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茹茵落胎後,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色更加慘白,走在路上搖搖欲墜,就像一陣風就能吹跑一樣。
平日哀哀戚戚的神色沒了,換上一副呆怔的摸樣,誰跟她說話都要慢上一拍,讓人瞧著倒是有些不忍。
不過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聶茹茵自作聰明的主意,到頭來害了自己,怪得了誰?
唯一的好事,便是李霖敏把成親的好日子選上了,便是三個月後,算得上是給聶茹茵一點安慰了。
翠竹趁著霍嬤嬤不在,小聲在唐子嫣耳邊嘀咕:“這表少爺真是個人麵獸心的,表小姐都這個樣子了,他一次都沒到府裏瞧瞧。怕是被侯爺送的兩個狐媚子勾走了心,每天隻顧著跟她們耍玩了。”
她冷哼著,十分的幸災樂禍:“那兩個狐媚子,平日就搔首弄姿的想要勾搭侯爺,如今肯定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表少爺,心裏隻怕存著母憑子貴的心思。要是懷上了,說不準也是表小姐的下場了。”
唐子嫣睨了翠竹一眼,好笑道:“你隻管放心就是了,錯了一回,紀雲哪裏敢一錯再錯?”
紀雲把前程看得比小命還重,跟兩個丫鬟嬉戲倒有可能,就算事後也懂得灌下湯藥,絕對不會再鬧出跟聶茹茵同樣的事來。
再說歸德侯正盯著呢,兩個丫鬟又不是蠢的,以後機會多得是,沒必要在這時候給人添堵,又壞了自己的好事。
她們可不是聶茹茵,遮遮掩掩了事,直接打板子,或者發賣了都有可能的。
翠竹嘟嘟嘴:“那真是遺憾了,這算是吃一塹長一智?”
“可不是了,誰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得鼻青臉腫還不懂變通的?”唐子嫣點了點她的鼻尖,又叮囑道:“聶茹茵的事你就別多摻和了,免得惹來一身腥。”
“三小姐,我曉得的。”翠竹眨巴著眼,又點了點頭。
聶茹茵被約束在院子裏,紀雲也在苦讀,打發掉這兩個麻煩,唐子嫣的桃花苑終於清靜了下來。
隻是沒清靜兩天,李霖敏便派人叫她。
唐子嫣換了一身翠綠色的衣裙,便帶著翠竹前去霜雲苑。
踏進院子裏的時候才發現,到的不止是她,還有唐子茗和唐子嬌。
“母親,”唐子嫣笑吟吟地行禮,她從來都知道禮不可廢,表麵功夫做得夠足。
李霖敏最喜歡的便是她這一點,知情知趣:“快起來,都讓你別多禮了,倒顯得生分。”
“母親說的哪裏話,倒讓我汗顏了。”唐子嫣站起身,便看見唐子茗眼底的不屑和冷然。
對高傲的唐子茗來說,跟一個繼室行禮,倒是有點掉麵子的事。
“母親叫我們姊妹來,是有什麼事?”唐子茗似是有些不耐煩,打斷了唐子嫣跟李霖敏的寒暄,開門見山地問。
唐子嬌一身湖藍的衣裙,更顯得嬌嬌弱弱,也輕聲問了:“母親可有什麼吩咐?”
李霖敏看著唐子嫣坐下,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你們姊妹年紀不小了,該是出嫁的時候了。之前幾年侯爺忙碌,府中又少了女長輩,不好帶你們走動,耽誤了不少年份。後日太子妃設宴,邀請各府閨女和青年才俊共聚一堂。你們回去準備準備,待會李嬤嬤便讓繡娘給各人裁一身新衣裙。”
“是,”唐子茗的臉上有了點笑意,太子妃設宴,說到底不過是借著這麼個由頭,讓各府的小姐少爺有個見麵的機會,好找出對上眼的。
她再孤傲,也是個姑娘家,哪裏能不思春。太子妃請的少爺,必定不是泛泛之輩。
唐子茗從來想嫁的,都不是平凡人,這就像是辱沒了她一樣。
唐子嬌的臉色不變,她身子骨不怎麼好,是從娘胎帶來的。長得美豔,身子卻單薄,無論如何都不是主母的好人選,自己早就歇了心,隻盼著嫁去一戶殷實人家便好。
唐子嫣麵上不顯,其實心裏壓根不想去。這太子妃設宴,誰知道是不是給太子物色美人的?
就算跟了太子,到底還是妾,再風光唐子嫣也是不樂意的。
翠竹聽聞了,十分興奮,拿出唐子嫣的妝匣,挑挑揀揀:“三小姐打扮打扮,定會是跟大小姐不相上下的大美人。這副金頭麵怎麼樣?漂亮又大氣。”
“不怎麼樣,顯得老氣了。”唐子嫣興趣缺缺,隨手點了一副珍珠頭麵:“這個便好,簡簡單單,又不過於華麗。”
翠竹有點失望,瞥了瞥霍嬤嬤:“嬤嬤勸勸三小姐,這是三小姐第一次出門走動見客,哪能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霍嬤嬤倒是讚同唐子嫣挑的這副珍珠頭麵,既雅致又不至於太搶眼:“你個傻丫頭,打扮得再貴氣,能貴氣得過太子妃?打扮得再漂亮,能漂亮得過大小姐?不過是東施效顰,徒增別人笑話罷了。”
“嬤嬤說得對,我隻求無過就好。”唐子嫣歎著氣,別以為她不知道歸德侯的心思,不外乎是想讓她們姊妹幾個給他創造最大的利益,傍上一個厲害的親家。
人人都說嫁入高門是福氣,誰又知道這裏麵的心酸?
若是可以,唐子嫣隻盼著能嫁入一個簡單殷實的人家,沒那麼多糟心事,日子過得平平順順的。
“三小姐也莫要憂心,正好趁此機會瞧瞧各家的少爺們,說不準以後就少有這樣的機會了。”
霍嬤嬤說的也對,李霖敏生孩子前後,就要好幾個月不能帶她們出門走動。以後更是一顆心都撲在孩子身上,哪裏會再用心理會她們?
多瞧幾眼,多知道些,總比以後閉著眼摸瞎來得好。
李嬤嬤帶著繡娘到桃花苑裏量身裁衣,臉色看著有些不好。
唐子嫣給霍嬤嬤使了眼色,笑眯眯地道:“量身和挑料子要費不少時辰,嬤嬤到後院去歇息一會,讓翠竹給你上幾道喜歡的茶點。”
李嬤嬤這才有了點笑,推脫了一會,這才跟著霍嬤嬤走了。
唐子嫣心不在焉地給繡娘量身,裝作不經意地問:“李嬤嬤臉色看著不好,可是累著了?”
繡娘素來不管這大宅子的事,隻是歸德侯府每次都找她來裁衣,倒是相熟了,斟酌著說:“原本該是從大小姐的院子直接到這邊來的,途中被一個丫鬟攔著,去了另外一位小姐的院子裏。”
“可是四妹?她莫不是瞧著我們都有新衣裳,就她沒有,便孩子氣地把繡娘帶過去了?”唐子嫣笑吟吟的,似是有些忍俊不禁。
繡娘搖頭,低聲道:“是一位姓聶的姑娘。”
唐子嫣聽著有點驚訝,難不成聶茹茵還打算跟著她們去太子妃的宴會去?
這都是要出門子的姑娘了,還要跟她們這些未出閣的去瞧青年才俊們……
莫不是惱了紀雲,聶茹茵想要刺激刺激他?
繡娘沒再多說什麼,盡心盡力地給唐子嫣選了幾個適合的料子和花樣,唐子嫣看著不錯就點頭應允了。
李嬤嬤很快便回來了,見量完身,便帶著繡娘走了。
霍嬤嬤見她們一走,對唐子嫣點頭道:“看來三小姐是知道了,表小姐也打算跟著你們出門。”
“母親怕是要為難了,表哥的遠親還在路上,準備的文書還沒到,她跟眾人該怎麼介紹聶茹茵?”唐子嫣嘴上說著,眼底卻有了笑意。
“茵妹妹還真是讓人為難了,也不知道父親會怎麼說?”
霍嬤嬤實話實說:“看李嬤嬤的意思,隻怕侯爺是點頭同意了。”
“哦?這還真是令人驚訝的消息,看來父親還想讓茵妹妹有更高的價值?”這年頭風氣開放,貴女們尤其是,私下跟男子嬉戲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隻道是此女魅力無邊。
像幾位公主,府裏養著幾個俊美的麵首,駙馬們也得不吭聲。
看來歸德侯是有些不甘心,養著聶茹茵十幾年,到頭來連紀雲都約束不住,覺得有些虧了。
“還真是父親的作風,無利不起早。”唐子嫣唇邊的笑意有些冷了,外麵風傳歸德侯喜愛女兒,才會一連三個女兒,都對待她們如珍寶般憐惜。
隻有她們心裏明白,一年到頭見不了歸德侯幾次,更別提憐惜和關懷了。吃穿用度是不缺,該學習的禮儀卻是一個不能落下。
唐子茗才女的名聲是怎麼傳出去的,唐子瑤善騎射的美名又是怎麼出來的,以為唐子嫣不知道嗎?
說到底,她們這些女兒,不過是歸德侯手上捏著的棋子罷了。
原本三個妻子,三個嫡親女兒,該是相親相愛才是。這些年來,卻是分別住在單獨的院子裏,身邊的丫鬟嬤嬤都是特意尋來的。唯獨唐子嫣的生母有了準備,借機讓霍嬤嬤留在身邊,又尋來單純的翠竹占了大丫鬟的位子。
至於唐子茗和唐子瑤,身邊的嬤嬤都不是好相處的,想必在兩人耳邊說的挑撥離間不少。
假話說了千百遍,就變成了真話。
瞧瞧如今的三姐妹,誰也看誰不順眼,別提什麼姊妹情深了,這都是她們的好父親一手謀劃的。
至於唐子嬌,就更好辦了,一句嫡庶有別,這個二小姐就別想讓其他姊妹對她有什麼好臉色。
府中四個女兒,大女兒孤傲卻又滿腹才華,二女兒扶風弱柳,四女兒英姿颯爽,三女兒溫順有禮。
四個女兒四種不同的風姿,總有一款是貴人歡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