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才為了救梅花鼓起的滿腹勇氣,見到了鄭如鬆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求人哪有那麼容易,更何況是求一個隻跟自己見過幾次麵的貴公子。
幸好鄭如鬆沒有說什麼讓她難堪的話,他翻身下馬,隨手把韁繩遞給一旁的小廝,朝荷花走了過來。
“找我可是有事?”他聲音很淡,卻絲毫沒有厭煩。
荷花奔波了一晚上,聽到這句話隻覺得一陣暖流湧上心頭,鼓起勇氣說道:“公子,我……我姐姐受了重傷,想求薛神醫救命,可是……可是薛神醫不在……”
她不想說自己一路處處碰壁,簡單扼要地把事情說了。
鄭如鬆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再看她身後不遠處,田大強和翠花都是滿臉焦急的神情,略一沉吟,向後麵招了招手。
“青石,拿我的帖子去薛府,請薛大夫出手救人。”
青石垂首恭敬地應了,即刻叫了幾個管家一起去辦此事。
荷花沒想到鄭如鬆這麼痛快就答應了,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鄭如鬆看著她呆呆地看著自己,和往日的機敏聰慧截然不同,唇角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意。
荷花看到他意味深長的笑容,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移開了目光。
幸好這時大門開了,剛才那個門房小跑著迎出來:“夫人,小公子回來了——”
他一抬頭就看見鄭如鬆和荷花正相對而立,這一驚非同小可,腿一軟就跪了下來。
“公子,這丫頭……不不不,這位姑娘剛才來找過您……小的、小的……”他結結巴巴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誰能想到這個農村丫頭真的認識小公子啊?要是她剛才被惹急了,跟小公子說幾句自己的壞話,那他就完蛋了!
荷花被他這麼一跪也是嚇了一跳,想上去扶又不敢,趕緊說道:“沒事沒事,那個……鄭公子,你快讓他起來啊!”
本來她也有錯啊,這麼晚了,冒冒失失地跑去人家敲門,人家不讓她進門也是情理之中。
鄭如鬆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笑容不免又擴散了幾分。
不過一個門房而已,也值得她開口求情,這丫頭還真是心地良善。
“行了,你下去吧,這裏用不著你。”鄭如鬆開口說道。
門房聽了這話如逢大赦,給鄭如鬆磕了個頭,又給荷花也磕了一個,才飛也似地跑了。
荷花並不知道,剛才這番情形,已經被馬車裏的人看了個正著。
鄭夫人扶著丫鬟下了車,回頭看去,鄭如鬆還在跟荷花說著什麼,在燈籠的亮光下,那張平日裏淡然清致的臉上,竟然帶著幾分罕見的笑容。
她一直以為自家兒子是個冷淡的性子,沒想到會跟一個小丫頭談笑,她不由得多看了荷花幾眼。
這小丫頭年紀不大,穿著普通,真不知道是哪裏入了鄭如鬆的眼。就算今晚的宴席上有那麼多大家閨秀,也沒見他和哪一位笑得這麼開心。
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夫人,這番心思她隻是在心裏轉了轉,麵上卻絲毫不露,隻是淡淡地掃了荷花一眼,便徑直進了府。
這邊青石已經寫好了帖子出來,幾個年輕管家跟在他身後。
鄭如鬆便向荷花微微頜首:“事不宜遲,你帶著他們去薛府走一趟吧。”
此刻荷花滿心感激,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多謝公子出手相助,我……我日後一定重重相報。”
鄭如鬆淡淡一笑,倒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嗯,快去吧。”
他又向青石說道:“好好給荷花姑娘辦事。”
青石一怔,立刻恭敬地說道:“是,公子。”
他知道自家主子不喜多言,對自己更是信任有加,能格外叮囑一句,可見鄭如鬆對荷花的事是很重視的。
荷花擔心梅花的病情,不敢多耽擱,跟了青石等人一起前往薛府。
有了鄭如鬆的帖子,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薛府一聽說是鄭府來了人,立刻打開大門,又派人去叫了薛神醫起來。
薛神醫隻穿了家常長衫就過來了,此刻梅花已經被安置在客房,他進了屋也不管別人,直奔床邊去,伸手便給梅花診脈。
荷花見他不過四十餘歲的年紀,麵龐清臒,臉色卻十分冰冷,對青石也隻是微微頷首算是招呼,全副精力都放在梅花身上。
荷花等人不敢說話,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他檢查完畢,起身就出去了,隻聽他在廊下吩咐了幾句什麼,又重新回到房間。
這一次,他掃了屋裏的眾人一眼,冷冰冰地說道:“這姑娘是被打的小產,失血過多,若是再遲幾個時辰,嘿嘿……”
翠花性急,忙問道:“那我大姐還有救麼?”
薛神醫眼睛一翻,也不看她,冷笑道:“若是在我薛府上治死了人,我這神醫的名號不要也罷!”
見他性格乖戾,言語生硬,荷花父女幾人都不敢說話了,隻盼他能全力救治梅花。
少頃便有一連串的丫鬟進來,幫梅花擦拭身子,灌湯喂藥。
見丫鬟們給梅花脫衣擦洗傷口,男人們便都自覺地出去了,隻有薛神醫在屋裏。
荷花和翠花見梅花露出的傷口血腥猙獰,不忍再看,扭過頭去不住地抹眼淚。
這是打得多狠啊,腿上竟然連一塊完整的地方都沒有了。
丫鬟們把一盆盆淨水端進來,又把一盆盆血水端出去,清洗了傷口又上藥包紮,接著又把熬好的藥給梅花灌進去,等一切忙完,天都亮了。
期間薛神醫出去洗漱換了衣裳,再回來已經是一身青色長衫。
他又給梅花檢查了一番,見梅花已經沉沉睡著,便冷冷地說道:“好了,你們拿上外麵的藥,趕緊走吧。”
荷花一愣,脫口問道:“我大姐這樣能走嗎?”
梅花傷得這麼重,還能禁得住馬車顛簸嗎?
薛神醫瞪了她一眼,說道:“我說沒事就沒事了,你們還不走,是想在我這兒住下嗎?”說完便拂袖而去。
荷花不敢再說,再看梅花的臉色似乎的確好轉了很多,呼吸也平穩下來,隻好跟著薛神醫出門去。
“薛神醫,那藥錢,還有診費……”她猶豫了片刻,硬著頭皮開口問道。
看薛神醫這架勢,就知道診費便宜不了,可是她卻不能不提。
薛神醫卻像是沒聽到,徑直出了門,把荷花丟在原地。
一旁的丫鬟見狀,上前說道:“你就別問了,老爺還要去醫館呢,為了給你姐姐治病,已經耽擱不少時辰了。”
荷花聽了心裏不禁覺得歉然,看來這個薛神醫雖然脾氣很怪,可是也不失是一位醫術高超又負責任的大夫。
她把荷包拿出來,把裏麵所有的銀子都遞給丫鬟,說道:“那麻煩這位姐姐,把這些錢給薛神醫吧。”
丫鬟掃了一眼那幾張銀票和散碎銀子,不禁笑了。
“你知道麼,昨夜用的藥裏隻那根老參,就值三百兩銀子呢,你這點兒銀子夠什麼的?”
荷花的臉騰一下紅了,小聲說道:“那……能不能先欠著?”
丫鬟把荷包遞給她:“這錢你還是拿回去吧,要不是鄭府出麵,我們老爺才不會管這事兒呢!”
荷花已經知道了薛神醫為了救梅花用了不少上好藥材,這錢她還哪裏能收回去?
她連連擺手,一臉誠懇地說道:“姐姐,我知道我這點兒銀子不夠,可這已經是我所有的錢了,姐姐你先把這些給薛神醫吧,其他的……我以後賺了再還給薛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