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擔心梅花受不起這樣的顛簸,時不時就用風燈照照梅花的臉,黑暗中隻見她麵色青白,氣若遊絲,似乎一直處於深度昏迷的狀態中。
不知道是因為不甘心,還是之前老大夫的搶救措施得當,梅花雖然氣息奄奄,傷勢卻沒有進一步的惡化,出血也暫時止住了。
等到了柳川縣,已經很晚了,街道上的鋪麵早已關了門,隻有零落的門燈散發著黯淡的光芒。
荷花他們一路打聽著,好不容易找到醫館,卻發現醫館已經上了門板。
田大強慌忙下了車,掄起拳頭使勁地砸著門:“有人嗎?快開開門啊!”
捶了好半天,才看見門縫裏傳來一抹亮光,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響了起來:“這麼晚了,是誰呀?”
田大強趕緊說道:“薛神醫在嗎?求薛神醫救救人——”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裏麵的人冷冰冰地打斷了。
“都什麼時辰了?薛神醫早就回家去了!”
田大強聞言一愣,又問道:“那薛神醫的府上在哪兒?”
“你還想去薛神醫府上找人啊?你從哪兒來的?懂不懂薛神醫的規矩?”那人冷哼一聲,語氣十分不善。
田大強有求於人,隻好低聲下氣地說道:“我們打七裏鋪連夜過來的,實在是著急——”
“著急也沒用!”那人打了個嗬欠,拉著長音說道,“薛神醫的規矩,每天隻看十個病人,這半個多月的病人都排滿了!你們還是回去候著吧!”
半個月的病人都排滿了?荷花低頭看著氣息奄奄的梅花,別說半個月了,隻怕她連半天都熬不過去。
田大強急道:“這位小哥,求你發發慈悲,我閨女受了重傷,眼看要死了——”
“你求我也沒用,薛神醫就這規矩,愛看不看!”那人徹底不耐煩了,“別在這兒墨跡了,別說你閨女要死了,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
說完,屋內傳出由近而遠的腳步聲,那人竟然徑直離去了。
田大強望著麵前嚴嚴實實的門板,一時間彷徨無策。
荷花也是蹙著眉頭,想不出辦法。
這個薛神醫是什麼來頭,怎麼這麼難求啊?
田大強怔了片刻,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馬車旁邊。
“現在……可咋辦呢?”他實在沒有主意,不由自主地看著荷花。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越來越依賴這個小女兒了,有什麼事都要問問她的主意。
一旁的翠花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這可咋整啊?這麼晚了,咱在這兒又人生地不熟的,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
以前在七裏鋪,不管怎麼說,還有田芳在,現在在柳川縣,可真是投靠無門。
荷花聽到她這麼一句,冷不丁想起一件事來。
鄭如鬆,他不是住在柳川縣嗎?還跟自己說過,可以去柳川縣鄭府找他……
可是她和他之間又沒什麼交情,隻是有過幾麵之緣而已,哪裏好去求人家呢?
她心頭轉了幾個念頭,一時間猶豫不定。
這時,梅花突然輕輕地嗯了一聲,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
她微微睜開眼睛,黯淡的目光看向身邊的人。
“爹……翠花……”梅花眉頭緊蹙,顯然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哎哎,爹在這兒呢。”田大強看著梅花,眼淚差點兒奪眶而出。
翠花抹著眼淚,說道:“大姐,你難受不?”
梅花慘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輕聲說道:“姐……不難受,你們……別擔心……”
隻是幾個字,她卻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費力地喘了幾口氣,才繼續說道:“爹,我對不住您,對不住娘……這輩子,我怕是……不能給爹娘……盡孝了……”
看她這副樣子,荷花的眼睛也不禁濕潤了。
“大姐,你歇會兒吧,我們給你找大夫去,一定能把你治好!”她擦了把眼淚,大聲說道。
梅花的目光轉向她,慢慢地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荷花……你都長這麼大了……”
她忽然皺緊眉頭,劇烈地喘息起來,翠花和荷花趕緊掐人中揉胸口,好一會兒才讓她稍稍平靜下來。
梅花閉了閉眼睛,又重新艱難地睜開,目光眷戀不舍地看著身邊的親人。
“我……能在臨死前,再見你們一麵,也就……死而無憾了……”她終究抵不過疼痛,緩緩閉上了眼睛,“娘……”
荷花見她重新陷入了昏迷,咬了咬牙,對車夫說道:“大叔,送我們去鄭府。”
人命關天啊,她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隻要還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
那鄭府是柳川縣的大戶人家,隨便問了個人,就給他們指明了路,很快,馬車就到了鄭府大門口。
荷花跳下了車,隻見眼前出現了一個高高的大門,門上掛著一個黑檀木的牌匾,上麵用金漆寫著兩個大字,鄭府。
荷花還是在前世的電視劇裏看到過這樣的大門,看著氣派的大門口,略一遲疑,就鼓起勇氣上前拍門。
“有人嗎?麻煩開下門!”她扣了扣門環,揚聲問道。
叫了幾聲,一個困倦的聲音傳了出來:“誰啊?”
荷花忙說道:“我叫田荷花,是從七裏鋪來的,想要求見貴府的鄭如鬆公子。”
“七裏鋪?你是姑太太府上派來的?”
隨著詢問,大門吱呦一聲開了,一個門房模樣的中年男子探出頭來。
荷花不明白什麼姑奶奶府上,正不知道該如何應答,那門房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頭。
“你不是姑太太府上的丫頭吧?咋從來沒見過你?”門房的眼光何等精明,看荷花眼生,就不由得警惕起來。
荷花不想隱瞞,便說道:“我之前在七裏鋪與鄭小公子相識,他說我有事的時候可以來找他——”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門房打斷了。
“你個小丫頭,怎麼睜著眼睛說瞎話呢?我們小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怎麼可能跟你相識!更不可能讓你上我們府裏來!”門房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語氣充滿了不屑。
他見荷花小小年紀,身邊又沒有婆子和丫鬟跟著,顯然不是個正經人家的小姐,再看她穿戴普通,頭上連一點兒裝飾也沒有,怎麼看都是個農家丫頭,這種女孩子怎麼可能跟自家的小公子相識呢?肯定是借著小公子的名頭招搖撞騙的。
“走走走,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去,想跑我們府上來找小公子?做夢呢吧!”門房推了荷花一把,把大門重新關緊。
荷花看著沉重的大門,咬了咬嘴唇,忍氣說道:“我真的認識小公子,他身邊有個小廝叫青石對不對?我真的有急事找他……”
無論她怎麼苦苦哀求,那門房就是不搭腔。
荷花的嗓子都喊啞了,裏麵卻始終沒動靜。
荷花活了兩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哀求過別人,眼看著救梅花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抹了一把眼睛,無奈地轉身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候,一陣馬蹄聲傳了過來,街角那邊轉過一輛馬車,朝這邊的方向行駛過來。
那馬車修飾華麗,旁邊還簇擁著一群婆子和護衛,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馬車。
荷花才走到街道中間,看到他們浩浩蕩蕩地過來,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卻聽見一個似曾熟悉的聲音。
“咦?怎麼是你?”
荷花抬頭望去,隻見那行人前頭的一匹高頭大馬上,正是自己求之不見的鄭如鬆。
此刻他一襲寶藍色的錦袍,頭戴玉冠,乘在馬上越發顯得氣度淡然,隻是看向自己的眼神帶了幾分詫異。
荷花驚喜之餘,還不忘上前行禮。
“鄭小公子,我……我正想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