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這種質量的後備參戰，這群人能活過前兩次衝突，也真是萬幸了。
張同又絮絮叨叨地小聲謾罵著，嚴天擎無心聽那些抱怨的話，借著黃昏的橘色光線，他向四周望了望，心裏盤算起來。
“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吧！”
上級軍士那邊出現了騷動，大家都看過去，隻見沈雋露出了張同先前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對麵的瘦削總帥正一臉無措和為難，拿不出、也拿不定主意，連身後的幾匹馬都焦躁地原地踱步，鼻子裏不斷發出聲音。
宋軍比起契丹人，馬匹是稀少的，一匹軍馬的身價比普通百姓一家人一年的收入還高。這裏的中高級軍官每人至少配備了一匹馬，還餘下了不少馬匹，這些被嬌慣的馬非常傲慢，察覺到氣氛不對，就變得比人還要焦灼。
雖然這地方軍隊很爛，又不得不說，物資真的非常充沛，連馬這種資源都綽綽有餘，人卻指望不上，在嚴天擎看來真是諷刺。
他觀察了一會兒，走到一處山壁，把耳朵貼在地麵，細細傾聽起來。
“你幹嗎呢？”張同跟過來問。
“噓！”
他細細地分辨了一會兒，又換了一個地方，繼續聽著。連續換了四五個地方，他不動了，趴在地上很久都沒起來。
張同好奇極了，也學著他的樣子趴在旁邊，用耳朵貼著地麵。開始張同並不知道其中的玄機，聽了一段時間，眼前一亮，激動得張嘴就要喊出來，被嚴天擎一把捂住了：“先別吭聲，你來幫個忙。”
說著，他站起來，在地上做了個記號。接著又四處看起來，帶著張同上了一處山道，爬上了將近一半的位置，到了一塊平緩的地麵上，再次張望起來。
“哎哎，我還真沒想到，你還有兩下子！”張同在旁邊說，“你以前不是天文台的人嗎，你不應該等天黑了看星星算命嗎，怎麼會知道這些事兒啊？”
“讀書的時候，書塾裏的先生教的。”
“你讀的什麼書塾啊！這也太厲害了吧！哎，你這人不夠意思啊，我的事兒都跟你講了，你以前的這些事兒怎麼沒和我講啊！”
嚴天擎並不理會旁邊聒噪的張同，觀察了一會兒，嘴裏念念有詞地算著，又朝再高一些的地方爬了上去。
沈雋已經悄悄把他們的行為看在眼裏，等他們撤下來，沈雋就提出召集所有軍官開個會，包括低級軍官，集思廣益。
有幾個人提了一些方法，聽起來可行性都很差，不討論還好，越討論越失望，大家又陷入一籌莫展中。級別比自己高的人都說完了，嚴天擎才開口，說自己已經發現了契丹人這次的打算。
首先，對方的大頭目沒來，又人數眾多，還不難看出，武器算不上精良，馬也算不上彪悍，對比前兩次來的小股精英，可以說這就是對方的烏合之眾，可能戰力也沒比在座的各位垃圾好到哪兒去。當然，也不排除前兩次交手後，對方不願再派出精銳，垃圾隻配跟垃圾玩。
再者，根據對山勢的觀察，可見對方確實想把在座的各位垃圾圍困在這個山坳子裏。不止先前盲目選的那條道不好走，其實怎麼翻越都一樣，這片小山隻要過了一半高度，都不是正常人能爬過去的難度，何況是在座的沒有翅膀的各位垃圾呢。
其次，根據剛才對較低山包的觀察，還有途經時所見的，從坳子裏朝外翻越很難，但從外上山的路卻相對平緩，對方想到高處是很容易的。
張同馬上一邊指著，一邊嚷嚷著自己的見聞：“我看到了！我們剛才在最高的山坡上看到了，對麵的山頭有很多石塊！他們用一些枝條蓋著！大家都知道，這時節，這附近，植被可算不上茂盛啊，還是能看出些端倪的！那石塊，不知道他們從哪兒弄來的，可比這附近的黑多了，反正絕對不是這山上自己產的！”
“那……意思就是，契丹人想從上麵用石頭砸我們。但是，我們又被困在這裏麵了。知道了他們的打算，我們應該怎麼辦？”瘦削的統帥愁眉苦臉地問，這人嘴裏竟然還在嚼東西，看著確實有些讓人厭煩。
沈雋問站在外圍的嚴天擎：“你有什麼突圍的建議嗎？”
嚴天擎果斷回答：“沒有。”
張同已經擠進了最裏邊，還想繪聲繪色形容他的發現呢，這時驚詫地回頭看著嚴天擎。他還以為嚴天擎的一係列行為都是想好了對策的，還打算合計著逞逞威風，這可太打擊他了。
沈雋又問：“你們兩位又趴在地上幹什麼呢？”
張同馬上搶著回答：“我聽到契丹人那邊的動靜啦！能聽到馬的聲音，有時候也能聽到人的腳步！”
大家都相互看了看，感覺好像抓到了一點兒頭緒，又覺得還是理不清這些事之間的聯係。
沈雋眼睛轉了轉，又問：“你聽出他們距離我們多遠了嗎？”
張同又邀功般地回答：“當然！他們好像沒有全部聚集在一起，從遠到近，像是條狀分布，或者，沿著一條路分散著的。”
沈雋點了點頭，抬頭朝四周山上望了望，看樣子已有打算。嚴天擎的眼中不禁露出笑意，沈雋真像他的姐姐，跟他的姐姐一樣聰慧。這時沈雋也看了他一眼，從那熾烈的目光裏，他猜到了沈雋已經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沈雋沒有直接提出計劃，繼續問張同：“這周圍一片，你覺得哪裏儲備的大石頭最多？”
這下張同被問住了，回答不上來。他爬上山坡的時候，隻看到低一些的山頭上的大致情況，他哪裏知道看不到的地方都怎樣啊！
突然，他迅速反應過來了，他記得嚴天擎念念有詞地算計什麼，趕緊轉過頭問：“你之前在算計什麼呀？”
嚴天擎指向一側山頭，說：“我懷疑那裏是主要落石點。從形態走勢來看，那裏的死角是最少的，滾石從上而下，對山坳的覆蓋麵也比較廣。但它有一點不好，滾石的前進長度和速度可能會差些，所以四麵八方都得有其他落石點來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