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強本來就過意不去,聽周氏自責起來,更加難受了。
“別說這話,咱家也一大攤子事兒呢,你天天照看倆個小的,哪有功夫再留心這些事兒?再說爹是分給大哥家了,誰能想到大哥大嫂會這麼對爹啊?”田大強寬慰了周氏幾句,說道,“我看著爹過得實在不好,就從咱家裏拿了兩袋子麵,一袋子米,還拿了點兒酒和蜂蜜,你知道咱爹歲數大了,就樂意喝點兒酒抽點兒煙,如今天冷了又犯了咳嗽,我尋思蜂蜜能潤喉的,就自己做主給爹送了點兒,家裏的藥材也拿了些,怕你生氣就沒敢告訴你。”
“看你,把我想成啥人了?我是那麼不講理的人麼?”周氏嗔怪地看了田大強一眼,“不過你送了東西,我也就放心了,就是不知道爹吃上沒有。”
剛才田大強說蔣氏都不做飯了,田根發一輩子都沒進過灶屋,也不知道會不會做飯。
田大強撓了撓頭:“應該吃上了吧,大力也送了些東西,我前兒去村裏的時候,看見大嫂正生火做飯呢。”
有了好吃的,蔣氏也樂意幹活了,畢竟沒人願意餓肚子。
周氏還是有點兒不放心:“那過幾天你再去看看爹,我這幾天抓緊把被褥棉襖做出來,到時候你再拿點兒肉和魚,還有家裏的雞蛋和鹹鴨蛋,再讓荷花做點兒能擱得住的糕點,你都帶上,就放咱爹那屋。”
這樣就算是蔣氏,也不能全都扣下來,不給田根發吃。
田大強麵帶感激地點了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
想到自己之前還怕她生氣不敢告訴她,田大強心裏越發自責。
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周氏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便笑道:“你也不用跟我整這出,我是那麼不孝順的人麼?別說咱家現在日子過好了,就算咱家窮得叮當響,我也做不出這種事兒。”
是啊,當初田王氏那樣虐待周氏母女幾個,周氏也是個溫順聽話的媳婦,如今田根發過得不好,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啥也不管。
田大強看著通情達理的周氏,不由得想起田家那幾個兒媳婦。
蔣氏肯照顧兩個老人,是為了老院的大房子和老兩口的地,如今田王氏沒了,自然看田根發就更不順眼,恨不能老頭子早早死了,那十畝地就歸了她家了。
焦氏更不用說,自打分了家,除了去偷東西和撒潑,根本就沒管過兩個老人。
就連向來講道理的田徐氏,聽說田大力送了糧食給大房,也會找周氏抱怨幾句。
做兒媳婦能做到周氏這樣不計前嫌又懂事孝順的,實在是不容易啊。
田大強想到這些,不禁更加感動,忍不住拍了拍周氏的手:“媳婦,還是你好!”
周氏沒料到他會忽然說著話,愣了愣,隨即立刻紅了臉。
“老夫老妻的,說啥呢?”周氏嗔了一句,臉上卻紅撲撲的,顯得很是高興。
等田大強和周氏兩人出了屋,荷花偷偷觀察兩人的神色,見他們倆都是高高興興的,周氏臉上還帶著點兒殘留的紅暈,這才放了心。
周氏又叫了荷花過去,說道:“荷花,你做點兒糕點,回頭讓你爹給你爺爺送去,也是咱家的孝心。”
荷花馬上就明白了周氏的意思,笑著應了。
翠花和杏花見狀,互相看了看,誰都沒說反對的話,翠花還主動幫著周氏去找新棉花。
田大強看在眼裏,心裏越發欣慰。
家裏和和美美的,比什麼都強啊!
以後再有這種事,可不能背著媳婦和孩子做了,要不然自己心裏都過不去。
*
過了幾天,周氏就把東西都預備好了,讓田大強給田根發送去。
除此之外,田大強每隔個十天八天的,就會去看望田根發,每次都不空手,家裏隔三差五的做了魚啊肉啊之類的好吃的,周氏也會叫杏花給田根發送去一大碗,還交代必須送到田根發屋裏去。
蔣氏一開始看見田大強去還會酸溜溜地刺上幾句,後來看田大強每次都拿東西,田根發那麼大歲數了又能用多少,再說田根發惦記大孫子,有好吃的魚肉和糕點也會給田一鳴留下一些,就這麼幾次之後,蔣氏也學乖了,看見田大強來就知道自家也能落下些油水,對田大強的態度就好了不少。
其實田大強和田大力又何嚐不知道,貼補田根發就相當於變相地貼補田大壯一家,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都是一家人,他倆如今日子也寬裕多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家老爹挨凍受餓的,隻好就這麼著了。
在田大強和周氏的貼補下,田大壯家的日子過得好多了,田根發吃飽穿暖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看著老爺子緩過來了,田大強才算放了心,把精力重新放在自家日子上。
下過幾場雪,地麵徹底凍實了,大河裏也結了厚厚的一層冰,田大強想著這兩年每年冬天荷花都要去釣魚,今年荷花忙著暖房裏的那些蘑菇,應該是沒這閑工夫了,就自己擔下了釣魚的任務,每隔幾天就會去一趟,撈出來的大魚凍起來留著過年送禮,小的就給自家改善夥食。
反正大河裏頭的魚多得是,撈多了就算吃不完,還可以送到田芳的酒樓去。
這天田大強收拾了工具又要去河邊,杏花看見了也要去。
“爹,帶我也去唄,天天在家呆著,我都快悶死了!”
冬天外頭冷,屋子裏又沒啥娛樂活動,確實挺枯燥的。
田大強正要答應,卻聽見一旁的荷花說道:“三姐,你今天別去了,陪我在家唄。”
杏花甩了甩胳膊,說道:“在家有啥意思啊?你成天就知道鼓搗你那堆蘑菇,要不就在家看書,讓我陪你幹啥?”
荷花陪著笑臉湊上來:“今天我不看蘑菇,也不看書,三姐你想玩啥,我都陪著你,你看行不?”
杏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喲,你這丫頭啥時候轉性子了,還知道陪我玩?”
荷花衝她擠了擠眼睛,轉身跟田大強說道:“爹,三姐不去了,你趕緊走吧。”
“這丫頭,膽子真大,還攆起爹來了!”田大強笑嗬嗬的,拎著東西走了。
田大強一走,荷花就把杏花拉進了屋。
“三姐,我求你個事兒唄,你先答應我,別告訴別人。”
杏花疑惑地撓了撓腦袋:“幹啥啊,整得神神叨叨的?你要求我啥事啊?”
在她心裏,荷花向來聰慧,啥事都懂,咋忽然要來求她呢?
荷花不依:“你先答應我,不跟別人說!”
“行行行,你趕緊說吧!”杏花耐不住好奇心,一口答應。
荷花看了看門外,才壓低聲音說道:“你……你教我打絡子唄?”
“啊?!你說啥!?”杏花頓時震驚了。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最知道荷花的脾氣的,一提到針線活,荷花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後來家裏人都寵著她,再說也不缺她一個做針線的,就沒人勉強過她,可是現在,荷花居然主動說要學打絡子?
打絡子隻能算是入門的針線活,其實沒什麼技術含量,村裏的女孩子學針線很多都是從打絡子學起來的,要是聰慧點兒的女孩子,七八歲就能打絡子換零花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