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內休息的那天,趙明冉神神秘秘叫走了趙白,說有問題請教,而且十萬火急。趙白滿麵狐疑,不知道這個古靈精怪的弟弟又在搞什麼名堂,如今考都考完了,以趙明冉的性格,才不會在這種時候想出什麼高深莫測的問題來呢。無奈趙明冉太熱切,趙白隻好跟著走了。
趙白走後不久,房門被敲響了,趙雪旑來了。她還是那副男裝扮相,顯得局促又羞澀,但她的窘迫又和之前不一樣。在她抬頭躲躲閃閃看向嚴天擎的時候,嚴天擎突然明白為什麼趙明冉要用蹩足的藉口帶走趙白了!
嚴天擎也不禁心中一緊,跟著局促起來。
“趙小姐,您坐。”他僵硬地引著趙雪旑進屋,緊張地拉出一張凳子,忙著倒茶水,卻因為心中不平靜,將茶水撒在了桌上。
那趙雪旑剛羞澀地坐下,順勢而下的茶水打濕了她的下裳。她一驚,趕忙站了起來,那精致的衣服已濕了大片,水漬明顯,好似她尿了褲子。
嚴天擎嚇得幾乎跳上桌子,忙說:“啊!抱歉,抱歉!我、我給您擦擦……”
慌亂之下,隨手抓過趙白放在桌上的一條汗巾子,就要上前擦拭。他剛躬下腰,手向水漬伸出的一瞬間,又意識到這似乎不合乎禮節,趕緊朝後躲了一步,僵著不動了。
趙雪旑的臉更紅了,她本就膚色如雪,現在這紅色濃鬱得就像快滲出血珠子來。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掏出絹子象征性擦了擦,又羞澀地坐回了原位,為掩飾尷尬,她又用那看起來價格不菲的絹子擦了擦桌上殘留的茶水。
嚴天擎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坐過去,就在一邊站著,也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尷尬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趙雪旑才輕聲說道:“伯舉,我今天來,有話想對你說。”
嚴天擎使勁點頭,又意識到女孩還低著頭呢,看不到自己,才僵硬地開口:“是,您說。”
“你還記得……有次,我向林先生提了一個問題,他沒有當堂回複,但是,先生走後,你來找我,跟我討論了那個問題。你……還記得嗎?”
嚴天擎愣住了,好像是有過這麼一回事,但他跟別人討論過的問題太多了,對趙雪旑說的沒什麼印象了,他不記得自己和這個女孩討論過什麼了。
見他不搭話,趙雪旑又唯諾地說:“我是女兒身,爹爹讓我和兄弟們一起讀書,隻是疼愛我,允許我通過這種方式打發時間。其實……我好羨慕兄弟們,他們讀書可以考功名,我讀書卻不能。我來參加考試,也是為了四弟。說出來,你別笑話我,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比男子差……可我讀書再好,也沒什麼用……我也做不了女宰相。”
“您確實比很多男子有智慧。”嚴天擎幹巴巴地回複著,還是站在一邊,十分僵硬,不敢亂動。
“除了趙先生,沒人欣賞我書讀的好。”趙雪旑委屈地說,“爹爹隻會輕描淡寫誇我兩句,還是更關心兄弟們讀書,兄弟們進步了,他就高興,他們沒學好,他就罰他們。他不關心我讀書的情況,我讀的再好,他也不會為此開心。”
嚴天擎想,嗐,好歹您爹還願意誇兩句,我爹回家看到我讀書,莫名其妙打了我一頓。
“但是!除了趙先生……”趙雪旑的語氣突然激動起來,“你是第一個!伯舉,真的,你是第一個!從來沒人把我的觀點當回事,隻有你,隻有你跟我討論了,我真的很開心!我認為那個想法是有價值的,真好啊,原來你也這麼想!”
嚴天擎根本不敢說自己沒印象了。
“從那以後,我才發現伯舉是一位很有特點的人。以前我很少關注你,不知道你有什麼優點,一旦開始關注了,才發現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大哥是除了爹爹以外,我最崇拜的人,大哥的朋友一定不會差。”女孩又露出了羞澀的神情,“從那以後,我……真的很想,認識你。”
嚴天擎根本不敢問她關注自己多久了。
而且,同窗9年,還談什麼認識,不是經常都能見到麵嗎……
嚴天擎也從來沒發現這女孩的心思,他一直覺得不過隻是一般的同窗關係,何況人家還是趙大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他能跟人家扯上什麼關係呀。而且,最主要的,他還是個不諳人事的少年,哪裏考慮過這些事……
見他總不說話,趙雪旑有些急了,追問道:“伯舉,你覺得我怎麼樣?”
“您……聰慧、明秀、端莊、美……”
“我不要你說這些!”女孩的膽子突然大了起來,站起來上前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說,“你怎麼看我,你能接受我嗎,你喜歡我嗎?”
女孩突然如此直白,嚴天擎手都哆嗦了,他總覺得這一切很虛幻,女孩說的話在他聽來,每一個字都變得深奧艱澀,比趙先生故作高深講的經義還要難懂。他和趙雪旑同歲,這個年齡的男孩都生長迅速,基本有了成年男子的身高,他卻不太高,隻比趙雪旑高出一點兒,他猜想,也許跟這幾年隻有中午能吃頓飽飯有關,繁重的學習中,他經常是饑餓乏力的。他外表不高大出眾,成績也不拔尖,對於趙小姐的表白真是惶恐極了。此時,他的目光不敢亂動,實在太容易對上女孩熱切的目光……
“說話呀,你為什麼不說話?”趙雪旑也察覺到了自己的激進行為,放開了他的手,又囁囁嚅嚅起來,“你們……都可以參加省試了,以後、以後通過了省試,就能入朝為官……作官之後……作官之後……”
趙雪旑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拽著他的袖子,拉他到桌邊坐下,才小聲問他:“你、你願意……願意回來娶我嗎?”
嚴天擎咽了口唾沫,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趙雪旑也不說話了,垂著眼睛,同樣的麵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