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清修

因寧懷璧是臨時告假回來的,之前又在揚州耽擱了好些天,所以眼下寧懷瑜既然已經平安到家,他便隻在家歇了一日,第二天一早便匆匆趕回了桐安縣任上。不過走前說好,等過些天在三清觀給亡父打醮時,會再趕回來。

辛姨娘做了件貼身小衣想送去,順便道一道在家裏的委屈,誰知起晚了,連人都沒看到,寧懷璧就沒影了。

回頭聽說他昨夜又宿在夏珍珍房中,辛姨娘臉色陰沉的回了房。

偏還聽小丫頭在外頭無比羨慕的道,“……二奶奶把上回夏家舅爺送來的屏風裝車帶走了,也不知要送誰。說來還是娘家有錢的好,瞧二奶奶屋裏,可就沒有一樣差的東西!”

辛姨娘聽得心頭火起,一個杯子重重砸到地上,嚇得順哥兒哇哇大哭,她順勢在屋中發作道,“要作死了麼?不好好在屋裏伺候,這杯子怎麼放的?要是燙著了哥兒,我揭了你們的皮!”

小丫頭委屈之極,她都不在屋裏,怎知杯子怎麼摔的?可辛姨娘卻是不管,一定要了這丫頭半個月的月錢才罷。

可憐小丫頭一個月才五百文,扣一半,她下月連買脂粉頭油的錢都不夠了。可又不敢爭執,隻好躲到園子裏哭,誰知就給南湘兒撞上了。

“你哭什麼?”

看表小姐來問,小丫頭可不敢說。看辛姨娘陪嫁的兩個婆子都說賣就賣了,她哪裏還敢造次?隻道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疼得哭,南湘兒自然不信。

想想主動去找了辛姨娘,把這事說了,並道,“我知你原是好人家的女兒,落到如此地步必是不甘心的。可既如此,便更該懂得忍一時風平浪靜的道理。旁的話我也不多勸你,你若是個聰明的,便隻多帶順哥兒到外祖母跟前走動才是。”

看她說完便儼然一副施恩者的嘴臉離開,辛姨娘差點氣樂了。

小丫頭片子,毛都還沒長齊呢,居然就想學著合縱連衡了麼?

她近日不好過,但南湘兒也不怎麼招人待見,辛姨娘雖然不知出了何事,卻知寧四娘回來之後,便把外孫女叫去訓斥了一頓,還給她加了許多功課。

南湘兒肯定是心裏煩悶,便想拉攏個幫手了。才故意來通風報信,講這些話。

不過這個鉤,辛姨娘卻準備咬下去。

南湘兒和寧芳不對付,是眾人早看在眼裏的。

南湘兒想挑拔她,去跟夏珍珍鬥,她又為何不能挑拔南湘兒,去跟寧芳鬥?再說南湘兒身份特殊,就算她鬥不贏寧芳,可看她幹些蠢事,來氣氣寧四娘,不也挺好的麼?

辛姨娘眼中掠過一抹冷色。

這可不能怪她,要怪隻能怪寧四娘不守承諾,原先把她接進門時,寧四娘可是親口答應過會好好待她的,可如今她都被夏珍珍欺負成這樣了,寧四娘怎麼就不出手相幫呢?

她既這樣偏心,那就怪不得她了!

於是,辛姨娘回頭又罰那小丫鬟跪了半日,尋了兩方自己繡的帕子,命人給南湘兒送去了。

南湘兒很是得意,以為自己說的話見效了,決意要跟辛姨娘好好發展一下。

隻是身邊丫鬟勸道,“小姐何必自降身份,去跟個姨娘來往?況且她瞧著也不象個好相與的,省得回頭又拖了您下水。”

南湘兒卻道,“你懂什麼?就是知道她不好相與,才值得我去交往,否則廢物點心一個,誰稀罕呢!”

看她不聽勸,丫鬟也無法了,隻得暗暗祈禱,千萬別鬧出事來。

好在她倆一時也不敢做什麼,而在寧懷璧走的當天晚上,金陵城好幾戶人家便被抄了。小閻王給的消息很準確,他說的那幾家,就沒一個逃過的。其中,自然包括毛吳氏一家。

家裏大大小小,老的小的,主子下人,一個都沒跑,直接關到大牢裏去。第二天消息傳開,金陵城是人心惶惶。

就算寧懷瑜已經平安歸來,可寧四娘還是默默在佛前念了一天的經。

不知她是有心病,還是累到了,當天晚上就發起了熱,起先怕孩子們擔心誰也沒說,拖了兩三天,早起吃飯時,忽地暈了過去。

這可把全家嚇壞了。

立即請了大夫來,診治過後,說她是長年勞累過度,人就象崩緊的弦,一下斷了,這要調養起來,就不是三五日的工夫,起碼得靜養上兩三年了。

夏珍珍嚇得直哭,馬上就要人去給寧懷璧送信,可寧四娘卻堅決不肯,“都說了須得緩緩調養,把他叫回來,除了白擔心,又有何益?橫豎他下個月就要回來的,到時再說吧。”

夏珍珍原本不肯,可寧四娘卻極其堅持,並且言明,要是誰敢告訴寧懷璧,那她就不治了。

這下全家人都無法了,隻得依著她,請大夫開了藥,緩緩調養。

隻是此時,寧懷瑜偏又鬧出幺蛾子來。

說母親既然生了病,他願意為了母親,到雞鳴寺去清修一段時日。

還說什麼,“……既然二弟走不開,身為長兄,豈可置身事外?況且孩兒蒙母親養育多年,恩深義重,請母親萬勿以寺中清苦,便心疼兒子。”

寧芳直聽得目瞪口呆!

她突然發現,南湘兒那個自私自利,還要打著光冕堂皇旗幟的脾氣有出處了。

寧四娘病重,家裏正是需要男人支撐的時候,他跑到廟裏去清修,豈不是把全家的擔子又扔回祖母身上?

況且,他真是為了給寧四娘祈福嗎?隻怕是去躲羞的吧!

雖然他賠了銀子,罪名免了,可江南誰不知鹽務司的人,全是因為貪汙受賄才被抓的?

況且還可以用替母清修之名,替自己刷一把名聲。等到風平浪靜的時候,隻怕人人還要讚他一聲孝順呢!

寧芳覺得,她要是寧四娘,就死也不會同意!

太惡心人了。

可寧四娘躺在床上,看著酷似亡夫的庶子,默默良久,然後心灰意懶道,“你既願去,那便去吧。”

然後轉過身,再也不想說話了。

偏偏寧懷瑜還要跪下道,“兒子走了,別無牽掛,隻湘兒年幼,又無親母護持,回頭她的親事還要母親操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