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世界那麼大

方才他伸手去扶容霄的時候,掌心裏明顯露出大塊的紅色,跟她掌心的胎記一模一樣的顏色。

徘徊在她腦子裏的那個模糊印象,應該是他無疑。

也就是說她當初進了南柯一夢,並沒有美夢成真,還遇到了他。

師父說,進了南柯一夢的人鮮少會碰到其他‘活’人,所見皆為幻象。她會遇到容修,就隻有一種可能,他並非被誘進去,而是自己選擇的結果。

斂去思緒,駱青瑤以國師身份,親自為容霄係上紅綢,並說了些諸如天作之合等等的好話,將他送出金殿宮門。

“國師大人,本王已經按照你的要求,跟父皇稟明涼城駱家別莊發生的一切。”容霄頓住腳步,神色悵然。

“封地沒什麼不好,有失便有得。”駱青瑤宣了句佛號,單手豎掌施禮。

容霄張了張嘴,定定看她許久,轉身坐上宮中的轎攆。

駱青瑤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於宮門外,轉身折回殿內,當著皇後的麵,再次為皇帝診脈。

容修和容墨幾個兄弟以及寧安公主都站在一旁,靜靜的候著。

皇後氣色不佳,看駱青瑤的眼神也陰森森的,沒有絲毫的溫度。其他嬪妃神色各異,或伸長脖子觀望,或垂眸沉思,整個金殿靜得落針可聞。

駱青瑤仔細品了一陣,收回手,低頭從荷包中拿出一隻瓷瓶交給慕公公。“一日三丸,師姐說服藥的時辰和往日一樣。”

慕公公接過瓷瓶收好,皇後忽然出聲嗬斥:“這藥是不是該交給太醫院辯證一番。”

她一出聲,其他的嬪妃紛紛附和,看駱青瑤的眼神也多了些意味深長的味道。

容墨危險眯起雙眸,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皇後,唇瓣無意識抿緊。

容修和容隱都不說話,就連容萱和年幼的弟弟,也都各自沉默著。

“有必要,尤其是皇後寢宮中那一園子的花,最好也讓宮中的禦醫一道辯證辯證。”駱青瑤冷哼一聲,單手豎掌施禮,泰然退回自己的位置。“師姐的藥,陛下若是不喜歡服用,丟了即可,與本國師無關。”

皇後臉色一白,偏頭瞧見皇帝看自己的眼神,猶如毒蛇一般,脊背頓時隱隱發寒。

“都散了吧,朕累了。”皇帝眯著眼縫,氣喘籲籲的叫住容墨。“皇兒你留下,朕有話要和你說。”

容墨平靜上前,餘光掃過駱青瑤的臉,心中苦笑連連。

她總能在不恰當的時候,說出最恰當的話。

父皇疑心皇後許久,奈何始終查不到發病的緣由,經她之口看似賭氣說出,實則是明白的告訴父皇。

最毒莫過枕邊人。

駱青瑤波瀾不興的單手豎掌施禮,和容隱一道轉身。

經過容修身邊時,她故意碰了他一下,語速飛快。“到禦花園來見我。”

容修悄然擰起劍眉,略略頷首。

她好像知道了什麼,方才給容霄喂藥時,她似乎一直在看著自己。

進了禦花園,遠遠看到她背著手站在樹下,身上的僧袍被風吹起,不禁有種墜入夢境的恍惚感。

那時在鬼醫穀,她時常站在海棠花下,目光幽遠的望著遠處,風吹起裙擺,裹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撲入鼻尖。

看到她,身上的痛仿佛也在刹那消散。

他以為,她再也不會那般等他了……

容修自嘲的掀了掀唇遲疑上前,生怕驚擾了她,壓著嗓音低低出聲:“瑤瑤……”

駱青瑤轉過身來,出其不意的捉住他的左手,並覆上裹了藥粉的錦帕。

“國師大人請自重!”容修驚駭收回手,可惜又晚了一步。

“你是容墨的親哥哥。”駱青瑤捏著被染紅的錦帕,唇邊滑過一抹微諷的弧度。“身上有胎記的人,不是你,而是他對不對。”

她直直的望著他,雙眸清澈的好似雪山寒潭,映出他來不及掩飾慌亂的麵容。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今夜亥時,我在白龍寺雲台等你。”容修後退一步,轉身往宮外走去。

駱青瑤收起錦帕,在原地站了一會,若有所思的折回金殿。

無相門中之人出現在宣城,要救門主,娘親說她要去她該去的地方……毫無疑問,她們要救的人,是同一個——二十年前因她而死的池貴妃。

也就是容修和容墨的生母!

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駱青瑤回到金殿門外,禁不住算了下娘親如今的方位。

奇怪,娘親沒有去雲夢山,也沒有回燕國,而是往衛國的方向去了。

駱青瑤擰了擰眉,無意識抬頭望向陰沉沉的天空。

容修的的命格變了,她的應該也變了,帝星歸位之後,到底是怎樣的天相,她竟無法算出來。

站了許久,慕公公出來傳話,說是容墨和皇帝還有要事商量,讓她先行出宮。

駱青瑤禮貌謝過,隨即坐上宮中的轎攆出宮。

那四個姑娘沒胎記的醒了,有胎記的還昏迷著,已經被白辭轉移到神仙府中。

駱青瑤進屋喝了口茶,把白辭叫過來,問他到底什麼情況。

昨夜都醒過來了,為何今天還昏迷著。

“主母之前也這般。”白辭目光閃躲。“記得在南陽穀,主上說你一度和死人沒差別。”

跟死人沒差別,豈不是連植物人都不如。

“我去瞧瞧。”駱青瑤站起身,下意識的看了下自己的左手。

白辭說的事,應該是佛珠離身之後,她元神出竅才會像死人一樣。

難道是無相門門中之人,都會如此?也不對啊,她是因為佛珠離身才變成那樣,平時好好的。

西院的廂房和逍遙居那邊的一樣,房中遍布機關,門外又設了陣法。

駱青瑤開門進去,仔細給她們診脈,發覺真如白辭所言,如同死人一般,若不是仔細感受,幾乎沒法感覺到脈搏跳動。

收了手,她下意識的拿起那姑娘的左手攤開。胎記的顏色已經淺的幾乎看不出來,掌心的紋路清晰可見。

駱青瑤抿了抿唇,轉頭吩咐白辭安排人照顧好她們,並且不能讓人知道,她們的存在。

到底是什麼樣的秘術,能讓有那胎記之人,在受傷後直接進入龜息狀態,還能將那胎記隱去。

回想在夢境中所見,她怔了怔,不由的感歎古人智慧超群。

這天書殘卷,須得是無傷無病的情況下,且掌心的胎記明顯,才能完整取下。

而老國師的殘忍,簡直令人發指。

找到無相門的門主,沒準就能破解秘術之謎,既然能活人刻骨,定然也能毫發無損的將殘卷取下。

駱青瑤拿出錦帕擦了擦手,招呼白辭一塊開門出去。“走吧,讓人好好照顧她們。”

回到暖閣,南宮瑞站在廊下,手中拿著一封信,欲言又止。

“你這幾日都幹嘛去了。”駱青瑤瞥他一眼,請他進去。“司徒妍死了,你也不需要總跟著小僧了,世界那麼大,你該多去看看。”

“小神仙,你這說的什麼話啊。”南宮瑞摸了摸鼻子,把心遞給她,訕笑著坐下。“我哥來信,讓你盡快找到虛靈草,晚了隻怕老國師的人會先下手。”

“你想讓小僧去跟幽若拿?”駱青瑤傾身靠向椅背,似笑非笑的睨他。“若她不肯給呢。”

南宮瑞扯了扯唇角,臉上浮起諂媚的笑容。“國師大人出馬,定然能手到擒來。”

“少拍馬屁。”駱青瑤橫他一眼,扭頭看了看漏刻,起身往外走。“在府中等著小僧。”

南宮瑞一喜,登時跟著站起來,狗腿的將她送到神仙府後門。

駱青瑤被他纏的煩了,頓住腳步回頭。“可是還有別的事?”

“小神仙,你真的不收我啊?”南宮瑞撓頭,一臉心虛的表情。“我沒殺師父,那日跟著你到了宅子外,我從後院進去,發現房中有死人的氣味便去查看,聽到慘叫聲出來的時候,師父已經被人帶走了。”

司徒妍沒死?駱青瑤詫異了下,問道:“那你去過她們落腳的地方看了麼?”

南宮瑞點頭,跟著告訴她,他去的時候看到老國師的管家了。

駱青瑤一聽,禁不住敲了下自己的腦袋。

真是愚蠢,那天那麼好的機會抓住司徒妍,竟然讓她給放了。

沒有了司徒妍,老國師想要恢複功力,就必須重新打造一個蠱人出來,再用對方的血煉藥。

“別跟來,我去去就回。”駱青瑤懊惱不已,吹響口哨叫來裂風。

做人果然不能太慈悲,把司徒妍放了,老國師卷土重來的時間怕是用不上三個月。

彼時尚未春耕,若戰亂再起,不敢想國中的百姓如何過活。

來到別莊,駱青瑤從裂風背上下去,給了它兩粒參丸,自己服下一顆解毒丸,隨即去地牢找幽若。

她至今不答應跟南宮澈解除婚約,所以容墨便一直關著她。

拿著鑰匙開門進去,發現她身上的衣裳換了個顏色,料子還是很輕薄,不由的又羨慕起來。

“小和尚,你怎的來了。”幽若美目流轉,慵懶的倚著牆壁,唇角微微向上翹起。“可是上次給你的藥用完了。”

駱青瑤微微眯起眼,神色泰然的坐過去,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施主好眼力,小僧許久不來,你可有想念小僧。”

“有。”幽若伸手將她推倒,殷紅的唇瓣扯出一抹邪惡的弧度。“奴家最近又調製出一種很特別的迷藥,小和尚,你要不要試試。”

駱青瑤眨了眨眼,含笑點頭。“好啊。”

幽若睜著那雙瑩潤如蜜水般的眸子,徐徐俯身逼近過去。“小和尚,你確定要試?”

駱青瑤還是點頭,臉上的笑容看著格外的……真誠。

“真乖!”幽若臉色一變,手中的發簪便裹著千鈞之勢,毫無預兆的紮向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