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瓏兒也不是個蠢的,看見身邊伺候的嬤嬤都是有拳腳功夫的,平日瞧著無害罷了,隻是腳步一點都不虛浮,下盤沉穩。
尤其莊子就在京郊,離皇宮不算遠不算近,附近的守兵卻沒有出現。
但是莊子內靜悄悄的,連蟲鳴也少了,她哪裏不明白暗處藏了人,就等著營救自己的突厥人送上門來?
梁瓏兒很著急,但是卻無可奈何,一舉一動都被嬤嬤們盯著。
她想過要尋死,可惜幾次都被嬤嬤們阻止了。
梁瓏兒轉念一想,就算她死了,定國也有可能叫人假扮自己來做誘餌,並沒有任何不同,不由心煩意亂,寢食難安。
看著幾天沒碰過的吃食,嬤嬤們立刻向皇宮的主子請示,很快得到信函,裏麵說是不必管她,嬤嬤們也就從來沒有勸說過梁瓏兒。
梁瓏兒挨了幾天餓,奄奄一息,但是身邊人卻依舊無動於衷,便明白她死了也不能改變什麼。加上她除了剛從定國逃去突厥的幾個月吃過苦頭,一直都被梁堅和梁夫人寵著,加之梁堅的地位越來越高,她雖說沒有錦衣玉食,但是也差不到哪裏去。
後來被淩承安的生母救起,更加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過著人上人的生活,哪裏挨過餓?
她自己就首先熬不住了,很快等著嬤嬤送飯來,便狼吞虎咽地匆匆吃完。
然後焦急的,等待著營救自己的人。
梁瓏兒沒有想到,會來救她的,竟然是娜塔公主。
娜塔公主收到了王妃的密函,說是梁瓏兒偷偷離開,必然是回到了定國去尋淩承安。
她是知道的,淩承安就算不死,也是被定國人捉住了。
指不定梁瓏兒知道淩承安的下落,所以娜塔公主這才鋌而走險,親自帶著人來救她。
誰知道定國皇帝等著的,就是娜塔公主?
無數埋伏在密林裏的定國士兵出現,把娜塔公主等人團團圍住。
娜塔公主深知自己中計了,她早有防備,身上帶著許多的驚雷。
一個個扔掉,轟隆聲中炸起,士兵們立刻退避,弓箭手已經恭候多時了。
她眯起眼,隻要吸引住所有的兵力,餘下的人就能把梁瓏兒救出來。
娜塔公主這樣想,早就被守兵將領看穿了,他冷笑道:“公主可是派人去救梁姑娘了?公主難道就沒想過,為何我會知道公主必定會來,還清楚公主帶來的突厥士兵有多少?”
聞言,娜塔公主皺起眉頭,並不相信:“挑撥離間,這就是定國人喜歡做的事?”
“是不是挑撥離間,公主很快就知道了。”將領手一揚,弓箭手把羽箭收起,點起了火箭。
娜塔公主見狀,臉色都白了。
她手底下的人,多多少少身上都帶著驚雷,若是這些火箭射來,不等自己用驚雷炸死這些定國士兵,自己人都得被驚雷誤傷炸死!
“卑鄙無恥的定國人!”娜塔公主咬牙切齒道,可惜她還真的不敢輕舉妄動,誰知道定國人會不會想要斬草除根,根本不會顧忌她的性命?
隻是如今,輪不到娜塔公主懷疑了。
梁瓏兒是淩承安的身邊人,即將嫁給他做王妃,知道的事並不少,淩承安也不避著她,甚至說梁瓏兒比起自己更清楚大部分的據點和在定國的布置。
就連娜塔公主身邊的人手,她的心腹,梁瓏兒也是清清楚楚。她不相信梁瓏兒作為定國人,真的不會為了保命投靠定國人,娜塔公主隻知道梁瓏兒一直養尊處優,很可能受不住刑罰便吐出了所有的秘密。
“公主不知道吧,殿下身邊的思煙姑娘也在。”將領看著娜塔公主麵無血色,心底湧起一陣快意。
這些突厥人不知道殺了多少定國士兵,如今倒好,三言兩語就叫他們嘔血。
兵不血刃,噎得對方說不出話來,果真如同江元鎮所說的,實在痛快!
如今思煙和梁瓏兒不在,隨他怎麼說,就算娜塔公主不完全相信,也會心裏鬱悶得要命。
背叛淩承安的可能是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娜塔公主隻怕恨不得手刃了她們!
“公主是乖乖束手就擒,還是要留在這個地方?”將領揚起手,隻等著娜塔公主的答案。
娜塔公主咬著下唇,想要活著,就要被活捉;要不然,她隻能被驚雷炸得粉身碎骨。
是生還是死?
若是死了,她還得死在異國他鄉,回不去自己出生的地方。
這對娜塔公主來說,是比死還難受的一件事。
但是苟且偷生,倒不如轟轟烈烈地死去更好!
娜塔公主眯起眼,無懼地看向將領:“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們是否有這個膽子動手!”
將領倒是驚訝了,不愧是突厥的女勇士,居然不懼生死,叫他另眼相看。
可是留著她,終究會是心腹大患。
將領沒有猶豫,舉起的手臂落下,無數的火箭隨之傾瀉而出。
“轟隆”一聲聲巨響連綿不絕,娜塔公主閉上眼,張開手臂,迎接了屬於她的歸屬!
將領看著突厥人馬無一人生還,歎了口氣。
不管如何,他到底是清除掉了突厥最後一點潛藏的危險,定國總算是安全了!
梁瓏兒聽著遠處傳來的聲音,能夠辨認出是驚雷,不由變了臉色。
這個東西她曾經聽淩承安提起過,也在一個空地裏親眼看見它的威力。
那麼可怕的東西,隻見過一次,梁瓏兒就忘記不了。
淩承安不在,那麼會用這個東西的隻有娜塔公主!
如今響聲陣陣,此起彼伏,不像是投擲,反倒像是玉石俱焚。
梁瓏兒在屋內來回踱步,實在是滿臉擔憂。
嬤嬤們仿佛知道她的疑惑,站在門外用平淡無奇的聲音稟報道:“梁姑娘,娜塔公主敗了。”
敗了?
聽罷,梁瓏兒跌坐在地上,久久沒有回神。
娜塔公主死了,那麼說再也沒有人來營救她了是嗎?
這一輩子,自己都不能離開這個地方,苟活著被囚禁在這個莊子裏,直到老死病死嗎?
想到這裏,梁瓏兒忍不住紅了眼,雙手捂著臉,嗚咽著哭出聲來。
是她害死了娜塔公主,她想到突厥首領對娜塔公主的寵愛,不由渾身哆嗦。
突厥首領並不喜歡自己,對梁瓏兒嫁給淩承安的事也頗有微詞,如今娜塔公主死了,首領第一個就不會饒恕了自己。
即使得不到定國,讓人潛過來殺死自己,並不是什麼難事。
梁瓏兒忽然慶幸定國皇帝囚禁自己的這個地方守衛夠森嚴,或許能保住她一條性命。
她腮邊滿是淚珠兒,卻又忍不住苦澀地笑了起來。
是啊,好死不如賴活。
梁瓏兒也沒有勇氣,了斷自己的性命……
“娜塔公主死了,帶著餘下的驚雷,應該不會再有殘餘。”當初定下這個計劃,不僅是要引出娜塔公主和餘下的突厥餘孽,還有的就是那些失蹤的驚雷。
這東西若是被人埋在皇宮,隻怕誰也逃不過的。
簡直就像是懸在頭頂上的劍刃,一定要完全清除了,才是安全的。
娜塔公主為了救梁瓏兒,身邊的人手不夠,肯定會把所有的驚雷都用上,孤注一擲。
就像趙玄淩猜測的一樣,江元鎮也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趙玄淩點了點頭,便看見小廝急急來稟報:“老大,郡公府送信過來了。”
“郡公府?”江元鎮奇怪了,怎麼突然送信進來?
唐子嫣接過老嬤嬤送來的信函,也是疑惑,打開來一看,不由皺起眉頭:“將軍,郡公爺病重。”
“好好的,怎麼就病了?”趙玄淩哄著趙平安睡著了,抬頭輕聲問道。
唐子嫣搖頭:“信箋裏沒說什麼,隻是郡公爺想要見將軍一麵。”
也很可能,是趙勝要見趙玄淩最後一麵。
“不見,”趙玄淩不為所動,見了又如何,趙勝打算跟自己懺悔嗎?
唐子嫣也沉默了,這位郡公做的事,確實叫人心寒。
送信的老嬤嬤等不及回複,也是急了,跪在門外道:“求將軍大人去看看郡公爺,隻怕是要熬不住了。”
“如此,倒不如去宮中請個太醫回去。”趙玄淩讓人帶上帖子去皇宮,請了兩位老太醫去了郡公府。
見趙玄淩不為所動,怎麼也不肯去郡公府,送信的嬤嬤也隻好離開了。
“將軍覺得郡公爺是真病了,還是……”唐子嫣也不確定,實在是趙勝使的花招太多了,叫人半信半疑。
“先看看吧,”趙玄淩擺擺手,對她笑道:“該上藥了。”
唐子嫣聽了,不由雙頰緋紅。說是上藥,就是給自己的傷痕抹藥膏。
隻是脫掉衣裳抹藥膏,倒是叫趙玄淩抹著抹著,兩人就在床榻上滾做一團,叫她手酸得厲害。
如今一聽著上藥,她就忍不住耳朵紅了。
唐子嫣到底忍住了,乖乖坐在床榻上,任憑趙玄淩伸手給她脫掉外衫,手臂涼涼的,抹上了一層藥膏。傷痕已經好了大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就是趙玄淩想要傷痕完全看不見,加上藥膏用的是珍貴的藥材,抹上後皮膚會變得更加白皙細嫩。
於是他便索性給唐子嫣全身都抹遍了,藥膏確實好用,這才沒幾天,她的肌膚就更加光滑柔嫩,叫趙玄淩愛不釋手。
太醫納悶,一盒藥膏擦傷口,幾個月都用不完,居然半個月就用了大半,隻好又送了些過來。
趙玄淩自然是多多益善,全部都收下了,盛讚了太醫醫術高明,調配的藥膏也是極好的,然後讓太醫多做一些再送過來。
他輕柔地給手臂和腿上的傷痕抹了藥膏,便解開唐子嫣的小衣,在她的頸側均勻的抹上藥膏,一點點往下,叫唐子嫣呼吸緊促,胸口一起一伏的,渾身發熱,讓藥膏融化得更快。
白色的藥膏融化後化為一股晶瑩的水珠兒緩緩滴落,讓趙玄淩不由眼神一沉。
指頭又挑起一塊藥膏在她的小腹上揉勻,唐子嫣身上便濕漉漉的,皮膚透著一絲淺淺的光澤,實在是秀色可餐。
趙玄淩歎氣,美人在懷,卻隻能大飽眼福了。
他正挑起藥膏,要在唐子嫣的雙腿上抹勻了,便又聽見外麵急急來稟:“將軍,太醫去郡公府,說是郡公爺得了急症,怕是真要熬不住了。”
趙玄淩皺眉,隻得快手快腳替唐子嫣穿戴好,扶著麵色緋紅的她坐起身:“娘子,我得去瞧瞧。”
趙勝這疾病來的蹊蹺,他怎麼也得去看看。
“我陪將軍一起去,”唐子嫣簡單梳發後,便站在他的身邊。
趙玄淩原本想要拒絕,隻是想到留下她,就像那次他獨自去了皇宮,留下了唐子嫣,卻出了一連串的禍事,倒不如讓唐子嫣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了,便應道:“好。”
他吹了一聲口哨,青墨便奔了過來,看見唐子嫣,雙眼一亮,腦袋便拱進唐子嫣的懷裏。
唐子嫣也笑了,摸摸它的腦袋,霍嬤嬤已經把趙平安抱過來了:“既然要去,不若把安兒也帶過去吧。”
不管怎麼說,趙勝都是趙平安的爺爺,見一見總是好的。
隻要不要離得近,就不怕被過了病氣。
趙玄淩點頭,讓人備下馬車給霍嬤嬤和趙平安,自己抱著唐子嫣翻身上了青墨的馬背。
青墨一向不用鞭子,韁繩也不過是讓人穩住身影罷了,平日也不拴著,在後麵大大的院子裏四處溜達。身為趙玄淩的坐騎,它不但有最精細的草料,水也是每日一換,過得舒服又愜意。
自從跟著他之後,就算在沙場的幾年,趙玄淩就是自己沒得吃餓肚子,也絕不會少了青墨的口糧,更別提回了京中,大把的草料供給它吃用了。
於是,青墨被養得毛光發亮,腿腳有力,撒開蹄子沒多久就把馬車拋離得遠遠的,眨眼間就到了郡公府跟前。
唐子嫣一進去,便感覺府內亂糟糟的。
按理說趙勝身邊那個新小妾並不是簡單的角色,若是想要管起院子裏,也不是難事。
如今郡公爺一倒下,院子裏的婆子丫鬟都是一臉慌亂,小廝護院也是亂了套,滿臉擔憂又焦急。
趙玄淩也看不過眼,喝道:“該做什麼的就做什麼去,手忙腳亂的算什麼?”
被他一喝,眾人倒是有了頂梁柱,回去安心做事了。
唐子嫣尾隨他進去主院,險些被裏麵的藥味給熏出來了。
趙玄淩也是蹙眉,看見太醫搖著頭出來,便上前問道:“郡公爺到底如何了?”
老太醫摸著胡子,輕輕搖頭:“原本隻是小事,郡公爺卻是私自讓人去外頭抓藥,平日又不注意,底子硬生生給掏空了。可惜,實在可惜了……”
趙玄淩算是聽明白了,趙勝沉迷女色,隻是年紀大了,不免有些力不從心,可是又不想放過到了嘴邊的美人兒,便讓小廝悄悄去藥店抓來虎狼之藥。
用的多了,自然把身子骨從內裏壞掉了。
趙勝起初隻是覺得有些疲倦,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便擅自加大了藥份。昨夜跟丫鬟在床榻間廝混得正高興的時候,他忽然渾身無力,軟綿綿地倒下去,半邊身子都麻了,毫無感覺,不由嚇住了。
丫鬟也是吃驚,整個人哆嗦著,顫著手穿戴好,縮在床腳,直到第二天晌午才回過神來,急匆匆叫人送信去將軍府。
太醫不由惋惜,若是昨夜就派人把自己請來,或許趙勝還有救。
如今,趙勝也隻能這個樣子了。
趙玄淩搖頭,趙勝這不是自作孽嗎?
明知道身子骨已經開始衰弱了,還貪戀美色,活生生叫自己如今隻能躺在床榻上度過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