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在清澈的溪水邊,甄惜抱著扇傾城送的兔子一直發呆,隻是坐在那裏,麵無表情。
“小姐。”一個女聲從她身後傳來。
“我說了,不管是誰,都別來打攪我,我誰也不見。”甄惜有些不耐煩了,這些天她把服侍她的人都趕了出去。
“小姐不是說我們是好姐妹嗎?難道你嫌棄我了?”
“什麼?”
甄惜回頭,看到了離別許久的蘭蘭。
蘭蘭已經不再是丫頭的打扮,麵容比以往清秀多了,一身素青錦衣,如墨發絲輕挽,發鬃上一枚碧玉發簪,穿上漂亮的衣裳,整個人都自信了,這樣的蘭蘭,和她站在一起,才像是好姐妹。
甄惜放下兔子,緩步走到蘭蘭身邊,神情有些複雜。
“小姐,蘭蘭再也不會離開你了。”蘭蘭眸光珠光點點,但笑得卻很開心。
甄惜心裏一股莫名的酸澀,因為她看得出來,蘭蘭這些日子吃了很多苦頭,雖然蘭蘭一直隱藏著對她一直微笑著,但卻瞞不過她的雙眼。
甄惜擁抱住蘭蘭,在她耳邊輕道:“叫我小惜吧!我們是好姐妹,好朋友,你為了我受了太多苦,我保證,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了。”
山穀深處,花香怡人,在初晨的陽光映照之下,清泉的另一邊更是柔光靜水。
最美的當數花園內的一座亭內,亭四周垂掛著半透明紗幔如女子的曼妙舞姿般在空中舞動。
清晨中的薄霧隱隱散去,似現非現。端坐於亭中的女子金色紗衣,發絲傾瀉於香肩。一雙美眸清澈如水,玉指於琴弦上輕舞,琴聲婉轉悠揚,如流水般清新流暢。
很熟悉的琴聲,“此琴音果然不凡!”甄惜笑著,走向清泉對麵的桃花林。
桃花園裏,亭中的女子低目撫琴,神色認真,眼中心裏仿佛隻有琴,似乎周圍的一切皆與她無關。
“如天籟般的清琴妙曲,如仙姿般的絕代佳人,這才稱得上世間美景呢。”
琴弦入手,讓她的整個身心微微一顫,絲絲疼痛從指尖蔓延。
一抬頭,她看到的是她的身影仿佛置身於這被桃花染成粉紅色的濃霧中,她一身與桃花相襯的粉色衣裙以輕盈的舞步穿梭於桃花林,所到之處仿佛桃花花瓣也紛紛飄落,她一身靈氣,如花中仙子。
世間,能有如此境界的,也許就她一人了吧!甄惜覺得似乎隻有眼前的這個女子,才會與司徒俊逸合作出天下無雙的曲子來。
怎麼又會想到他,甄惜搖搖頭,想把這個人從腦海中甩出去。
沉默片刻之後,甄惜緩緩開口道:“少坊主,可否為我彈奏一曲?不管是悲傷的歡樂的悠揚的曲調,隻要是你彈奏的,就好。”
瑩月沉吟半響,點了點頭。
琴聲再起,玉指輕柔的撫摸著琴弦,清婉悠揚的曲調,甄惜輕輕地閉上雙眼,心,瞬間變得寧靜祥和,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隻是,一曲終會了。
蘭蘭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二人不怎麼說話,卻很默契的來到溪邊,甄惜凝視著湖中倒影,道:“這樣的美景,應該好好欣賞。”
甄惜笑著,拉起了瑩月,走了兩步,不遠處已經漂著一個竹筏,上麵還鋪滿了鮮花。
“這是?”瑩月有點不解。
甄惜徑直踏上去,然後友好的向她伸出手,“來吧!難得欣賞這麼美的風景,難道你不想好好體驗一番?快過來。”
瑩月的心情仿佛瞬間被她的笑容打動,終於將手伸過,踏上了竹筏。兩人就站在竹筏上,任它自己隨風飄流。
瑩月看著她淡然如水的麵容,問道:“醒來後,你常坐在竹筏上欣賞這美景嗎?”
甄惜輕輕搖頭,“不常。”語氣平淡。“我也是第一次坐在竹筏上看岸邊的風景,其實早就想要坐坐竹筏了,隻是之前一直沒做好。”
很快,甄惜坐了下來,將玉指放進泉水裏輕輕撥動著,看著平靜的湖麵泛起絲絲漣漪,而瑩月卻看到她的眼眸中掩藏的那一點悲傷,突然間,她不再對她反感了,過去自己總是被拿來比較,娘總說自己就差她花神一點點,永遠都是那麼一點點,每次自己拚盡全力也無法趕上她分毫,慢慢的,她心裏總會有點怨恨,可是看到現在的她,她竟然也心疼了一下,為什麼,她不知道。
甄惜輕輕歎道:“這樣的美景,若有酒多好!”
“什麼?你想喝酒?”她總是令人出乎意料,她不是不勝酒力嗎?
“為什麼不能?即使我未成年,但是在這裏,我也算是一方的老大,不會飲酒,豈不被人笑話?”
也是,大名鼎鼎的花神,又怎不會飲酒,想必上次醉倒,也隻是裝出來的罷了。
“如果想喝酒,那又有何難,隻要說一聲,就會有人立即現身為你準備。”
“不。”甄惜搖頭,將整個身子往後傾,仰首望著站在麵前的瑩月,任由那頭長發傾瀉在竹筏上,說道:“不知我有沒有資格品嚐到你釀製的美酒呢。”
“這有何難,你稍等片刻就是。”瑩月說罷,未等甄惜反應過來,她便一躍而起,如仙般的身姿直飛對岸,不久就消失到了桃花林中。
不到片刻,瑩月由對岸飛了過來,穩穩落到她麵前。
此刻的瑩月手中拿著一小瓶的酒壺,特質的酒壺泛著醉人的綠色光暈,她同樣坐到她麵前,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兩個酒杯,同樣泛著綠色光暈,與酒壺是一對的。
瑩月優雅的拿起酒杯,裏麵裝滿了綠色的液體,甄惜隻覺得一股清香瞬間飄來,她接過酒杯,輕閉雙眸,輕抿了一小口,“果然是佳釀,傳說中的瓊漿玉液也不過如此了,這酒可有名字?”
瑩月搖頭,本想讓扇傾城賜一個名字,但是最後才知道自己不過就是白費心思罷了。
“花之物語,可好?”
“花之物語?倒是很配呢。”瑩月似乎很滿意,“就是花之物語了。”
放下酒杯,甄惜展開雙臂,享受著微風的吹拂,說著:“酒不醉人人自醉,若能一直這樣,該多美好,可惜,生在亂世,哪有真正的一方樂土。”說完,甄惜再次拿起酒杯,將裏麵的美酒一飲而盡。
瑩月同樣放下酒杯,說道:“隻要心中有希望,便會實現,整座山,整座城,不都是一方樂土嗎?這裏的人自由在在的生活著,不比傳聞中的世外桃源更美好。”
“是美好。”甄惜將整個上身往後傾,雙手反撐,仰首望著天空,雙眸微微張開,嘴角一抹苦笑,“但是,要來的,終究是逃不過。”
“你說的可是逸王爺?”
甄惜微微搖頭,“他還不是最令我頭痛的,我真正想要的並不是自己這個年齡該想的什麼找一個白馬王子,和他結婚生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我想要的生活,隻是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家,有愛我的父母長輩和兄弟姐妹,一家人享受天倫之樂,隻可惜,這樣的生活,對於我來說,難如登天。”
瑩月的心,再次疼了一下,原來她想要的隻是這麼簡單,不過對於她們這些人來說,確實是難如登天。
沒等她開口,甄惜繼續說道:“雖然我們身份是對立的,可我覺得,你也沒那麼討厭我,即使有時候你表現的好像很厭惡我,是因為扇子哥哥對嗎?還有,你肯定也總是被拿來和我比較吧!其實我們不需要攀比,我也有比不上你的地方,就比如你剛才彈奏的琴音,我覺得跟你比,我隻是略懂皮毛罷了。”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也能看出自己心中所想,也是,對於扇傾城,瑩月的反應太強烈了,誰都看得出來。
“知道嗎?將全部的身心情全部感傾注於指尖之上的時候,需要彈琴之人本身對琴有著深深的熱愛,進入忘我的境界,才能奏出美妙無比的音律。這一點,我一直都做不到,因為,我的心總是靜不下來,根本就到不了那個境界。所以,就連習武也是一樣,每到關鍵時刻我的心都靜不下來,隻因為我心裏也有恨,有怨。”
“怎麼會?”瑩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不管做什麼可都會輸給她啊!花神,在音律歌舞方麵,在她麵前,竟然隻是略懂皮毛?怎麼可能?而且,連她心裏也有怨恨?
甄惜身子微微轉過來,麵對著瑩月,笑了出來,“所以,不要總覺得自己比別人差,不要聽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千萬不要受他人的影響,你要生活在別人的眼神裏,就會迷失在自己的心路上。”
瑩月垂下眼簾,開始反思。
甄惜則是從竹筏上摘下一朵花,花朵是白色的小花,並不起眼,她將它拿到瑩月麵前,瑩月隻是凝望著那帶有純真的笑容,還有那純潔不帶一絲汙染的眼眸,她的心,瞬間亂了,雖有些糾結,但是卻有了絲絲暖意,這是怎麼回事?
走進熟悉的桃花林,遠遠望去,就是一處世外桃源,陽光灑了一地,卻照不進她的心裏。因為她此刻的心,根本看不到光明。
“為什麼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那麼快?而悲痛,總是來得那麼輕鬆?”風帶著淡淡的花瓣拂過她眼角的淚水,單薄的身影,一路前行,來到那座住了些時日的溫馨小屋前。
瑩月跟在她身後,跟著進了屋子,看到她坐在床上的角落,身子蜷了起來,抱膝,將頭埋進雙臂,似在哭泣。
原來,她也很脆弱,瑩月走上前,抱住她顫抖的肩膀。
甄惜抬起頭來,輕握住她的手,雙眸中帶有一絲乞求,“今晚,你願意陪我嗎?就像好姐妹好朋友那樣,談談心,聊聊天,因為我知道,出去之後,我們隻能是敵人,今晚,我們就放開那些虛假的身份,做一天朋友姐妹,好嗎?”
瑩月笑著,微微點頭。
甄惜雙目微微紅腫,自從那個人出現,她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她覺得,是時候該離開了,去尋找回家的路。
在這裏過得短暫的幸福,她隻能謝謝他的扇子哥哥,不管將來如何,這些記憶,她將永遠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