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淪落塵

秋曼雁聞言,驚慌失措,張口就要呼救。

隻是一陣暈眩湧起,她死命咬著自己的下唇,讓自己清醒一點:“你給我下了藥?”

“夫人不必喊人,奴婢進來前告訴外麵的侍衛,夫人正發脾氣,到處扔東西撒氣呢,裏麵什麼大動靜,都不必闖進來,免得讓夫人不高興了。”

丫鬟看著秋曼雁再也支持不住,軟綿綿地倒在地上,不由笑了:“夫人醒來,就能看到我送給你的大禮了。”

秋曼雁漸漸聽不見她的聲音,眼皮沉重,慢慢在不甘中合上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醒來,看見的是趙勝暴怒的臉。

一張臉又青又白,眼底是嗜血的瘋狂,眼看著要將自己千刀萬剮,看得秋曼雁一陣心驚膽戰。

她想要開口,可是張開嘴,卻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不由急了。

等秋曼雁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不著一縷,擁著薄被,身上的衣裳胡亂扔在了榻下,可見脫掉的時候有多著急。

她忽然瞥見腰上的一條手臂,黝黑的膚色,粗糙的皮膚,指甲上還沾著灰泥,髒得叫人厭惡。

秋曼雁僵直著身子,慢慢轉過頭,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險些窒息。

她的身邊竟然躺著一個男人,還是一個邋遢的男人。或許剛來的時候稍微刷洗了一下,臉上洗幹淨了,露出一張粗獷的容貌,長得還有幾分陽剛之氣。

頭發卻亂糟糟的,身上也是沒有穿任何衣物,秋曼雁稍稍一動,自己的腳碰到男人的腿上,也是不著一縷。

她不由急了,這個樣子兩人躺在床榻上,又被趙勝看見,自己渾身是嘴都解釋不清楚。

秋曼雁隻能拚命搖頭,哀求地看向趙勝,希望他發現自己的不妥。

趙勝是聽聞丫鬟來稟報,說夫人突然把她趕了出來,不知是不是身子不爽利。原本他是不屑看的,可是那丫鬟又說聽到了奇怪的聲音,便忍不住偷偷過來一瞧。

這一看,就讓趙勝幾乎要氣炸了。

床榻上他名義上的夫人,正跟一個陌生健壯的男人睡在一起,兩人沒穿衣服,隻蓋著一張薄被,臉頰緋紅,一副剛剛辦完事正愜意的模樣,叫趙勝簡直恨不得把秋曼雁殺了。

這個女人背叛了自己,還以為選的是什麼上好的貨色,到頭來竟然是府上的馬夫!

難不成覺得馬夫身子健壯,能滿足得了她?

趙勝雙眼赤紅,瞪著拚命搖頭的秋曼雁,壓著怒氣緩緩開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這個人就是你的奸夫,叫你有了腹中孽種的野男人?”

秋曼雁隻能再三搖頭,兩眼含著一泡淚,淚珠兒從眼角緩緩滑落,楚楚可憐。

以前趙勝見了,隻恨不得把人攬在懷裏好好安撫一番。如今野男人就躺在秋曼雁的身邊,她再怎麼裝可憐,都不能抹殺掉這個事實!

要不是家醜不能外揚,他巴不得將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綁起來在街道上走一轉,叫人瞧瞧她的臉皮到底有多厚,竟然會在郡公府,自己的眼皮底下做出這樣的齷蹉事來!

幸好那丫鬟懵懵懂懂的,卻是個對他忠心的,特意叫護院向自己稟報,要不然趙勝還不知道秋曼雁的野男人居然是馬夫。

是了,秋曼雁每次出行,必然叫這個馬夫駕車。上回去香山拜佛,身邊除了董嬤嬤和問玉,也就這個馬夫。

所以兩人一道出去,卻是在廟裏做出這樣的齷蹉事來?

在清幽之地,神佛麵前,他們也好意思?

想到董嬤嬤的欺瞞,趙勝冷笑了:“把那半死不活的老嬤嬤扔到後山去,至於這男人……”

說不定剛才太激烈,又或是許久不見太盡興了,這男人睡得跟死豬一樣,至今還沒醒轉過來。

秋曼雁抱著被子,踉蹌著起身,跪在趙勝的麵前,含淚抱住他的腿似是哀求著。

見她哭得梨花帶雨,趙勝一瞬間隻覺得惡心。以前怎麼會覺得秋曼雁哭得好看,如此楚楚可憐,叫人憐惜?

他還真是瞎了眼!

薄被扯走後,露出榻上那男人光溜溜的健壯身子,趙勝一腳踢開秋曼雁,自己動手用繩索將男人綁了起來。

男人這才驚醒過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看見暴怒中的趙勝,又見到地上赤裸著身子的秋曼雁,如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解釋:“郡公爺,這是誤會……啊——”

一聲慘叫響起,趙勝手裏拿著短匕首,狠狠刺入馬夫的下身。

馬夫痛得臉色慘白,身下汩汩鮮血,眨眼間就暈死過去。

趙勝用帕子擦幹淨雙手,對上秋曼雁驚恐的眼神,勾了勾嘴角:“我倒不知道,一直以來我都滿足不了你,所以才找這麼個破落的東西伺候你嗎?”

秋曼雁隻能搖頭,幾次張開嘴都發不出聲音。趙勝還以為她是默認了,心虛了,才不敢出聲:“念在這些年的情誼,我也不想髒了自己的手,你好自為之吧。”

他說罷,將秋曼雁捆在椅子上,然後將旁邊盆子裏的水潑在馬夫的臉上,叫馬夫再次醒轉過來,卻疼得眼前發黑,一個勁地求饒:“郡公爺,饒命,饒命啊……”

“饒命?放心,我自然不會讓你就這麼容易死了。”趙勝在他胸口劃了幾道血痕,冰涼的刀刃慢慢從他各處遊過:“夫人喜歡他的哪裏,這裏,還是那裏?”

秋曼雁嚇得渾身哆嗦,眼看著馬夫慘叫著被趙勝切下幾片肉,扔到了窗外,便如墜冰窖。

她倒是忘了,趙勝看著溫和,到底不是個善茬。

看見趙勝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秋曼雁登時兩眼一翻,嚇暈了過去。

趙勝見狀,頓覺無趣,用被子將秋曼雁渾身包得嚴嚴實實,揮揮手叫來護院:“這丫鬟不聽話,居然敢偷夫人的東西,叫街口的牙婆立刻發賣了。”

護院不疑有他,抱起薄被包裹的人去找牙婆,街口的牙婆不做貴人的生意,卻是個吝嗇精明的主。

見秋曼雁年紀不小,卻保養得不錯,幾個錢打發掉護院,轉手就將她賣去紅樓的一樓。

紅樓分了四層,四樓是花魁住的地方,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沒千百金也別想見花魁一麵。

三樓是清倌住的地方,隻等著初夜賣個好價錢,僅僅偶爾出來彈琴唱曲。

二樓那是有些姿色的姑娘住的,平常接待達官貴人和不少富商。

至於一樓,那就是赤腳販夫幾十百來個大錢就能快活一回的地方。

年紀大了沒多少姿色的,又或是得罪了貴人的,都扔在了這裏。難得有了新鮮貨,卻是難得的好貨色,身段皮膚都是極好的。

秋曼雁一去,立刻成了搶手貨,一天接待三十個男人都算少的,喜得一樓的主管每天數著大錢,嘴巴都咧到耳根去了。

她卻被人用黑布蒙住雙眼,因為曾用雙手的指甲去撓那些恩客,索性被粗魯的男人扭斷了,反正要快活也用不著雙手不是?

秋曼雁開始極力反抗,手斷了,那就用嘴去撕咬,用雙腳去踢打。最後主管便餓了她三天,又下了迷香,這才叫秋曼雁漸漸消停了,絕望了,認命了。

那些出身底層的人,哪裏見過郡公夫人,一個個隻道是哪家貴人的小妾,年老色衰又犯了錯,被人輾轉賣到這裏來。一樓不缺這樣的人,也不算少見,反正價錢便宜,大家樂得隻管享受不多問。

秋曼雁幾次嘟嚷著說自己是貴夫人,都被眾人嗤笑著,隻道她是得了失心瘋,胡言亂語。

不管是瘋了還是傻了,反正能賺錢就行,能賣進來的都不可能再出去了,就算是皇帝身邊的女人也是一樣,主管叫人把秋曼雁看牢了,每天隻管數著大把大把的大錢偷著樂。

趙勝對外隻道是秋曼雁身子骨越發弱了,一個急病夜裏便去了。

祭堂上,趙玄曦跪在下麵,安初蘭在旁邊紅了眼圈,喃喃道:“母親怎的就這樣去了,明明之前看著還好……”

趙玄曦也覺得秋曼雁死的蹊蹺,但是他有種感覺,追查這件事隻怕要惹禍上身。

趙勝對他的態度越發冷淡了,趙玄曦心裏打著鼓,實在摸不著頭腦。

趙玄軒特意向聖人請示,獲得幾天的允許回來祭拜秋曼雁,風塵仆仆的,一進來便哭倒在棺木跟前。

要是往常,趙勝必然是心疼的,早就叫人把他扶起來了。如今卻是不聞不問,冷眼瞧著,叫趙玄曦心底更是覺得古怪。

趙玄軒敏銳地感覺到趙勝對自己的態度不同,不著痕跡地瞥了趙玄曦一眼。幾天不見,這位大哥終於開竅了,懂得離間之術,叫趙勝對他冷淡了?

不等趙玄軒想明白,趙勝卻開口了:“等過了頭七,曦兒便搬出去吧。”

趙玄曦愣了,趙勝這是要分府?

隻是趙勝人還沒死呢,這麼早分府實在奇怪不說,趙玄曦搬出去,那就證明趙勝不打算讓他來繼承郡公府了!

開什麼玩笑,趙玄軒不在京裏,肯定不能繼承。連趙玄曦都不能繼承,難不成趙勝回心轉意,要補償那個離家許久的大哥趙玄淩?

趙玄軒也懵了,趙玄曦看來沒得到趙勝的歡心,還讓趙勝更加厭惡了,反倒便宜了趙玄淩!

“父親,還請三思!”他忍不住開口去勸,趙玄曦繼承,好歹還會照顧自己這個親弟弟一二。但是趙玄淩就不一樣了,同父異母的兄弟總是隔著一層,而且秋曼雁當初做了這個郡公夫人,到底用的什麼手段,趙玄軒也能猜得出來,必定不是那麼光彩,才逼死了趙玄淩的生母呂氏。

趙玄淩不出手落井下石就算了,必定不可能幫襯自己!

趙玄軒還等著過兩年事情一了,就回京裏來的,怎能不著急?

沒有京裏的人著力,在聖人麵前說好話,在貴人跟前周旋,自己猴年馬月能回來?

“我已經決定了,”趙勝涼涼地瞥了眼底下的兩個兒子,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骨肉。

呂氏他是知道的,名門貴女,絕不會做出這樣的齷蹉事來。倒是自己眼瞎,當年居然看上秋曼雁這麼個出身低微的小玩意,為了攀上自己,倒是不擇手段,都敢動到子嗣上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