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聞言。

傅承謹漆黑的眸子裏似是有一縷怔忪轉瞬即逝,但很快就恢複如常,他冷冷睨了她一眼,“你最好說到做到。”

跟他玩欲擒故縱?

她還真是蠢得可以!

他說完,多一秒也不願意停留,轉身就往門口走去,“下樓吃晚飯,溫叔已經在等著你了。”

眼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溫知韞緊緊繃起的神經總算放鬆下來,她眸子微動,站地在原地凝滯了片刻,這才撐起一旁的拐杖。

一步一步,下了樓梯。

餐桌上,玉盤珍饈,各式各樣的菜肴擺得滿滿當當。

溫知韞膝蓋上的傷才剛剛恢複,走起路來還很吃力,她步履蹣跚地走到桌前,輕輕出聲,“爸爸。”

溫榮升高高在上地坐於主位,看也沒有看她一眼,不悅地冷哼一聲,“越來越沒規矩,你看看家裏這幾個孩子,有哪個像你一樣!”

他的弦外之音並不難理解,不過就是明裏暗裏說她不如溫卿卿懂事乖巧。

要是換做以前,她大概會覺得無比委屈,然後傻乎乎地拚命向他證明,自己也可以是那個讓他驕傲的孩子。

但現在。

“爸爸說的是。”

溫知韞雲淡風輕地淺淺笑了下,清淩的眸子緩緩掠過在座的每一個人,“以後,我會多跟姐姐和四哥學習,爭取能跟他們一樣,早日為您分憂。”

她這話一出。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同程度露出驚詫的神色。

溫卿卿更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她一直堅信,溫知韞根本就是繡花枕頭一包草。

怎麼突然像是換了一個人?

總不能,摔了一跤給摔出腦子了?

溫卿卿連忙放下手裏的筷子,擺出一副擔憂關心的模樣,“小韞,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

溫知韞輕輕搖了搖頭,她眼眸微垂,微啞的嗓音略帶些悵然,“就是請假太久,課業落下不少,想盡快回學校了。”

“你那學有什麼好上的。”

溫榮升陰沉的臉色並沒有緩和多少,他向來看不上她們母女,雞蛋裏也能挑出骨頭,“女孩子家家的,學什麼不好,偏偏跑去學醫,能有什麼前途。”

上一世,溫知韞就是在這樣日複一日的打壓下,慢慢被消磨光了所有光芒。

到最後,事業,愛情,她一樣也沒能留住。

“爸爸,治病救人是我的理想。”

溫知韞幾不可察地攥緊了掌心,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輕,但那單薄的脊背始終挺得筆直,“不管前程如何,我既然選了這條路,就不會放棄。”

溫榮升不以為然地冷嗤一聲,“說得容易,就你現在這個樣子,走路都走不利索,還說什麼治病救人。”

“這就是我今天想跟您商量的事情。”

溫知韞不急也不惱,她心裏有自己的計劃,無比清楚該怎麼應對,“爸爸,我想搬去學校住。”

她自始至終都平靜且從容,半點看不出往日裏鋒芒畢露的率直莽撞。

傅承謹一言不發,無聲凝視著女孩兒白熙俏麗的臉頰,幽深如潭的眸子裏看不出什麼情緒。

很奇怪。

明明就在今天早上,她還拿著卿卿威脅他,要他回家陪自己吃晚飯,還說了一大堆不著邊際的蠢話。

今天的她,似乎跟平日裏不太一樣,但到底是哪裏不太一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傅承謹眉心微蹙,如墨的眸子探究地落在她眉眼,“一個人住校是件很辛苦的事,你可要想好了。”

他話雖這麼說,心裏卻在想,左不過又是她糾纏他的手段,無非是想聽他挽留罷了。

畢竟,錦衣玉食的大小姐,怎麼可能過得慣集體宿舍的生活。

卻不料。

溫知韞隻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就緩緩將視線挪開,“謝謝四哥關心,我不怕吃苦。”

“隨你,你要搬就搬。”

溫榮升倒是再沒有太多意見,他心裏清楚,溫知韞有多不待見溫卿卿母女,她們三個在家裏,矛盾多,麻煩也多。

走遠點更好。

眼不見心不煩。

“但有一件事情,你必須按我說的去做。”

溫榮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臉色一沉,鄭重其事地看向溫知韞,“謝家的小兒子剛剛回國,明天你去跟他見一麵,好好聊聊,不準亂說話。”

他說得冠冕堂皇,但意思誰都明白。

她的父親,並不看好她跟傅承謹的婚事,也一直沒把他們已經訂婚的事情當過真。

也許他跟傅承謹想的一樣,認為那一場訂婚,隻不過是阻止她再做出什麼極端舉動,鬧出更大醜聞的權宜之計。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將那當成一個笑話。

所以,在她已經訂婚之後,溫榮升還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半點也不奇怪。

她才十九歲,她的好父親,就迫不及待想把她送去商業聯姻。

而謝允廷,那個換女人如衣服的浪襠富家公子哥,就是他替她選中的乘龍快婿。

餐桌上,頓時沉默凝重,頗有幾分山雨欲來的死寂。

畢竟,溫知韞對傅承謹的心意,從來不藏著掖著,人人都知道她愛這個男人幾乎愛到骨子裏。

要她去跟一個陌生男人相親,她怎麼可能會答應?!

就在所有人都等著她大發脾氣,掀桌子走人的時候。

溫知韞卻像是完全事不關己一般,她平靜地夾起一塊魚肉放進碗裏,頭也沒抬,淡淡地應聲,“好。”

“這才是爸的好女兒。”

溫榮升霎時間喜出望外地笑出聲來,連連稱讚她幾句之後,他從椅子上站起身,“承謹,你吃完飯來書房一趟,叔叔有事要跟你商量。”

傅承謹抬眸,輕輕掃過對麵正埋頭吃飯的女人,俊逸的麵容上看不懂什麼情緒額。

他輕輕頷首,起身跟了上去。

他們離開後。

溫卿卿紅唇微勾,她笑著看了溫知韞一眼,又頤指氣使地吩咐候在一旁的傭人,“去,把那盤鵝肝端到我麵前來。”

法式鵝肝,是溫知韞最喜歡的一道菜。

傭人擺盤的時候,有意無意就放到了她麵前。

溫卿卿此時此刻的做法,說好聽點,叫奪人所愛,說不好聽點,就是純純犯賤。

最重要的是,她本人還挺得意,挑釁地衝著溫知韞笑了笑,“就一盤菜,妹妹應該不會介意吧。”

“當然。”

溫知韞莞爾輕笑,她不急也不惱,就像個局外人一般,看著她拙劣的表演。

溫卿卿臉上的笑意不禁僵住,她這一拳就仿佛捶在了棉花上,沒傷著人不說,還差點閃了腰。

她當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眸子一轉,意味深長地開口,“承謹哥哥是很好,但不適合你,你能想明白,這是好事。”

這一次,她就不信她還能忍!

可誰知。

溫知韞就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她心無旁騖地喝完最後一口湯,又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末了。

她才淡淡一笑,“動了不該動的心,愛了不該愛的人,能及時止損,的確是好事。”

溫卿卿漂亮的臉頰上笑意徹底褪去,她完全不敢置信,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溫知韞知道她在失望什麼,從前,她就是太沉不住氣,總是喜歡意氣用事,才會一次次中了溫卿卿故意激怒她的陷阱。

最後,免不了四麵樹敵,成為眾矢之的。

但現在,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溫知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是什麼難事。

溫知韞緩緩抬眸,看了看那盤早就冷透的鵝肝,淡淡開口“鵝肝確實好吃,不過如果我是你,就算再怎麼喜歡,也不會吃別人剩下的。”

她不緊不慢地說完,撐著拐杖,頭也不回地離開。

溫卿卿哪裏受過這種氣,一把將麵前的盤子砸了出去,妝容精致的臉頰上恨意昭然。

“溫知韞,你給我等著,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跟你那個瘋子媽,一起滾出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