於隻是秀才出身,從九品的辦事員做起,結果技術功底過硬,接連攻克好幾個難題,被胡璉重視提拔。後來胡璉要開發湖廣,從佛山這邊調了一大批官吏過去,宋士意也就水漲船高,一躍成為正七品的主事了。
朱由榔很是欣賞,這種願意幹技術工作的讀書人實在不多,應當大力氣培養才是,勉勵了一番。
但宋士意卻是謙虛道
“臣本事皆是由家父所授,不足家父萬一耳。”
朱由榔好奇問道
“敢問令尊名諱?”
“家父諱應星,字長庚,原是南直亳州知州。”
朱由榔聞言頓時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