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課還是在父母的恐嚇中強製提升起來的。
他轉學後的單元測試總是非常不理想,全部倒數,連平時的聽寫、速算這類都很慘,不合格是常態。
這個成績,父母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隻要各種測試出了成績,他都免不了被殘忍地懲罰。不知道是不是礙於夏思君和夏姝君都在家裏的緣故,他到新家前兩年並沒有挨過揍。父母雖然沒打他,也想出了比打他更陰損的方法。
比如讓他跪在陽台裏寫作業。
陽台裏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當他被關在陽台裏的時候,除了張牙舞爪的植物在台燈光線襯托下顯得可怕,還冬天很冷夏天悶熱。跪也是膝蓋接觸地麵的跪,不允許墊任何東西。陽台的地麵連塊磚都沒鋪,天熱的時候,粗礪的水泥地對小孩幼嫩的膝蓋來說是極大的折磨。加上他個子矮,寫作業用的椅子高,基本隻能挺直腰板,偷不到懶。
一趟作業寫下來,基本失去了行動能力,很久也不能緩過來。有一次,他站起來,勉強蹭到門口,腿幾乎沒有知覺,被門檻卡了一下,跪倒下去,小腿在門檻上切出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之後即使過了十幾年,那條難看的疤痕還剩一條白色的、凸出的、堅硬的印記,依舊橫亙在他的小腿上,就像一個烙印,始終提醒他尷尬的家庭關係。
所以,當年小的時候,這個樣子不敢不提高成績,無論如何也要提高成績,要不還沒到長大,也許就跟胖兄弟湊成智力殘疾和身體殘疾的組合了呢?
這也不過僅僅是解決了諸多問題中最基本的一個。
表哥那麼凶殘的人和他在一個學校,不得不說真是災難,這才是最大難題。
在年幼的夏微予印象中,那個可怕的表哥似乎一直在讀六年級,並且他在六年級越長越高、越變越嚇人了。
高年級的都知道濤哥惹不得,濤哥不但年齡比你們都大,濤哥還會找社會上的人揍扁你在校門口。中低年級的雖然未曾聽說濤哥的振聾發聵,也知道那個可怕的大高個是危險人物,自然而然避之不及。
濤哥是你不敢惹的傳說,但濤哥可以隨便惹你。
調戲完女生,就教訓看不順眼的男生,直到學校裏能被“伺候”的人挨個被濤哥問候了個遍。濤哥開始覺得學校裏超級無聊,正準備去附近中學惹是生非,不早不晚,夏微予來到了他的姨媽家,並且來到了他所在的學校。
對於血緣上同他們並無瓜葛的一個小孩,要不是夏思君腦子生病弄壞了,姨媽家又何必接納呢?長輩們存在質疑,濤哥等晚輩自然草木皆兵,不肯接受夏微予的存在。即使他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威脅,濤哥還是看他不順眼。
除了突然冒出來大叫一聲、伸腳絆倒這一類無聊的惡作劇,濤哥也會有剪剪他的頭發、用圓珠筆在他臉上和書本上畫烏龜毛驢之類的舉動。除此之外,大課間會抓他到自己班裏,讓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比如強迫他吃作業紙、吃植物、在地上學爬行動物什麼的。
夏思君也在耳濡目染下,到處去跟同學宣揚夏微予是他家撿的小孩,推翻了長輩們所謂“一直寄養在親戚家的孿生子之一”(和夏思君生日隻差一天)的說法。
一群沒有區別能力和是非觀念的同學也很能瞎起哄,抽走他的凳子或者藏他的書本,說他是“撿”的,總之順應濤哥就是順應天命。
可以說是有表哥在的學校,跟地獄煎熬沒有多大區別。
夏微予這種喪到不行的沒用小孩,見到表哥自然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這不,隻要表哥在操場活動,他就躲避所有戶外活動。
過了一會兒,衛生間的門打開了,兩個小男生從裏麵走出來,一臉滿足,還帶著一股濃烈的辣條味兒。
夏微予在鏡子中看到他們突然停了下來,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就象征性地擰開水龍頭衝衝手,然後出去了。
走到門口還聽到他們小聲議論,“喂,那個是二年級轉來的吧,他幹嗎待在那裏,好奇怪啊那個人”“你剛才有看見他進來上廁所嗎,他不會告訴老師吧”。
以後會覺得這一幕中比較的奇怪的是尤徹和霍添,他們根本不會想明白,當初為什麼要逃課躲在衛生間裏偷吃辣條……衛生間和辣條的氣味混在一起,還是比較辣眼睛的。
這就是他同尤徹、霍添的某一次相遇。當然,他那時低著頭趕緊跑走了,忐忐忑忑地尋找下一個藏身之處,還得熬到放學為止。
夏微予知道他倆,一個算得上班裏的小霸王,一個是班裏的小財主。小霸王在女生中很受歡迎,他喜好打抱不平,有事沒事就能別人幹一架,可以說是非常凶狠了。因此小財主喜歡和小霸王玩,一方麵小霸王特罩著他,另一方麵,他終於可以跟著小霸王享盡辣條這種廉價的平民零食,他家裏是不允許他吃的。隻是那時沒人想到,等幾年以後,小財主也會有180公分以上的身高,還會變得比小霸王更受歡迎。
當年的小霸王尤徹從小個子就比同齡人高,才小學三年級就有了近160公分的身高,始終坐在最後一排。成天和他一起玩的霍添在小學階段就可憐多了,生長比較慢,隻是個坐在前兩排的料,兩人相差一個頭的高度。
那時的夏微予比霍添更可憐,別人生長隻是有些慢,他是特別遲緩。9歲時的身高不足1米2,體重沒有40斤,看起來就像個還沒上學的小東西,基本可以說是班裏男生中最矮小、最可憐的一個了。
他這麼可憐,到底是怎麼和尤徹他們成為朋友的,又是怎麼在東籬校區當上威風凜凜大主席的?
自然不缺乏一個讓別人不敢再輕視他的契機。
這個契機就在三年級,雖然同樣讓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