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昏沉,有零星的雪花開始飄落。
蕭城和蘇清妍躲在山石凹進去的地方,對麵看不清他們,山頂之上也看不到他們。
下山的唯一通道被砸斷,王義他們過不來,隻能著急地向著這邊喊,“蕭總!蕭總!您沒事吧!”
蕭城示意蘇清妍不要回話,他拿過她的手機迅速給王義發了一條信息:我沒事。你們不要說話。立刻下山。
發送成功後,緊接著又發一條:天已經晚了,天氣也不好,為防意外,讓救援隊明天早上再進山。
蕭城把剛才被蘇清妍甩出去的那隻保溫杯撿回來,看了看裏麵的蘭苗,說:“還好,沒有折斷。”
“是我的錯,我不該落在後麵。”蘇清妍說。
他刮一刮她的鼻子,笑著說:“傻子,如果不是你,我和王義他們就都已經掉到懸崖下麵去了。也許,我已經死了。”
蘇清妍伸手捂住他的嘴,眼圈紅紅地說:“不許說那個字,永遠都不許說。”
蕭城拿開她的手握在手裏,“傻子!你手上的土都揉進我嘴裏了!”
蘇清妍突然又笑了,舉起滿是泥巴的手在他臉上用力地抹。剛才,她差一點就不能這樣摸到他了!
蕭城帶著蘇清妍開始上山,這裏距離雲頂草原不遠了。
雪飄得急了,雖然雪花不大,細細碎碎的,不一會的功夫,石級上已經是白白的一層。
蕭城拉著她,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登。與其在這裏凍死,不如在雪大起來之前趕到雲頂客棧。
終於到達雲頂客棧,他們才發現,客棧裏麵沒有一個人,沒有遊客,也沒有服務人員。
正是旅遊淡季,天氣也不好,接到大雪的通知以後,服務人員就都撤離了。反正所謂雲頂客棧,也就是幾間簡易的板房,應該沒有人會趁著雪夜爬山來把那些棉被、床板扛走。
每一間房門都是上了鎖的。蕭城擰了幾下門把手,去撿了一塊石頭回來,幾下就把鎖卸下來了。
蘇清妍站在那裏小聲地笑,“這些鎖果然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他丟掉石頭,拍拍手,說:“我是小人,你是女子,正好般配!砸鎖入戶這事就理所當然了!”
門開了,他們走進房間,還好,雖然棉被薄了點,窗戶也單了點,總算可以暫時遮蔽風雪!
蕭城找到一隻電水壺,也是隻能看看,這裏沒有電。蘇清妍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照著觀察這裏的環境。
“關掉手機,留點電量明天好聯係救命。”
聽蕭城一說,她趕緊關了手機。
這一路走來,又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蘇清妍倒是沒有感覺冷,不過看著蕭城隻一件開司米大衣,他這次應該挨不住這山裏的嚴寒了。
她把兩張床上的棉被抱到一張床上,鋪在一起,這樣會暖和一點。
“來床上坐著吧,搭上棉被應該暖和一些。”蘇清妍說。
蕭城看著那兩條搭在一起的棉被,問她:“那要不要遵守君子之約呢?”
她低頭整理著棉被,頭也不抬地說:“當然!”
“還是你去床上吧!我不冷。”他說。
“你真不冷?”蘇清妍問。
“不冷。”
“好!我來。十層單趕不上一層棉,啊,還是被窩裏暖和啊!某人不怕冷,那就凍著好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簫城一掀被子就跟她並排坐到了一起。
甫一挨近,她瞬間緊張,沒敢再說話,拉了被角縮進床角裏坐著,於這安靜的夜裏變得安靜。
蕭城也不說話,抱著臂膀靠在床上閉目養神。
“已訝衾枕冷,複見窗戶明。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雪光透過窗戶,映著他的臉。
蘇清妍悄悄抬眼看他,心裏突然有很深的感動,感謝上天讓她還能跟他這樣依偎在一起,還能伸伸手就摸得到他的臉,還能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溫度。
感激著上蒼,突然就心生懷疑,自己對於世俗眼光、道德規範的過於看重是不是太委屈了自己,委屈了她跟他之間的這段感情?
蘇清妍似乎並不是那種凡事追求完美的女孩子,可是,她骨子裏那一種小小的莫名的執拗,讓她做事總是與眾不同。
比如說小時候,每年中秋節,楊牡丹都會圓月。圓月是一種流傳於清城的儀式,中秋月圓之夜,在庭院裏擺好供桌,把新摘的蘋果、葡萄、石榴,剛出鍋的糖三角,還有新打出來的月餅擺放在供桌之上,一柱清香,拜祭月神。
很多小孩子,經不住那些美味的誘惑,早早就拿了蘋果開始啃。可是,蘇清妍非要等到拜月儀式完成,月上中天之時,在那清輝之下,跟爸爸媽媽坐在一起,品嚐瓜果月餅。隻有那樣,她才感覺是完滿地過了一個中秋節。
任何美好的事物,無論是吃的,玩的,還是隻能靜靜觀賞的,她都不願褻瀆。她心中有自己的儀式,如果完不成,即便草草得到,她也會感覺很失望,反而不如“不曾得到、遙遙觀望”的牽掛更顯美好。
小事尚且如此,何況是“她跟他的第一次”。
其實,她需要的並不是那些約定俗成的俗世禮儀,她想要的隻是一個她自己的儀式,而那個儀式,她不確定是否已經準備好。
“蕭城!”
“嗯!”
原來他也並沒有睡。
“蕭城!”
“嗯?”
“……哦,沒什麼。你臉上有一塊泥巴。”
她知道那是她的傑作,不由伸手幫他搓著那塊泥巴……
蕭城突然把她的手按住,聲音暗啞地問她,“蘇清妍,你知道你這樣的舉動對於一個身心健康的成年男人意味著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