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留意起這姑娘,看她做的事基本都恰到好處,除了潑他水那次。跟她玩的人肯定都被她照顧得很好吧,她也有這個本事。
曾芸失去了這樣一個朋友,那是用損失一個詞就可以講得清的?陳青柏提提褲腰,他為了不再丟人,並沒有吃多少東西。
跟齊蔚雪一起等電梯的時候,他在想,最後一班公交都沒有了,叫出租車心疼錢,從這兒走回去得將近一個小時,早知道應該騎自行車過來,現在這個時間真尷尬。
“你家在哪兒?”齊蔚雪問。
“呃……就在附近,十分鍾就到了。”他驚慌地回答。
“不像吧,你應該是坐公交過來的,至少得住在兩公裏以外的地方。”
他被這姑娘嚇了一大跳,她怎麼會知道這些?
“走咯,我送你。”齊蔚雪沒看他一臉駭然,按了負一層。
“不用。”
“這麼晚了,沒有公交了呢,我送你。”
“不用……”
“別囉嗦啦,我又不吃你,趕緊回家早點休吧,你白天做促銷挺辛苦的吧。”
陳青柏看著這個姑娘,她笑得像鄰家大姐姐。
其實他們該說的話反過來了吧,提出送別人回家的不應該是自己麼,非常細心而且很照顧他的卻是旁邊的那姑娘。
其實他被不少人照顧過,照顧他最多的就是跟他在一間屋裏住過三年的老霍。那些人對他的好全都給他當成革命友誼了,唯獨這一次他覺得受之有愧,自己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所以曾芸是個白癡麼?他又一次出現了這種想法。
讓齊蔚雪為了那種人付出代價,無論是什麼代價,都太不值得了!
他第一次對404的事生出了深深的抵觸心理,之前他一直搞不明白這些事的意義何在,現在他隻有一個感覺,曾芸以後怎樣無所謂,隻要齊蔚雪不要再去那個地方,曾芸是出門撞死還是繼續活崩亂跳地活著都好,隻要齊蔚雪別再有那個想法。
齊蔚雪開著一輛雪弗蘭來的,雖然跟老霍的路虎車差遠了,不過這漆的顏色還跟她挺襯的,一片沉靜的藍色。
反正也跑不掉,他爬進車裏抓住安全帶,那就感受一下女孩給自己開車的感覺吧,雖然覺得自己也沒什麼麵子。然而他本來就沒什麼麵子可言。
很多同學都在高考之後拿到駕照,他還沒上過駕訓。當初父母還打電話叫他利用假期好好學個車,他想著自己沒多餘的錢付學車的費用,更沒錢買車,接受那些人的施舍他實在不願意,就沒有學。
現在想想,幹什麼不好非要跟錢過不去?
這會兒變成女孩送他回家了,他像個野情人似的小心翼翼坐在副駕上,有點兒欣喜,也有些難過。
他偏著頭不去看駕駛座上的女孩,看著不遠處的河水在河岸各色燈光的照應下熒熒閃閃,然後河道離他越來越遠,車子開上了越來越安靜的路麵。他一直呆呆地望著車窗外,旁邊的齊蔚雪安安靜靜地握著方向盤或切換檔位,不開廣播也不說話。不得不說,齊蔚雪的駕駛技術不錯,一點都不顛簸。
一路不顛簸也異常安靜。
“把你放在這裏可以吧,裏麵看著挺窄的,似乎不太好調頭呢,我今天沒戴眼鏡,就不送你到樓下啦。”齊蔚雪說。
她把車停在福利院巷口,打了個哈欠,眨眨眼看著陳青柏。
“哦,好,那裏麵車確實不太好走,路燈也不亮,你別進去了。”陳青柏趕緊鬆開安全帶,迅速從車裏鑽出去,“謝謝啊,送我回來。”
還有請我吃飯。
不過這句沒好意思說出來。
“嗯,快回去吧。”齊蔚雪朝他揮揮手。
“你到家給我發個信息。”陳青柏說。
“好,拜拜。”齊蔚雪腳踩手動行雲流水,很快拐上主路段,馬上就消失在陳青柏的視野裏。
他站在巷口看著那輛藍車離開的方向,妍妍遇到的要是這姑娘多好,老靠譜了,可偏偏撞上了那個曾芸,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
“喲,看誰呢,剛才誰送你回來啊,還這麼戀戀不舍地在這兒望著?”苗苗從馬路對麵走過來,還帶著幾個巷子裏的小兄弟,看樣子是剛在對麵網吧下網回來。
“你是不是又皮癢了?”陳青柏有點兒炸毛,感情他跟別的姑娘出去過的事跟妍妍解釋起來很麻煩啊。
“別別別,幹嗎這麼恐怖,我又沒看到那是誰,你緊張什麼?”苗苗一副發現大事的表情,笑得賊兮兮的。
“你再多事信不信屎給你打出來?”陳青柏一步上前,揮揮拳頭作勢要揍他的樣子。
“不許欺負苗苗!”耿元從後麵跑上前,擋在苗苗麵前,氣勢一點都不比陳青柏弱。
陳青柏看看耿元臉上輕輕抖動的肉,又看看後麵的苗苗笑得一臉得意,還有幾個小弟含義不清的表情,突然覺得他跟他們就像很多年沒見過麵似的。現在他已經不熟悉那些人了,至少他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麼,那些人也不像以前那樣怕他了。
或許他們都長大了吧,男人長大了確實不應該繼續當別人的跟屁蟲,不過他們跟著苗苗又是幾個意思?
算了,隨他們便吧,我也很久沒在這個巷子裏當將軍了。
他放下拳頭,轉身鑽進燈光昏暗的巷子裏。
感情自己被姑娘送回來的事被他們撞到,那些小子不會在妍妍麵前多嘴吧?
他歎了一口氣。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瞧瞧陳青柏現在的樣子,真是沒有以前一拳打十個的威風了。”小弟甲看著陳青柏略顯蕭索的背影說。
“拜托,不知道意思不要亂用詞好不好,你罵誰呢,誰是虎誰是狗啊?”小弟乙一臉嫌棄。
“我就是想表達一下那個意思嘛,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好吧。”小弟甲說。
虎落平陽被犬欺?
陳青柏隱約聽到他們在身後說著什麼。
似乎就是這樣吧,自己跟他們都不是以前的樣子了。他咧嘴無聲地笑了笑,一瞬間覺得自己很孤獨。走了多少年的這條路,現在有種強烈的客居感,自己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