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自己不在的時候,耿元一定會纏著她的吧!
啊啊啊,真糟糕。
在他飄渺的思緒中,飛機著陸,第一次坐飛機的陳青柏除了滿腦子耿元纏在秦羅敷身邊的樣子,什麼都沒多想。
想著妍妍的事,他緊張的方向已經從老爺子這邊轉到福利院,後半程再沒了問東問西的心思。跟著陳青鬆出機場,有鋥光瓦亮的汽車來接他們,他麵無表情地坐在奶奶旁邊,看著也人模狗樣、正經八百,跟陳青鬆差不多。
出乎意料的是爺爺家並不在他想象中的別墅裏,連高檔小區都不算,就在一棟有點老的商品樓裏,沒有旋轉樓梯,也沒有廣角落地窗。客廳裏有一扇普通的窗戶,窗簾是他想象中的樣子,叫不上名的提花圖案看起來很素雅。客廳和飯廳一體,都有陳列櫃,放著一些看著很像傳家寶的玩意兒,不過大概傳家寶那種東西也不會展示在外麵隨便給人看吧。牆上掛著幾幅畫,旺盛的植物覆蓋了整個陽台,腳下的地板保養的不錯,跟那些家具一樣有著舒服的光澤。這屋子也算得上考究,如果有穿著白綢料子家居服的人手捧燭台,或許會跟他的想象更貼近一點。
他跟奶奶被安排進客房裏,自稱是他伯父的人一直向奶奶道歉,說爺爺的屋子太小了,沒有那麼多客房讓祖孫倆分開住,好不容易來一趟還要擠一擠。
奶奶搖搖手,沒多說什麼。
想想自己跟奶奶的家比這還要小得多,住這裏一點都不委屈。隻是陳青柏還是有點意外,他總覺得爺爺會住在特別大的房子裏,過著一大群人伺候的腐糜生活。
“娘,爸爸和媽媽去醫院檢查了,要明天才回來。你們委屈一夜,其他的事明天再做安排。”伯父自然而然地說著話,那句娘叫的毫不違和。
奶奶的態度依舊平淡。
謔!原來那老爺子還活著呢!
當初陳青鬆第一次來家裏的時候,怎麼說來著,爺爺就剩一個月了,現在都多少個一個月過去了,這不還好好活著麼。有錢人就是有錢人啊,一紙病危通知單又算什麼?
換福利院那巷的老人,隨便得個病都有可能要命。好在大部分人身體還算硬實,也活蹦亂跳地好好活著。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麼,總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伯父他們安排他和奶奶吃過晚飯就離開了,臨走時交代了電視怎麼開、浴室怎麼用,感情當他們是鄉下第一次進城的老土鱉嘞,不過確實跟土鱉也沒什麼區別。
陳青柏站在陽台裏,看著樓下夜市開張的熱鬧,聽著隱約的喧囂,覺得還挺像福利院巷子對麵那棟高層的天台。
那棟大樓剛建起來的時候,他還在上小學,一起瘋跑的孩子裏,有一個是那棟樓上的住戶,父母在樓底下做生意,看著普普通通,其實家裏還有幾個小錢。那孩子不跟樓上的其他小孩來往,就喜歡跑到對麵巷子裏找一群熊孩子一起瘋跑,偶然拿到了天台的鑰匙,那裏就成了一眾熊孩子的基地,經常擾的附近幾戶人家不厭其煩。後來,沒過兩年那孩子就搬走了,鑰匙留在陳青柏手上,他還是帶著一眾小弟老往那兒跑。
再後來,他就不經常帶著手下那群小瘋子往天台去了,有時他自己坐在樓頂發呆,有時帶妍妍上去,一起看看煙花什麼的。作為全市第二高的住宅建築,從那裏基本可以看到城區的全景,越過一簇單位聚集地和商業區,隱約還看得到照應在河麵上的熒熒燈光。天熱的時候,樓下會擺起夜市,看得到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看得到夜市上人頭攢動,聞得到食物的香味,聽覺上卻相對清靜。
年紀慢慢增長的陳青柏開始將那裏視為秘密基地。常年無人打掃的天台堆滿了雜物,灰塵和垃圾混跡其中,逐漸越來越沒人願意往上麵走了,那兒就成了他一個人的領域。
從爺爺家陽台朝下看,還挺像那個天台的,無論是樓下的馬路、夜市,或者對麵那個看起來略顯破敗的老舊小區。
竟會有這麼相似的兩個地方。
但回過頭的話,屋裏的一切跟他的秘密基地截然相反。
他又一次想著,如果爺爺不曾和青梅竹馬相遇呢,現在生活在一片繁榮之中的會是什麼人,老爹娶的女人還會是現在這一個嗎,那自己會是誰呢,陪著妍妍在天台上看煙花的人又會是誰?
如果爺爺沒有離開奶奶,在這裏的人大概也不是自己。老爹和另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生的孩子將會取代陳青鬆和他的存在,有著同樣良好的家庭教育,或許也有著同樣冷冽的氣息。
是幸運還是不幸?
這樣的話幸運的或許是奶奶,她不用受那麼多苦。
對於自己呢,現在這樣也許是幸運的吧,因為他遇到了妍妍。
從陳青鬆出現之後,他經常會這麼想。
“喂,老霍,當有錢人家的公子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他那次下山返校後經常不厭其煩地這麼問。
“除了錢什麼都缺咯。”霍添玩世不恭地回答。
嘛,那人跟陳青鬆完全是兩個畫風好不好。
妍妍現在在幹什麼?這時候她應該準備休息了吧,她有沒有注意到他沒去找她,她又會不會主動找自己?會有其他人找她嗎,比如耿元之類的?還有苗苗那個家夥,回去之後會說些什麼呢?他其實找到了這間房裏的固定電話,想給姑娘打個電話說一聲,握著話筒猶豫半天又放下了。現在這個情形怎麼跟她解釋呢,還是暫時不要聯係了吧。他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件事還是暫時閉嘴吧,誰都別說了,包括妍妍。
“青柏啊,睡覺吧。”奶奶在房裏叫他。
“來了!”
他拍拍戳花盆時手上沾到的沙土,離開陽台,調好中央空調的溫度,順手關上客廳的燈。
好久沒跟奶奶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