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不由得麵露疑惑,顧開元這是啥意思,難道是不肯收?
吳明在一旁看著,忍不住笑道:“大姐,開元兄不是不想要,是……”
他頓了頓,輕咳嗽了一聲,才帶著笑意說道:“他是受寵若驚呢。”
一句話說的顧開元和梅花都紅了臉,兩人齊齊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吳明抖了抖雨傘,笑道:“開元兄,我們走了。”
顧開元還沒回過神來,等反應過來,抬頭隻看見梅花離去的背影。
這個姑娘,怎麼會這麼讓人心疼呢……
*
晚間,顧李氏和往常一樣,坐在紡車麵前一下一下地織布。
隻是今天,她總覺得有些不放心,時不時就抬頭看看窗邊的顧開元。
昏暗的油燈下,顧開元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書袋,已經發了半天的呆了。
從他下午回家,就一直這個樣子,連晚飯也沒好好吃。
眼見得夜越來越深了,顧開元還是一個姿勢不動,顧李氏忍不住試探地叫道:“開元,開元哪?”
她叫了好幾聲,顧開元才終於回過神來。
“唉,娘,有事啊?”
顧李氏衝他手裏的書袋努了努嘴:“這書袋是哪來的啊?你咋一直瞅著呢,都瞅一晚上了!”
顧開元沒想到自己的神情都落在娘親眼裏,呆了一呆,露出幾分難為情。
“沒……沒啥……”他有些慌亂地想把書袋收起來,又怕自己不小心弄皺了,動作顯得十分笨拙。
顧李氏看在眼裏,又想起那書袋上的刺繡看起來像是梅花的手藝,心裏就隱隱生出幾分希冀。
“是梅花送你的?”
顧李氏問得直截了當,顧開元更慌亂了。
“啊……嗯……是,是梅花送的。”他避開顧李氏熱切的目光,訥訥地說道。
顧李氏是過來人,又是早有此心的,看顧開元這樣倒覺得十分安慰。
這個書呆兒子,可總算是開竅了。
她放下手裏的梭子,輕聲說道:“兒啊,你跟娘說實話,是不是喜歡上梅花了?”
顧開元的頭垂得低低的,卻一聲不吭。
顧李氏見他不像往常,提起親事就沉了臉一口回絕,心裏更是高興得不得了。
她趁機說道:“娘也敲著梅花挺好呢,上回去她家,娘問過她娘了,說梅花還沒訂親,她娘說啊,也不圖找啥有錢的人家,隻要能本本分分過日子就好……”
聽顧李氏說起梅花的親事,顧開元不知不覺抬起頭來,仔細地聽著顧李氏的話。
顧李氏看他的神色像是十分在意,就繼續說道:“娘就說啊,你是個老實憨厚的,咱家裏雖然窮,也是正經人家,你倆也挺有緣分……看梅花她娘的意思,也像是樂意的。”
聽到最後一句,顧開元的臉上露出幾分掩不住的喜色。
顧李氏看兒子這樣,既欣慰又好笑,想到兒子耽誤這麼多年,又笑不出來了。
“娘就想啊,你年紀不小了,咱也別認那個什麼考不上秀才就不成親的死理了。就是你爹,看你這麼大歲數了還沒成家,想必也是擔心的……”顧李氏抹了一把濕潤的眼睛,強笑道,“梅花是個難得的,歲數跟你相當,性子也好,你要是樂意,娘就去找人說和說和。”
顧開元手裏攥著書袋,一時間心裏驚喜交集,竟然說不出話。
他心裏一直有個隱隱的幻想,如果能和梅花長相廝守,那該有多好。
可是他又不敢,他總覺得自己配不上梅花,又怕梅花看不上自己,又怕自己沒有功名,梅花跟了自己會吃苦遭罪,各種思緒如同亂麻,裹得他進退不得。
顧李氏見他皺著眉頭,雙手攥得緊緊的,還以為他是不樂意,小心地說道:“兒啊,要是你有啥想法,就跟娘說,娘肯定不會委屈了你。”
顧開元抬頭看著顧李氏,這是他的娘親啊,事事都為自己著想,年近五十歲了還要為他操勞,他卻還有這麼多的擔心。
還有梅花,擔了那樣的名聲,受那麼多的委屈,他多想認真對她好,讓她這一輩子都不要再被人嘲笑辱罵。
堂堂男子漢,要是連娘親都養不起,連媳婦都護不住,還算啥男人!
顧開元隻覺得心口熱熱的,向著顧李氏重重地點頭。
“娘,我願意娶梅花。”
聽到顧開元篤定的話語,顧李氏隻覺得心頭一塊大石重重地落下,頓時欣慰地笑了。
“好,好!娘明兒就去說!”
說起這事兒,顧李氏也沒心思織布了,起身出了屋子去預備明日的禮物。
雖然她家窮,可是要娶媳婦,總要多帶點兒東西,才能顯出自家的誠意啊!
*
次日一早,顧李氏就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去了小田村。
求親得有媒人,她想了一整夜,覺得就找田峰的娘子或者娘親最合適,一來顧開元是田峰的學生,聽說梅花的小妹子也是田峰娘子的學生呢,二來他們家是小田村的村長,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讓他們來保媒最合適不過。
所以她到了小田村,先去了村長家,正好田米氏在家呢,聽到顧李氏說起這事兒,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口答應給梅花做媒。
從田米氏的角度來講,她一向都很同情田大強一家人,再說梅花出了那樣的事兒,往後肯定不好找婆家的,能有人樂意娶梅花,對田大強一家和小田村都是大好事。
那個顧開元,田米氏也在村塾裏見過,雖然性子悶了些,卻是個實在又勤奮的學生,對梅花來說的確是個好人選。
顧李氏得了田米氏的準話兒,和田米氏說笑了一陣,就忙忙地去後山田大強家了。
自家兒子好不容易鬆了口,她可一天都不想耽誤,趕緊把這事兒敲定是正經。
這日春光明媚,家家戶戶都去地裏忙著春耕了,平日裏熱鬧的小田村,此刻竟然一個人影也瞧不見,隻有寥寥幾聲雞叫狗叫的聲音。
顧李氏正往後山的方向走著,忽然聽見後麵傳來一個略尖的男人聲音。
“哎哎,前麵那個老太太,你是哪兒來的啊?”
顧李氏回頭看去,隻見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盯著自己,這人長得尖嘴猴腮的,正袖著雙手在路上晃蕩。
她心情正好,也不在意那人說話帶刺兒,笑著說道:“我是鄰村的,要去田大強家呢。”
說話的男人正是王驢蛋,今兒他不樂意幫哥哥嫂子家地裏幹活,就尋了借口溜出來了,正閑得滿地亂轉呢,正好看見一個麵生的老太太往後山走,就喊了一聲。
一聽顧李氏說要去田大強家,王驢蛋立刻多了個心眼。
“田大強家?你上田大強家幹啥啊?”他眼珠亂轉,上下打量著顧李氏,目光最終落在她滿手的東西上。
要是擱往常,顧李氏肯定不會搭理這種村裏的閑漢,可是今天她要去給兒子說親事,再說她本來就不是小田村人,還當是王驢蛋看自己麵生,多盤問幾句也是正常的,就說明了來意。
“啊,我要上他家提親去。”
這話要是說給別人聽還好,那王驢蛋可是年前剛叫自己嫂子去田大強家提過親的,那王狗蛋家的被田大強幾個閨女打出來,到了晚間田大強更是扛著鐵鍬去,把王狗蛋家的大門都砸破了,王狗蛋兩口子受了一肚子氣,為這事兒罵了王驢蛋多少回,王驢蛋想起這事兒就氣呼呼的。
那田大強家有啥牛氣的,留著一堆閨女當寶兒似的,竟然還想把梅花那個破鞋說給自己!
王驢蛋想到這裏,一臉鄙夷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哎呀,那樣的人家,你還要去提親?真不怕丟人現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