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茗被婆子粗魯地推進屋內,很快聽見院子鎖上的聲音。
她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回想這這幾天來的反常,終於明白是中了綺蘭公主的毒計!
這個毒婦一直沒有下手,原來不是不管,而是等待時機,一擊即破嗎?
也是,綺蘭公主自嫁入府後,表現得就像是個大方得體的主母,從來沒跟唐子茗紅過臉,偶爾一點別扭,見麵的時候冷著臉,卻也從未苛責過自己。
該吃的該用的,比貴妾的份例還要多。過府做客的貴婦人,沒有一個不讚綺蘭公主寬容大量,身份尊貴,卻沒跟自己一個小妾多計較。
唐子茗還道是綺蘭公主怕壞了蔣光寒的心,這才勉強忍下了自己。
時日長了,唐子茗還以為兩人會安安分分一直下去的時候,綺蘭公主卻動手了。
說什麼出巡的時候不能沒人伺候蔣光寒,其實是叫她陪在身邊,沒叫那些狐媚子近身,順便把藥神不知鬼不覺地下在自己身上。
蔣光寒一直在身邊,唐子茗自然沒什麼感覺。
等他被聖人綁走,又在宮中住了一個月沒回來,唐子茗便按捺不住,做出那樣的醜事來!
她心裏恨著綺蘭公主,這個毒婦簡直是要徹底毀了自己!
蔣光寒對她也是徹底厭棄了,假以時日哪裏還會想起自己來?
被鎖在這個院子裏,時間長了,再無聲無息地死去,蔣光寒又被罷了官,哪還有人願意巴結,送女兒進府,綺蘭公主以後不就能獨占著老爺了?
唐子茗越想越是生氣,好在那些婆子丫鬟離開了,卻沒想著要餓死自己,還準點送吃的過來。
隻是看見送食盒來的都是小廝,唐子茗瞪大眼,悄悄打開門向外一看。
婆子丫鬟一個都沒見,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院外做粗活的小廝卻都留下來了。
這算什麼,綺蘭公主想叫自己繼續身敗名裂,再也不能回頭嗎?
唐子茗連忙關上門,把想要上前詢問的小廝直接擋在了門外。
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在看見小廝後,居然開始蠢蠢欲動。
這到底是什麼該死的藥,發作的越來越頻密。明明剛剛跟護院胡鬧了幾回,這麼快又忍耐不住了嗎?
隻有這些小廝留在院子裏,唐子茗就算想忍,也不可能忍耐太久。
但是蔣光寒如今還在氣頭上,自己怎麼叫他,隻怕也不願意過來,更別提是請大夫了。
而且綺蘭公主如此篤定,必然是有完全的準備,不是收買了大夫,就是那些那些大夫根本就看不出來!
宮裏頭出來的人,果然都不一般,唐子茗到底還是小看了這個綺蘭公主!
她咬著指甲想了又想,食盒裏的吃食自己是不敢動的,但是一直下去,也不是辦法。
唐子茗匆忙把梳妝盒打開,幸好婆子丫鬟走得急,也沒來得及把這些值錢的東西收走。
她重新打開門,招手把一個灑掃的矮小小廝叫進來。
這小廝年紀不小,卻是腿腳不好,大小就長得比一般男子要矮,幸好疏通打點了管家,在尚書府裏謀了這麼一個小差事。
但是唐子茗更清楚,表麵上不過做點粗活,私底下這人見錢眼開,隻要給錢就辦事,暗地裏不知道做了多少齷蹉事。
她把人叫進來,小廝站在門口沒動。
唐子茗直接把梳妝盒推了推,壓低聲音道:“我要你給我辦一件事,這些東西就全是你的了。”
小廝當然明白眼前這個姨娘隻怕活不了幾天,根本不想牽扯上她,畢竟唐子茗得罪的是綺蘭公主,他有幾條命都不敢惹上公主的。
不過他到底還是被梳妝盒裏的金釵珠寶給亮得晃了眼,蔣光寒待她不錯,送的都是珍品,這一盒子少說好幾萬兩,唐子嫣眼也不眨就全送給了自己。
“若非難事,小的自會給姨娘分憂。”
“很好,”唐子茗知道,小廝這樣說是出自謹慎,若是太冒險的事,就算再加一盒子的珠寶首飾,他也是不敢做的:“不必你送命,隻是想讓你幫忙送信。”
這並非難事,小廝點頭就應了。
房間裏沒有文房四寶,唐子茗咬咬牙,從金釵刺傷自己的手腕,指尖沾著血,在一件褻衣上飛快地寫完幾句話,撕下來疊好,塞在一個荷包裏,遞給了小廝:“送去給郡公府的將軍夫人唐子嫣。”
小廝應下,很快就閃身出了去,若無其事地繼續打掃。
唐子茗心裏莫名定了一些,除了唐子嫣,她實在不知道還能找誰。
唐子嬌嗎?
別說深宮後院,送信人能不能輕易進去,就是這個一直看不起的庶女,跟她沒什麼交情,哪裏會出手幫忙?
聶茹茵?
不要開玩笑了,這個表小姐還自身難保,更不可能伸出援手,落井下石還差不多。
歸德侯?
他的心裏除了自己,還能有誰?對方是綺蘭公主,他更加不會摻和進來,免得沾了一身腥。
李霖敏?
這個侯爺夫人有了孩子,歸德侯的繼承人,哪裏會搭理自己這個出嫁的女兒,還是沒有血緣又沒有交情的。
唐子茗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如此風光體麵,因為滿腹才華受書生追捧,每日從府外送進來的書畫字帖就能堆上一屋。身邊的嬤嬤丫鬟都對自己恭恭敬敬,沒有一絲怠慢。
不顧一切地跟著蔣光寒之後,一切都變了。她的名聲不在,那些書生以前對自己有多崇拜多客氣,如今就有多鄙夷多厭惡。聽著底下的丫鬟提起,外麵不少書生還寫了嘲諷自己的字畫。
那又如何呢,她當初覺得,隻要能和蔣光寒在一起,所有的事自己都能承受得住。
蔣光寒再娶妻,還是當朝身份尊貴的公主,隻要他心裏還有自己,就足夠了。
唐子茗扔下尊嚴,扔下矜持,使勁渾身解數就為了讓蔣光寒多留在自己身邊一會兒。
隻可惜她的肚皮不爭氣,沒能給蔣光寒生下一男半女,又一腳踏進了綺蘭公主設下的陷阱,身敗名裂不說,又永遠地失去了蔣光寒的寵愛憐惜。
唐子茗等了足足一夜,沒等到任何的消息,身體更加蠢蠢欲動,難受得她在床榻上直打滾。臉頰滾燙,身上卻更加滾燙,好像落入了燒紅的熱鍋裏,掙紮翻滾中,她忍不住扯掉自己身上的衣裳,整個人都開始昏昏沉沉。
喉間幹澀,手腳綿軟,她實在受不住了,勉強站起身,一手想要打開房門,硬生生叫自己忍下了。
不行,她不能這樣出去。隻要離開房間一步,自己就要萬劫不複!
唐子茗咬著自己的手指,在地上翻滾著,試圖減輕那股灼熱和瘙癢,卻是事倍功半。
渾身香汗淋漓,她漲紅著臉,眼底卻暗淡如死灰。
這樣下去,自己很快就要忍耐不住出去了。
綺蘭公主果然夠狠毒,故意把婆子丫鬟都弄走,是想看自己的笑話嗎?
唐子茗抿著唇,終究下了決心,起來慢吞吞地穿戴好。
輕薄的衣裙一件件地套在身上,柔軟的料子貼著皮膚,都叫她渾身一陣顫栗和酥軟。
她艱難地慢慢穿上,幾乎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才勉強梳了個規規整整的發髻。
首飾都送給了小廝,唐子茗便什麼都不戴,脂粉也不碰,看著銅鏡裏素淨的自己,她抿著唇微微笑開了。
手腕上的傷口還沒好,她硬生生用指甲把傷口重新撕開,沾著殷紅的鮮血,在雪白的牆壁上慢慢寫字,一筆一劃都費勁了自己的力氣,卻也努力維持著屬於她的風骨。
在牆壁上寫完,唐子茗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
她又看向床榻上的被單,走過去狠狠撕下!
等唐子嫣收到唐子茗求救的血書時,已經收到唐子茗在尚書府懸梁自盡的消息。
她不甚唏噓,沒想到唐子茗到底走到了這一步。
隻是像唐子茗那般高傲的人,不到絕望的時候,如何會懸梁自盡?
霍嬤嬤原本不知道錦盒裏是什麼,打開一看是血書,說什麼都不讓唐子嫣碰了,說是不吉利。誰知道這裏麵又是什麼,會不會對她不利?
等唐子茗的死訊傳來,霍嬤嬤終於歎著氣,親手打開了血書。
上麵隻有四個字:綺蘭公主。
“看來是綺蘭公主動的手腳,”唐子嫣皺眉,沉默片刻道:“尚書令後宅的事,我們不能摻和。”
綺蘭公主連唐子茗都逼死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尤其她如今剛生下孩子,為母則強,所有那些有可能威脅到孩子的,都可能通通掃除。
或許,還包括……蔣光寒!
光是想著,唐子嫣就不寒而栗。
她記得小時候曾在院子裏看看見過,母螳螂把公螳螂吃掉,才能產子。
如今的綺蘭公主就像是那隻母螳螂一樣,為了孩子,可以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