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淩根本沒去祭堂,對他來說,秋曼雁由始至終不過是從妾扶正的,到頭來還是妾,沒必要去拜祭。
唐子嫣倒是去上了香,很快就回來了。
祭堂上趙玄曦和趙玄軒的臉色十分不好,她也聽聞趙勝要分府,第一個要分出去的便是趙玄曦,看來是鐵了心不讓他繼承郡公府了。
趙玄軒不在京中,唯一的繼承人,就成了趙玄淩。
雖然趙玄淩也不稀罕就是了,不過能讓他們以為唾手可得的東西像到嘴的鴨子一樣飛了,唐子嫣也覺得很解氣。
夜裏,唐子嫣坐在偏廳,抿著茶看向跪在底下的丫鬟,赫然正是秋曼雁身邊的那一位。
“沒想到,你真的如願了。”
這個丫鬟,是她偶然碰上的,求著自己進郡公府,說是跟秋曼雁有仇。
唐子嫣起初是不信的,但是看著丫鬟身邊不能說話,卻是被人割掉了舌頭的弟弟,心生憐惜,到底還是借著安初蘭收拾自己,招攬自己人進府的時候,叫丫鬟去試一試了。
這丫鬟實在聰慧伶俐,長得隻算是清秀,低眉順眼的,嘴巴又會說話,安初蘭一眼就看中了,留下來。
至於啞巴弟弟,丫鬟安排在府外的一條巷子裏,租了一個小間,幫忙送信,嚇唬秋曼雁。
她卻是借著討好管事婆子,又賄賂了好幾個人,輾轉到了秋曼雁的院子裏做了一個粗使丫鬟,做著粗活,卻想盡法子在秋曼雁麵前冒頭。
幾次混了個麵熟,趁機慫恿對趙玄軒上了心的問玉,到底叫問玉如願做了趙玄軒的姨娘,秋曼雁跟前的丫鬟便缺了,不少人削尖了腦袋往裏頭擠,丫鬟卻依舊不緊不慢做著自己手裏的事。
果真這副摸樣,到底進了秋曼雁的眼,這才能潛入她的身邊。
在到秋曼雁身邊之前,丫鬟已經悄悄下藥,叫她以為懷了身孕,急切地叫董嬤嬤買藥,這才有了後續的事,一切都如同丫鬟預料的一樣進行著。
就是趙勝把秋曼雁發賣掉,也是怒火攻心,必定不想再看見她,也是不聞不問,想著把人打發得遠遠的,好好吃苦頭,才能打消自己心頭之恨。
但是丫鬟比他想得更多更狠,買通了那個牙婆,將秋曼雁賣到了她以前的地方,也嚐嚐那樣絕望的滋味。
紅樓一層那樣齷蹉的地方,隻怕喜歡秋曼雁這樣的好貨色的。一天幾十個男人,還不能求死,以前養尊處優的生活有多好,如今感覺就有多悲慘和淒涼。那一層的主管不是個好東西,隻顧著賺錢,從來不管那些姑娘們的死活。
就算病了累了,也不能歇息,做到死為止,不能再榨出一點價值來,才會被毫不留情地拋棄。
丫鬟趴伏在地上,一向挺直的腰身彎了下去,這是臣服的姿態。
她由衷的感激唐子嫣,雖然唐子嫣或許隻是一時興起,到底是救了自己和弟弟。要不然逃出紅樓的丫鬟,到底還是會被捉回去,但是進了郡公府就不一樣了。
“我已經叫人消了你在紅樓的戶籍,帶著你的弟弟離開吧。”這丫鬟出手狠戾,居然真的能將秋曼雁從雲端扯下來,倒是出乎唐子嫣預料之外。
她原本也是想著跟這丫鬟有著一樣的目標,便默許了丫鬟的作為,倒沒想到丫鬟做的比自己想象中要出色幹脆得多,樣樣刺中趙勝的底線,叫秋曼雁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打落在泥塵裏。
丫鬟認認真真給唐子嫣叩了三個響頭,沒有扭捏,接過霍嬤嬤遞來的荷包,帶著弟弟很快就離開了京中。
她其實一心求死,跟秋曼雁同歸於盡的。隻是唐子嫣說的對,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弟弟在。即便她的身子骨已經開始衰敗,但是能跟弟弟在一起輕鬆愜意的生活,即使是一天,也足夠了。
丫鬟買了馬車,兩人慢悠悠地上路,隻想著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依水而築,過著平淡充實的生活。
弟弟突然從馬車的小櫃子裏翻出一個錦盒,遞給了她。丫鬟看著裏麵的兩根百年人參,以及一個補身的方子,不由紅了眼圈,向著京中的方向,結結實實又扣了一個響頭。
送走了丫鬟,唐子嫣打著哈欠回房,被趙玄淩一把摟住了。
她笑了笑,依偎著趙玄淩道:“這丫鬟倒是厲害,不必我們出手,就已經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
“知人善用,這才是本事,沒必要事事都髒了自己的手。”趙玄淩撫著她的臉頰,低聲說著。
即使在戰場上,他再武藝高超,再兵法超群,也不是自己一個人就能殺敵殆盡的。知人善用,才能事半功倍。
唐子嫣伸手貼住他的手背,臉頰蹭了蹭:“趙玄曦不是郡公爺的親子,趙玄軒又被趕出了京中,將軍就成了唯一的繼承人。”
她不知道趙玄淩如此不喜趙勝,會不會願意接手這個繼承人的事。
“為什麼不?”趙玄淩卻是笑了,趙玄曦和趙玄軒這些年來眼巴巴盯著繼承人的位置,到頭來誰也沒得到,反而便宜了他。
能讓他們兩人添堵,叫趙勝不痛快,趙玄淩為何不做?
他的柱國將軍稱號,子嗣不能繼承,但郡公卻是可以的。平白得來一個爵位,何樂而不為?
趙玄淩從來不是清高孤傲的人,為了心裏那股氣,就白白拒絕了這樣的好事,實在不劃算。
唐子嫣倒沒想到他如此能屈能伸,不由好笑:“將軍想明白就好,我也覺得就這麼拒絕,實在太可惜了。”
果真趙勝向聖人提出,讓趙玄淩繼承郡公府。
不少人都嘩然,說是郡公爺覺得對柱國將軍有愧疚,這才會讓趙玄淩來繼承。
隻是聖人不缺眼睛,隱約能猜出郡公府的齷蹉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免得趙勝太難堪,二話不說就允了。
趙勝籲了口氣,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整個人倒是輕鬆了下來。
養著一個不是自己的兒子已經夠憋屈了,再讓他們繼承郡公府,以後他下了陰曹地府,還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
趙玄曦徹底懵了,安初蘭也傻眼了,沒想到趙勝這麼幹脆,直接把郡公府送給了趙玄淩。
聖人也允了,聖旨都下來了,趙玄曦隻能立刻找地方搬出郡公府,安初蘭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夜裏卻對著趙玄曦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好不容易得了郡公府的掌家權,這才沒幾天,自己才收拾妥當,準備大展身手的時候,趙勝居然讓分府!
安初蘭覺得實在委屈,不知道郡公爺到底受了什麼刺激。按理說秋曼雁突然去了,趙勝應該對趙玄曦更慈愛一些,不該是這樣的反應啊。
趙玄曦卻是歎氣,董嬤嬤護主不力,說是秋曼雁一死,也跟著去了,他想找個能問的人都沒有。
秋曼雁死的蹊蹺,其中必然有什麼不能說的事,要不然趙勝怎會瞞下來?
越是遮遮掩掩,越是不平常,他歎了口氣:“別哭了,趕緊收拾了,我們這幾天就搬走吧。大件的東西回頭送回去,先把貼身的東西都是收拾停當了。”
安初蘭越想越是傷心,足足哭了一夜,惹得趙玄曦也有些心煩。他原本繼承人的位置是自己的,鐵板釘釘的事,突然沒了,便宜了別人,其實更是憋屈。
索性丟下安初蘭,他徑直出去喝酒消愁了。
誰知道這一喝,倒是喝出事來了。
等趙玄曦第二天昏著頭,把一個女人帶回家來了,安初蘭險些沒暈過去。
那女人叫海棠,穿著一身暗紫的衣裳,身段曼妙,一張臉妝容精致,二十出頭,瞧著就像是不安分的。
安初蘭繃著臉,皺眉道:“母親才去世,孝期沒過,你就敢胡來了?”
趙玄曦就是不想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才會把這個海棠帶回來,總不能讓她流落在外,然後不小心說漏了嘴,叫他被禦史彈劾吧。
“隻說是外麵采買的嬤嬤,跟在你身邊伺候,回頭也一並帶走。”
安初蘭抿著唇,也隻能咬牙切齒地應下。她比趙玄曦更明白,不留下海棠,放在眼皮底下,在府外隻會壞了他的前程。
趙玄曦對海棠倒是和顏悅色,安撫道:“你先跟著夫人,等孝期過了,我必定會給你一個身份的。”
“謝謝爺,”海棠嫋嫋下拜,低著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
他想到昨夜,臉色更是緩和了。
海棠抿唇笑了笑,心想自己果真沒選錯人。
她原本是紅樓的花魁,被一個富商買去做侍妾,誰知家裏有個母老虎,最後趁富商不在,把自己趕出去。
海棠哪裏傻呢,早就知曉主母的意思,偷偷轉移了不少錢財,隻想著出來找一個人家倚靠著,下半輩子就有了依靠。
京中貴人多,隨便一抓是一大把,她便來碰碰運氣,沒想到會遇見趙玄曦。
這男人身體強壯,眉宇間滿是剛毅,卻少了幾分精明,多了一份木訥,加上衣裳華美,姿態優雅,顯然是貴人出身,海棠便趁著他醉了,扶著他進樓上的廂房。
她最是懂得撩起男人的熱情,三兩下就叫趙玄曦半夢半醒中要了自己。海棠把握分寸,既讓自己看著有些羞赧生澀,卻又不動聲色地配合,讓趙玄曦很是一番暢快淋漓。
這是他在通房丫鬟,甚至是安初蘭身上從來沒得到過的歡愉。第二天醒來,趙玄曦還意猶未盡,食髓知味,被海棠楚楚可憐地一哭,便忍不住把人帶了回來。
海棠深信,隻要沾了她的身子的男人,誰也逃脫不了,更何況是中規中矩的趙玄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