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臨近出發時,不但多了一個聶茹茵,也多了一個唐子瑤。
唐子瑤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梳著雙飛髻,多了幾分嬌媚成熟。一襲鵝黃色的抹胸衣裙,輕紗披在肩頭,比平日的嬌俏多了幾分小女子的嬌柔。
如此盛裝打扮,她全然不顧聶茹茵的麵子,在大門口便笑著開口道:“憑什麼我一個嫡親姑娘要留在府裏,反倒是外人可以去?”
聶茹茵臉色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雖然也是打扮過的,卻沒有平日的明媚,隻能說是齊整。
唐子嫣多看了她幾眼,看來聶茹茵要跟著去太子妃的賞花宴,並非是勾搭別的如意郎君。
唐子瑤說罷,挽著唐子嫣的手臂,親親熱熱地道:“三姐姐,我與你一道。”
唐子茗瞥了聶茹茵一眼,帶著自家的丫鬟上了馬車。
李霖敏梳著時下流行的貴女發髻,朱紅色的高腰衣裙遮掩住她凸起的肚子,顯得端莊賢淑。隻是她到底年輕,這個裝扮更多了幾分老氣。
她見眼下氣氛有些僵了,隻得揮揮手讓人多準備一輛馬車。
唐子茗是不屑於跟李霖敏同車的,更別提聶茹茵了。唐子瑤跟聶茹茵不對付,隻得多準備一輛,免得途中多起波折。
聶茹茵低著頭,乖乖上了臨時備下的馬車,倒沒像平日那樣露出委委屈屈的小媳婦摸樣來。
唐子瑤見狀,冷哼道:“三姐姐看著吧,這位表小姐非要跟著去,又不知道想要弄出什麼幺蛾子來。”
唐子嫣笑笑,並不接話。說起聶茹茵的遠親,倒是跟唐子瑤的血緣最是親近一點。聶茹茵以前像小跟班一樣跟在唐子瑤身後,小心翼翼地討好她。
唐子瑤從來都看著聶茹茵不順眼,喜歡的時候就允許她跟著,不高興的時候就直接不給麵子地駁斥一頓。
其實聶茹茵倒不必如此,熱臉貼著別人的冷屁股。歸德侯府不差多養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兒家,不過是多給一份嫁妝而已。聶茹茵在府裏有丫鬟婆子伺候著,跟別家的小姐沒什麼差別。
偏偏她老是喜歡跟在唐子瑤身後當小跟班,把自己的位置放得極低。原本也是個主子,卻把自己看作是丫鬟,誰能對她好呢?
非要作踐自己,也就別想著其他人能把她看高幾分了。
太子府足足有兩個歸德侯府還好大,西邊還設有馬場,聽說京郊有兩個溫泉莊子,底蘊深厚。
太子妃的年紀不小,依舊風韻猶存,年輕時也是盛讚一時的貴女,眉宇間的淩厲早就被時日打磨得收斂了不少。烏發都梳了起來,鑲著紅寶石的頭發褶褶生輝,貴氣十足。
“可盼著歸德侯府家的四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來了,”太子妃身邊一位貴婦人看見李霖敏一行人,拿著折扇笑眯眯地道。
太子妃也點頭附和:“可不是了,都說歸德侯寶貝幾個女兒,都不讓她們出來走動走動。瞧瞧,這些美人兒在府裏可是憋悶了。”
李霖敏帶著她們行禮後,謙虛地笑笑:“不過是些皮猴兒,當不得太子妃謬讚。”
看了一圈,太子妃倒是奇怪了:“不是說歸德侯家是四位姑娘,怎麼多了一個?”
李霖敏有些尷尬,低頭解釋道:“這是三太太的遠親,已經準備說親了,趁著成婚前帶她出來走動走動,見見世麵。”
太子妃隨意點了下頭,不甚在意,身邊那位貴婦是個有眼色的,連連笑著熱鬧氣氛:“都說歸德侯府會養人,看看這些姑娘家哪個不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
唐子嫣抬頭飛快地瞥了那貴婦人一眼,年紀與李霖敏差不多,霍嬤嬤曾提起過,隻怕就是那位太子妃的媳婦了。
這太子年及不惑,早早就被立為太子,如今在太子的位置上足足坐了將近四十年。皇上還是老當益壯,也不知道這太子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登基。
即便以後登基了,隻怕也是做皇帝也不長久了。
皇帝長孫也娶了媳婦,便是這位開國縣公的幺女曾湘玉。雖說是最小的女兒,卻並非刁蠻任性,長袖善舞,很得婆家太子妃的喜歡,在她麵前也很說得上話。
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這位開國縣公的幺女,肚皮也爭氣,連生了兩個男孫,甚至太子都對她十分滿意。
不少貴婦人附和曾湘玉的話,氣氛登時熱鬧起來。
“我們隻顧著說話,倒是忘記侯爺夫人身子重了,嬤嬤趕緊扶著坐上來,姑娘們就出去玩兒,別拘在我們跟前了。”曾湘玉一疊聲地吩咐,李霖敏感激地再三謝恩後才在隔著曾湘玉兩個位置的下首坐下,悄悄鬆了口氣。
太子妃素來強勢,又是家中嫡女,不好相處。幸好有個好說話的媳婦,總是熱絡氣氛,這幾年跟各家貴婦人的關係也融洽了不少。
“對了,幾個姑娘們去馬場打馬球了,聽說歸德侯府的四小姐最善騎射,不如是露兩手?”曾湘玉笑眯眯地說著,把唐子瑤給誇得臉頰通紅。
隻是唐子瑤有些為難了:“夫人,我沒準備騎裝……”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府裏多備下了幾套,隻管讓人帶著去挑上一件。”曾湘玉早有準備,免得小姐們玩耍後滿身香汗淋漓,也沒一件替換的衣裙。
唐子瑤連聲道謝,高高興興地打算去馬場露一手,臨走前不忘招呼唐子茗和唐子嫣:“大姐、三姐,要不要一起去?”
唐子嫣連忙搖頭:“不了,我的騎射一般,就不去獻醜了。”
唐子茗猶豫了一會,卻點頭了:“也好,我跟著四妹妹去瞧瞧。”
她這一開口,吃驚的不止唐子瑤,還有唐子嫣。
天知道唐子茗有多喜歡幹淨,從來穿的衣服都是白色居多。今兒一襲雪白的抹胸紗裙,也隻是在袖邊和裙擺用黑線繡了幾朵祥雲,添了幾分雅意,沒有那麼素淨罷了。
“那敢情好,我還沒領教過大姐姐的騎射如何呢。”唐子瑤很快收了吃驚的表情,笑吟吟地挽著唐子茗的手臂走遠了。
唐子嫣無奈地搖頭,唐子瑤看來是一心想要把唐子茗比下去了。
她自然不敢到處亂走,說是賞花,隻敢在附近的亭台樓閣裏轉轉。後院的花開得好,看樣子是精心打理過的,一大片的紅色海棠,十分令人驚豔。
唐子嫣不知不覺走入花海中,蹲下仔細一嗅,芬芳撲鼻而來。
“……你怎能如此待我,那是我們的孩兒。”
遠遠傳來一陣尖銳的女聲,唐子嫣皺眉,顯然碰到了不該碰見的人。
她抬頭悄悄張望,果真是聶茹茵。
在聶茹茵跟前的,可不就是紀雲?
太子妃的花宴,紀雲居然也來了,看得出歸德侯對他多有看重。
聶茹茵顯然是打聽過了,所以才會厚著臉皮跟來。
唐子嫣皺了皺眉,聶茹茵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到處都是貴人,隨便驚擾了一個,她都有苦頭吃的,居然敢在這裏撒潑?
紀雲一襲月白色的長袍,顯得十分俊秀,濃濃的書卷氣,平日眉宇間的柔和早就被厭煩代替:“我用心苦讀,便是想金榜題名,好風風光光娶你。難道你想有朝一日,成了官夫人,卻被人在背後戳脊背嗎?”
聶茹茵雙眼含淚,小臉上滿是不甘:“我不是有意為難,隻是這麼久了,你一次都沒來看過我……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
紀雲緩和了臉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侯爺大發雷霆,我也是為了以後再努力。你再多忍耐一段時日,可好?”
聶茹茵撲進他的懷裏,揪著紀雲的衣裳低低啜泣:“那我等著你八抬大轎娶我回去,不要辜負我好嗎?”
唐子嫣聽得牙齒都要酸掉了,這種話也就聶茹茵說得出口。
不過她更覺得,隻有母豬才會相信男人的承諾。
紀雲說得夠動聽,但是金榜題名後,要是有高門的貴女看上了他,他又怎會在意一個小小的聶茹茵?
誰讓聶茹茵一開始,就不顧一切地把自己賠進去了。如今說了算的人,就輪不到她了。
紀雲柔聲安慰了懷裏人片刻,直到聶茹茵的眼淚沾濕了他胸前大片的衣襟,這才算是被勸住了,依依不舍地用帕子擦著淚珠一邊走遠了。
看著聶茹茵終於走了,紀雲鬆了口氣,厭惡地看著胸前的濕潤,趕緊讓侍從去找來小廝,隻道是不小心被茶水潑濕了,去客房換一身衣裳了。
等兩人終於走了,唐子嫣才慢慢站起身來。拍掉裙擺沾上的花瓣,她微微蹙眉。幸好這附近隻有自己恰好經過,若是太子妃或是其他貴女和貴夫人看見了,歸德侯府的麵子怕是要丟盡了。
隻是不等她慶幸完,冷不丁看見不遠處一道影子,唐子嫣不由詫異地抬起頭來。
幾步開外,一個高大的黑袍男子站在大樹後,緩緩走來。
來不及欣賞男子俊美無雙的容顏,唐子嫣隻能暗道一聲糟糕,也不知道這人站在大樹後看了多久的笑話。
她低下頭,盯著男子黑袍衣擺上用銀絲刺繡的祥雲花紋,猜測著這人的身份,輕聲警告道:“公子,非禮勿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