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蘇清妍才弄清楚,駝峰景區工程的一處水泥澆築的護欄台基突然斷裂,一名工人失足墜崖。雖然人沒有性命之憂,但是必須要好好養一段時間了。
天氣寒冷,景區的大部分在建工程已經停工。出事的地點是一座臨崖的觀景亭,已經建好。當時工人正在拆除亭外的一些工程防護板。一名工人搬抬護板時摔倒,護板直接撞裂護欄,連人帶板一起跌落懸崖。如果不是崖下叢生的灌木緩衝了一下,墜崖的工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駝峰景區的工程蕭城一直都很關注。項目的規劃、工程的承建,無不親自過問。出了這樣的事故,他不可能不過來看看。
他立刻決定上山去事故現場看看,他把車鑰匙遞給蘇清妍,“現在開車去找小月,不要再跟著了。”
蘇清妍並不去接車鑰匙,而是說:“我走路很快的,不會影響上山速度。”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要跟著,不管自己剛才那不好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此時,隻有跟在他的身邊,她才能有稍許的安心。
蕭城把車鑰匙硬塞給她,一邊往前走一邊說:“我們坐纜車上去。你不要跟著了,立刻去找小月。”
蘇清妍緊走幾步追上他,說:“那就更好了,我瘦,纜車裏總能擠得下我!”
蕭城停步回頭看她,蘇清妍趕緊諂媚地衝他一笑。無奈,隻得讓她跟著。
坐纜車上山時,蕭城拉過蘇清妍,跟他坐了同一輛車。
她自覺地安靜待著,低著頭盡量不去打擾他。
空間狹小,如果想把她看全麵,就必須坐得離她遠一些,頭微微向後仰起,才能把她的那些小心思盡收眼底。
“你不是已經跟我約法三章了嗎?”他問她。
“嗯?啊……是……”
“現在,我還需要遵守那個約定嗎?”
說著,他突然欺身過來,手抵住她身後的車體,呼吸幾乎都要撩到她的眼睫了。
蘇清妍往後縮了縮,顫著聲音說:“當,當然需要,今天,今天不是因公出差嗎?”
他突然伸出手去,她嚇得一閉眼,他卻摘掉掛在她毛線帽上的一片枯樹葉,重又回來安靜坐好。
她的呼吸還沒有調節平穩,纜車已經到站了。
下午四點半,天氣不好,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一行人到了事故現場,蕭城認真查看了觀景亭周圍的環境,走到出事的那個觀景亭,蹲在護欄斷裂的那個崖口,撿起一塊碎落的水泥塊認真看了一會兒,突然問王義,“現在,駝峰的室外溫度最低能到多少?”
王義沒想到蕭城會問這樣似乎與此事件無關的問題,愣了一下,說:“晚上最低大概能到零下了,白天最高也超不過15度吧!”
蕭城起身又問隨行的負責人,“台基澆築時有沒有做保溫措施?”
負責人連忙回答,“這個台基是上個月澆築的,那時候的氣溫完全達到了施工標準。”
“澆築幾天了?”蕭城又問。
負責人略想一下,肯定地說:“應該已經超過二十八天了。”
蕭城想了一下,又問:“這批水泥采購誰負責的?”
“徐恒亮。”
“他在工地嗎?”
“他昨天請假回家了。”
“通知他,馬上返回工地。讓他在辦公室等我。”
“是,蕭總。”
蘇清妍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交談內容的關鍵,但是看蕭城的神色,應該是已經做出了事故原因的判斷。
天氣突變,黑色的雲層壓了過來,一行人準備返回。
蕭城跟幾個負責人邊走邊交談,蘇清妍安靜跟在後麵。
突然,一股幽香悄悄溜進了她的鼻子。
蘇清妍的鼻子愛過敏,可是她的嗅覺卻比一般人更靈敏。循著香味望過去,她的小心髒瞬間狂跳不已。
“是蘭草!”
山石之下,荒草之中,幾片蒼綠的葉片探出頭來,擎著一串白綠色的花絮。
再仔細看看周圍,還有幾株散布著,不過都已經葉片枯黃,進入休眠期了。
這個不合時宜的小家夥一定是出生太晚,沒來得及在應該開花的季節開花,就懵懵懂懂地闖進了冬季。
看著在寒風中瑟瑟的小家夥,蘇清妍不由心生憐惜。
這就像是一種緣分,不合季節,你卻等在那裏;莫名其妙,我也來到這裏。
走到那株小苗前,蹲下身來仔細查看,雖然處於山石遮蔽,腐葉堆積處,但是看葉片的顏色,已經有一些凍傷。
天氣漸變,夜裏溫度會更低,估計它是堅持不了幾天的。
撥開落葉,看到整株苗,蘇清妍心裏又小小興奮起來,應該還是可以保她安然度過這個冬天的。
蕭城剛要踏上棧橋,一回頭才發現不見了蘇清妍,他立刻返回去找。這個迷糊丫頭,非要把自己弄丟在這大山裏嗎?
看見蹲在山石旁邊不知道正在鼓搗什麼的蘇清妍,蕭城才鬆了一口氣。
“你想在這裏過夜嗎?”他問她。
“好了好了,就好了……”
她把包裏的保溫杯拿出來,倒掉水,裝上半杯土,再小心地把挖起的那株蘭苗裝進去,捧在手裏來追蕭城。
有電話打進來,蕭城邊接電話邊往前走。王義他們幾個人已經通過了棧橋,正在橋對麵等他們。
蕭城剛要踏上棧橋,蘇清妍突然就看見在他前方不遠處,一塊巨大的山石正沿著陡峭的山壁滾下來。而蕭城正在接電話,根本沒有注意到懸在頭頂的危險。
“蕭城!”蘇清妍大叫一聲,飛奔過去,從身後死命抱住了他。
蕭城腳步停止的瞬間,那塊巨石就在前麵兩步遠處轟然而下砸到棧橋上,把棧橋砸穿,轟隆隆墜入了懸崖。
蕭城拉著蘇清妍迅速轉身退回,剛回來,那一條棧橋就嘩啦啦全部斷裂開來,撲落進崖底。
簫城望著崖底騰起的灰塵,微微一笑,說:“也好!老舊棧橋,省了重建時拆除的麻煩!”
說著,他把蘇清妍頭上的毛線帽摘下來,把手機裹住,一起丟下了懸崖。
蘇清妍死死攥住他的衣服,一張小臉兀自蒼白沒有血色。嘴唇顫抖著,幾次想說話,卻感覺自己的聲帶好像已經被剛才那一句呼喊震裂,說不出一個字。
他低頭,笑著問她,“怎麼辦?你把山挖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