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天擎也著手準備新一輪考試，上一年他考過了，心裏也有些底了，這次從容很多。就在此時，已經結束了教學委托的林先生突然找到他，問他願不願意到司天台下屬的機構學習、工作。他的總考核成績穩定在九至十三名之間，其中作為大科的經義、詩賦成績一般，隻能排到中等偏上水平，但作為參考成績的小科，他的軍事理論和數算與地貌天文卻是拔尖的，尤其是數算，連趙白都比不過他。
作為林先生的得意門生，林先生為他爭取到了這個機會。林先生雖受趙大人所托，離開自己的本職來這裏教學，編製還保留在禮部，他是司天台下屬一個小部門的負責人。來教學的這些年裏，很多重要的資料還是寄來由他編算，收一門弟子這樣的事情，他還做的了主。
林先生告訴嚴天擎，工作地點在汴京，起始身份是學徒，邊學技藝邊工作，給師父做助手。做滿三年學徒，就安排隸屬司天台的身份，成為一名禮部的底層小吏。學徒期間，所裏可以提供食宿，一旦正式入職了，就安排住處，可以在合適的地方為他租一套小屋子。一旦開始獨立負責項目，就有內部的機會給予上升渠道，有望在領域裏做官。
嚴天擎幾乎沒有猶豫，第二日就拜別了趙先生，申請結業。
他努力考學，為的就是盡早入世。這個想法與趙白相同，他們都是迫切獨立的人。考功名也是為了獨立，林先生說的也是獨立，與其過關斬將的參加三個級別的考試，不如馬上入世。他不能確保這次可以考中進士，考中了進士，他也不一定能馬上做官，他可不是趙白，沒人替他疏通這些。
起先，祖母和叔叔還是希望他通過常規途徑入世，不過去京師工作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叔叔見了林先生，談過之後就默認了他跟著林先生去闖闖的打算。祖母隻好給他了一些盤纏和安置的基本費用，有些不情不願的放他去了。或許祖母又要和鄰裏吹噓了，說家裏有人進京了，但不是通過常規途徑考取機會，說出來總有點兒心虛。
就這樣，嚴天擎也不告而別了，即將開始京城的生活。
彭先生一邊聽，一邊時不時記錄點兒什麼。
魏秋雁聽得時斷時續，生意來的時候，孩子要解手，她就得忙活。而且，這個故事對於她來說，不太有吸引力。倒不是王誌淩講的怎樣，是她不喜歡這個故事本身。這個故事裏的人違反了她對情感的認知，那些人的關係和心理都是不健康的，她一點兒都不願意為這些不正常的關係去共情。
中午店裏來了兩名社會人士，隨便要了兩份套餐，邊吃飯邊簽了幾份合同。之後來了一些高中生，有吃飯的，也有買飲料小吃的。王誌淩回到了櫃台後麵，亮出招牌笑容，張羅著生意。
彭先生會在學生午休之前解決午餐，他的咖啡和筆記本還占著位置，等學生進店了，店裏變得熱鬧、嘈雜，就起身到書架旁，翻閱雜誌。等店裏重新清閑下來，彭先生和王誌淩不知什麼時候又轉移到桌前，開始邊繼續著故事，邊聊那些星星月亮、詩詞歌賦、人生哲學的話題。
到了臨近黃昏，學生快要放學的時候，彭先生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從王誌淩講起那個故事起，每天基本都是這樣度過的。其實，魏秋雁不喜歡這樣，她不希望王誌淩天天跟彭先生講一個古人的成長曆程，她感覺得到，自從一部分關注度被這個故事吸引了之後，王誌淩就發生了一點兒改變。說不上來是什麼改變，她就是覺得王誌淩和之前不一樣的，從那兩個男人的談論中，她覺得王誌淩好像變得有些“殘忍”。是一種過於理智的殘忍，缺乏同情和人文的溫度，冰冷冷的，好像隻看結果，隻問對錯。
雖然對她還是一如既往，很體貼，也很疼愛兩個孩子，但她就覺得，王誌淩這段時間變陌生了。
過了中午的時段，忙碌很快過去了，故事又繼續開始了。
京師的生活是怎樣的，走出門去，自然比嚴天擎長大的地方繁華的多，豐富的社會生活也超乎了他的想象。雖然參加省試的時候也進過京城，但在這裏生活可是兩回事。
不過他沒有時間體會京師的生活，他實在太忙了，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林先生臉上總有睡眠不足的疲憊了。他所在的這個機構很小，專精於數算，常駐的人很少超過十個，運算量卻極其龐大，為司天台的很多項目做基礎研究。
很多正式入職的同事們也總是行色匆匆，像他這樣的小學徒還好，所裏再小，也能找個地方安置他住下。住在外麵的同事們，有的隻能睡兩個時辰，天還黑的透徹，就要匆匆起床，趕來工作。京師寸土寸金，很多朝臣都租不起好房子，一個小機構哪裏租的起城裏的屋子，同事們的住所基本都在郊區，甚至住在京師周邊的城市。
閑下來的時間，他就看看自己收到的信件，給來信人寄信回去。姐姐、趙白和趙明冉會給他寫信，姐姐的信裏有時會帶著米赬給他的信，趙明冉的信裏也總夾著趙雪旑給他的信。姐姐的信總是很長，趙明冉的非常短。而米赬的信往往很短，趙雪旑的信卻很長。他想，或許趙明冉並不想給自己寫信，隻是要為妹妹做信使而已。
從這些信中，他得知趙白的工作越來越順手，日子過的有些清貧。他也得知，祖母想把姐姐嫁給一個京師周邊城市的老富賈做侍妾，老富賈的妻子病亡，現在侍妾成群，卻極難開枝散葉，好不容易有人懷上了，生下的總是女孩。如果姐姐能生下兒子，富賈就給全家在京師安排一套住房。後來憑祖母那張嘴，富賈甚至動了娶她續弦的心思。他還得知，趙明冉這次入圍殿試了，但很可惜，最終還是落榜了。跟趙明冉一樣的還有4人，總體來說情況比第一次考試好些。沈安禾還是解試第一場就被刷了，劉民都比他強些，好歹到策論才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