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嚴天擎上州府參加解試,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離家,頭一次出遠門,一切都是陌生和新鮮的,也是驚險的——考試緊張,考完試更刺激。
雖說書塾裏三科都通過的有8人,最終上榜的卻隻有5人,趙白、兩名子弟、一名侍讀,還有一個是嚴天擎。嚴天擎是真的足夠幸運,他平日的成績在參加解試的人中,是靠後的。不過比起波動幅度大的趙明冉和沈安禾,他的發揮又始終穩定,這次也算穩定發揮了。
就這樣,回到書塾後,再讀半年書,他們又要上京去參加省試了。
省試之前,書塾裏有學生選擇結業了。
趙梁和四弟選擇回家給父親做幫手,不繼續讀書了,反正他們讀了也沒啥用,不過識識字、懂些道理,他們是考不到功名的。不知趙大人做的是什麼貿易,有時需要運送貴重貨物,趙梁離開書塾後,緊接著趙大人組辦起來一個鏢局,由趙梁著手負責。四弟弟呢,則跟著趙大人外出交恰,跟著父親學學本事。
趙白曾差點兒說漏嘴,嚴天擎隻知道趙大人的頭銜是虛的,也能領取豐厚的朝廷俸祿,不過這麼大的家業,兩條最繁榮的街都是趙大人管的,肯定還有其他營生。隻是這“貿易”究竟具體到了哪一種,他就不知道了。叔叔和趙白都不告訴他,可見這神秘的貿易肯定另有門道,因而趙大人才能如此富有吧。當然,嚴天擎也不關注這些,趙大人是做什麼的,他可幹涉不了,也跟他沒有一點兒關係。
此時他不知道,趙大人做的營生和他有關係,和他未來的關係太大了,大到他離開家鄉時,覺得逃離了這裏,一切都與他無關了,還是因為趙大人所做的營生扯上了千絲萬縷的關係。
再說書塾裏,趙梁和四弟不再讀書,這不奇怪,早幾年很多人就認為他們讀書純屬浪費時間了。但是,從這兩兄弟結業後,趙雪旑也不再上學堂了,嚴天擎很多年裏都沒有再見到她。在她讀書的最後一天裏,沒有對任何人說這件事,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學堂之後,也沒有人關心她的去留。
嚴天擎感到有些遺憾,不是因為他倆之間的那點兒事兒,他想起了解試後的第二天,女孩在趙白的客房裏對他表白的那些話。趙雪旑雖然是個乖巧聽話的女孩兒,她也確實有足夠的智慧,除了趙白,怕是整個書塾的學生都不及她,其實,她也有幾分驕傲,覺得自己若是男子,定然不會比任何同窗差。可她自己也說了,再會讀書又怎樣,反正她也不能考取功名,哪裏有女人做官的道理呢?
這樣一位聰慧過人的姑娘,就這然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學堂,她走後也同樣無人問津,她的優秀不再閃光了。或者說,她的閃光向來是沒人注意的。嚴天擎為她感到惋惜,若她這樣的人入世,肯定能有所作為吧。
很快,他也忘記了替女孩感到遺憾的事兒,畢竟他確實沒對女孩產生什麼特殊的情感,自己還要為省試忙碌,不久便拋之腦後了。
除那三人之外,那名精神出了點兒問題的借宿學生也結業了,他太不適合在這裏讀書了,壓力把他折磨壞了。據說返回家鄉之後,他也很難繼續讀書學習,考功名這條路大概是廢了。不多久,他又回到縣城,在他姨丈、也就是趙大人的幫助下,在趙家的產業中做了份比較輕鬆的活計。大名大利、大富大貴是此生無關了,好歹能吃飽穿暖。
學堂上少了四個人,對剩下的學生似乎沒有什麼影響,大家還在緊張的學習中,每個人都隻關心自己的戰場,很難對他人分出額外的精力。
時間是很快的,馬上就迎來了省試。這次5名考生一起上京,趙大人也格外重視,早早就在京師為他們訂了客店,還派了兩名仆從接應,照顧一下考生的生活。跟解試一樣,省試還是一樣的科目和考試時間,隻是難度高了很多,另外三名同窗都在前兩場陸續敗陣,隻有趙白和嚴天擎考完了三場試。
嚴天擎的幸運持續到這裏就停止了,雖然有幸完成整個省試,但並沒有入選殿試資格。如此以來,書塾的“提前批”13名考生中,隻有趙白一人離進士最近。後來,他也果然不孚眾望,取得了進士身份,雖然是以極其危險的名次堪堪獲此榮譽。
雖然解試的結果令學生們受到打擊,但趙白榮獲進士身份這件事,又是一個鼓舞。大家都對比自己和趙白的差距,覺得努力一把總有希望。人家趙白是天賦異廩,能一次順利通過,其他人的天賦隻異不廩,一次過不去,二三次總行吧,大不了四五六,隻要以趙白為目標,總能考過的,而且書塾還免費呢!隻要他們不自行結業,一定能學有所成。
這次,趙白也終於第一次向父親低頭,懇求父親給予助力。不久,趙白就出發赴任了,去了距離家鄉遙遠的一個南方小城,做了知縣。
趙白離開的時候和趙雪旑一樣,沒有跟同窗們告別,沒有像同窗們期待的那樣,他可以作為優秀學子對大家說些體己話,鼓勵大家都能高中。趙白悄悄地離開了家鄉,對於多年的朋友,也隻托趙明冉為嚴天擎帶了一封簡短的書信,留下了自己赴任的地址。
盛夏已經過去,天氣慢慢清爽起來,入秋了。眼看著八月的考試又快開始了,書塾也要結業了,這次沒有限製,所有學生都可以參加這次解試。書塾準備休假了,氣氛空前親切起來,想著或許會有人像趙白一樣一飛衝天、離開學堂,大家都互相熟絡起來。雖然學生們可以決定個人的結業問題,若沒有通過三個級別的考試,還可以回來繼續學習。他們卻總是覺得這次考試之後,大家都會從此各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