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粉炒到變色，李君茹揮鏟的胳膊都酸了，也出了一身汗。關火後，她聞了聞自己的手，都快被調料醃入味了。
等麵粉冷卻，夏微予讓她用盆裝起來，套上口袋紮好，進放到冰箱裏涼快一下。這是什麼道理？他也講不清楚，隻說姨外婆有這道程序，說是進過冰箱不上火。雖然不懂這是什麼科學道理，李君茹還是照做了。
炒粉去冰箱涼快期間，夏微予又跟她講怎麼醃肉。
她切著一塊上好的五花肉，紅白相間，層層漂亮，但她一點兒都不高興，夏微予在旁邊指手畫腳，一會兒說她切的太厚，一會兒說她切的太小，一會說她把肥瘦切分家。
你行你切啊，逼逼逼逼夠了沒！李君茹差點兒就甩刀子不幹了。又轉而一想，他肯定是真行真會切的，也就不和他頂嘴了。
不過呢，說是教她，這個人一點兒都沒上手示範，就靠一張嘴吧啦吧啦地指揮著。廚房還真是這個人最熟悉的老巢，連講話都趾高氣昂了起來，一副讓人看了就想打的牛逼哄哄態度。
要不是吃了他一頓豐盛的早飯，李君茹非得一菜刀劈他臉上，叫他趕緊閉嘴，說好了是指點，這指指點點可是有點兒氣人了啊！
等李君茹終於切好肉，手指也僵了，手腕也酸了，腰背也疼了。以前總覺得飯吃到嘴裏是件很容易的事，不想比她以為的累多了。
接下來她往肉片上撒鹽、糖、花椒麵、五香粉，再加醬油、耗油、料酒，舀兩勺豆瓣醬，敲一顆雞蛋，戴上一次性手套替肉片按摩。聽著肉發出滑滑的唧唧聲，還有又軟又涼的手感，她覺得有點兒好玩，還有點兒惡心。
肉片醃了一個小時，涼好的麵粉也從冰箱裏拿出來，倒出一部分來用。肉一片片裹滿麵粉，整整齊齊地層層碼進大碗裏。肉片都裹上了粉，倒出來的麵粉也正好用完了。上鍋蒸好之後，剩下的粉也進烤箱熱了兩圈。加熱到滾燙，肉被倒進熱乎乎的麵粉裏，用筷子攪勻之後，李君茹夾起一片，還沒來得及吹涼，就塞進嘴裏。
麵粉的香味裹著肉的鮮鹹，層次分明的五花肉軟糯又帶一點兒勁道，脂肪被蒸化了一部分，完美吸附了表麵的粉，幹幹的，又油潤潤的。那些調料的味道也隱隱徘徊在口腔裏，最後好像還帶著點兒紅燒肉的餘韻。這完全是跟她以往吃過的不同的味道。
“小心粉裏還有調料，吃的時候挑出去。”夏微予看她像小孩子一樣，因為嘴饞被燙到，忍不住笑了，“你慢點兒，一大盆呢，夠吃了。”
“你笑什麼！滾滾滾！你可一點兒都沒幫忙，這都是我自己親手做的，你憑什麼笑啊，討厭死了！快走開吧你，我才不給你吃！”李君茹朝他揮揮手，趕他從飯廳出去。
“學會了嗎？”
“我這麼厲害，肯定學會啦！”
“那我就走了。”
李君茹抬起頭，一條沒完全塞進嘴裏的肉在唇邊晃著，含糊地說：“啥？你幹啥去？不是，你要去哪兒？”
她粘了一臉粉，像隻偷吃的小貓，是這個高個子女孩少有的可愛。
夏微予笑了笑：“再不走，你的家人就要回來過年了，他們看到我像什麼話？打擾你這麼多天，我早就該走了，這也不是辦法嘛。”
李君茹急著嚼完一條肉，大聲問：“不是，你去哪兒啊，有地方去嗎你？”
他賴了這麼多天，之前她還想趕他走來著，那時候連趕都趕不走，還讓她苦惱了好幾天。這怎麼，說走就走，這麼突然，提前連個招呼都不打的。搞什麼呀，這個人，真當我家是你的旅店了，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啊？！
“我真得走了。”夏微予轉身已經拿著一個袋子，裏麵裝著他那點兒可憐巴巴的家當。
看他已經收拾停當，隻要去門口穿上大衣、換了鞋就可以隨時離開。李君茹突然意識到，從早上起來的時候其實就看到他穿得整整齊齊，不像平時不用出門的隨意，像是一坨亂糟糟的抹布。
見他是真打算走，李君茹也隻好給他轉了一筆錢，並解釋道：“這是佳琦姐讓我轉交給你的，大家的一片心意。佳琦姐動員大家給你湊了點兒上路費，啊不，盤纏。他們以為你辭職之後遠走高飛了，你媽成天在單位說你不回家嘛，別人都以為你跑去大城市混了。你也別把別人都想得又冷漠又無聊，大家這不是覺得共事期間對你照顧不周嘛，所以表示表示，讓你自己好好過個年。不過，你跟佳琦姐到底什麼關係，人家為啥就肯拉下身段給你湊這啥，盤纏？”
說著，夏微予真收到了九千塊的轉賬。
“陳佳琦？”他感到很奇怪，他跟陳佳琦說過的話超過10句沒，而且還都是工作上的溝通。
“你別用那種眼光看我！我要真想罩你，犯得著借別人的麵子麼？我可不像你，一點兒都不坦誠，成天別別扭扭的。”李君茹趕緊解釋，“就像——我現在如果說，我允許你繼續留在這兒，大不了我家親戚來吃年夜飯了，就先說你是我對象唄！我就是個這麼耿直的人，才不會藏著掖著。你可別誤會，就是佳琦姐這兩天突然搞了這事兒，這大頭還是她給的嘞，平白無故給你五千，要說你跟她沒啥關係，我還真不信！”
李君茹也沒胡說，五千的大頭是陳佳琦給的，剩下的大頭就是她李君茹給的，她貢獻了三千。剩下的那點兒，主要是幾個好事的單身男同事看陳佳琦的麵子湊的，其實那個單位的年輕人確實冷漠又無聊，他們根本就沒在意今天少了誰明天多了誰，跟安宇姬辭職那會兒一樣，很快這就不再是個話題。並且多是年輕同事依舊認為，夏微予是個給領導幹事兒的鷹犬，沒準兒臨走都在當可惡的告狀台。
隻是李君茹真不明白陳佳琦幹嗎這樣，平時都沒見過他們說話啊，難道還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私交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