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完了就完了吧，反正尹先生也不打人，主科經義考好些就行。他披上衣服，準備去書房，不想站起來就一陣眩暈，又失去意識了。
再醒來就是黃昏時分了，姐姐在旁邊守著。見他醒來，姐姐拔腿就跑，跟見了鬼似的，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讓他說。很快姐姐又回來了，帶著郎中，父親和母親也跟著進來了，小小的房間幾乎被擠滿了。
郎中檢查了一番，說沒啥大礙，不至於打壞了骨頭那麼嚴重，但也需要靜養幾天，減少活動。然後留了內外用的方子，就離開了。父親和母親送郎中出門，姐姐說：“你怎麼掉床下頭去了啊？有什麼事不知道喊人嗎，真是嚇我一跳。吃些東西吧，我去給你做點兒。”
“別單獨做了，我不餓，到了吃飯時間一起吃吧。我想回去看看書，快考核了。本來沒什麼，誰知道一站起來……站起來也沒覺得哪兒疼，但直發暈，就不知道後麵的事兒了。”
“還看什麼書啊，你就好好躺著吧。”姐姐歎了一聲，“算了，你也就在床上看看書的份兒，別下來了。你小時候比三弟還皮，像個猴兒似的，從來坐不住，隻會到處上竄下跳。誰知現在又愛讀書了，考核難嗎？”
“不知道。爹回來了，我想考好些。”
“你也不記恨他打你。”
“沒事，他隻是心裏難受。”
“難得你會這麼想。嗬，相較之下，咱爹可真沒你明事理啊，不去找那老東西和瘋婆娘算賬，倒是對自家人作威作福。”說著，嚴天嬌去書房幫他拿書了。
剛走出去，就見嚴禹隆並沒有送出去，杵在門口，像石頭似的立著。
嚴天嬌知道父親聽到剛才的對話了，麵不改色地經過了父親，覺得他聽到剛才的話覺得不舒服，就是活該！
取了書，嚴天嬌見父親還杵在門口，臉上已浮現了複雜的神色。她也不吱聲兒，像沒看見這個人似的，又徑直進屋了。
“你的書。”嚴天嬌遞了過去，“我也不知道你要哪本，都給你拿來了。我一會兒出去買些吃的，下午沒準備，今晚不做飯了。一會兒有事就喊娘幫你吧，老實在床上待著，別往外跑。”
嚴天嬌說完就轉身出去，腳還沒出門，就對上了嚴禹隆一張沮喪的臉，她叫了一聲：“哎喲我的爹，您杵這兒幹嗎呢，走路也沒個動靜兒的，想嚇死人呐？”
嚴禹隆像是鑲在門框裏了，擋著她的路，用求助的目光看著她，又有點兒詢問什麼的意思。她看出了父親的意思，父親正為昨晚的失智行為感到後悔，卻不知道應該采取什麼補救措施。從父親的眼裏，她還看到了一種恐懼，是對於傷害父權尊嚴的不情願——父親不願意承認自己有錯，即使是自己矛盾的內心裏。不這樣不要緊，看父親這樣，她就覺得煩，火氣也上來了。
她冷冰冰地說：“爹，不是我說您，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大家都圍著您轉是應該的，但您也不能太隨性吧。瞧瞧您昨天說的那話，還像話嗎？您走那會兒，阿擎才8歲，8歲的孩子能怎樣啊？您說話前也好好想想啊！人家過幾天，書塾裏要考核了，您倒好，淨添亂了。”
嚴禹隆的身形更僵硬了，嚴天嬌作勢急著出去，順手輕輕推了一下，帶著父親出去了。
第二天，嚴天嬌早早出門，被米赬帶到趙家家塾，向趙先生告了假，說父親休假回來，嚴天擎給他摘果兒吃，從樹上掉下去，胳膊跌傷了，不嚴重，但郎中讓靜養幾天，這三天就不來上學了。趙先生點點頭，又叮囑了兩句“早日康複”之類的，就開始上課了。
當天下學，趙白跟著米赬到家裏拜訪了，還帶了藥和一天的講義。祖母得知趙大人的長子來家裏看望，五年裏第一次進嚴天擎的房間，討好地笑著，臉上的每道褶子都上揚了。
嚴天嬌在一旁看著祖母臉上虛假的笑，鼻子裏冷哼一聲，心裏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嚴禹隆沒在家裏待幾天就回禁軍了，他的假期本來就不長，路上還得行走好些日子，就匆忙上路了。到他離家時，書塾甚至還沒組織考核。隻是嚴天擎休息了幾天再回到學堂裏，一時間成了炙手可熱的紅人兒，很多人都追著他問姐姐的情況。
姐姐替他請假那天，被米赬早早帶過去了，門口的仆役攔了她一下，卻沒有過多盤查，這也算是美人的特權了。之後她就查找座簽，找到了嚴天擎的位置。陸續到位的學生看到這麼一個美人，眼睛都直了，很多人無心晨練，光顧著偷偷看她。嚴天嬌就像沒事兒人一樣，心理素質極好，把玩著嚴天擎桌麵上的物件。
這次連沈安禾都忘了多年的過結，湊到跟前不停打聽那位美人的消息，那迫切的神情，仿佛馬上就要以嚴天擎的姐夫自居了。也不怪他這麼猴急，整個學堂裏數他年齡最長，婚事也被家中提上日程，準備為他討一門親事。最好是他考完放榜之後，至少中個貢士，能有參加省試的機會，說不定還被大鄉紳榜下捉婿呢。
沈安禾個人可不這麼想，他是個很有浪漫情懷的人，不想隨隨便便跟一個不熟悉的女人結婚，然後稀裏糊塗過一輩子。也不想入贅誰家，過小心翼翼的生活。他想找個有緣人，從夫居還是從妻居都行，隻要這兩個人心意相通。但他成天在這書塾裏學習、吃住，哪有功夫出去跟有緣人相遇啊。
直到他看見高挑的美人兒出現在學堂裏，心中一動，這不就是他的夢中情人麼！看到她第一眼，認定了這就是他的有緣人！為了她，他甚至願意從此留在這個邊陲小城裏！
為此，他被最好的朋友劉民鄙視了，覺得這個空窗已久的家夥給家鄉丟臉了。
當熱心的人們確定了嚴天擎漂亮的姐姐早就有心上人，就一哄而散，嚴天擎很快失去了紅人身份，又回到了枯燥繁重的課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