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級到第三次重讀六年級那年，在濤哥看來，那個新來的表弟隻是個三年級的小屁孩。
小屁孩對於濤哥來說是什麼玩意兒？
就是那種，家裏大人看到他被自己打哭了也可以裝作沒看見的人形沙包，也沒什麼是比人形沙包更好玩的東西了。
當然，濤哥並不知道危險離自己越來越近。
大課間的時候，濤哥經過低年級的教室，看見他的人形沙包整理好桌上的物品，走在最後，準備下樓去做課間操。
濤哥一把拽住人形沙包，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很快把人形沙包帶出人群，還拉到自己的教室裏去。
“你看你小時候長得好可愛，那臉蛋真想叫人咬一口。”
那個變成舒盈瑩模樣的人又來了，笑嘻嘻地轉過頭，眼神裏卻充滿薄涼。
被拉進過去時光的夏微予遠遠地站著，冷冷地看著濤哥輕易結黨營私，讓年幼的自己在學校生活中艱難地度日。“舒盈瑩”這麼一說，他轉過身，沒有再朝濤哥那邊看一眼。
“真的不要去看看麼，我真的覺得超——過癮！”“她”誇張地說著，抓住了夏微予的手。
“走開！”夏微予甩開“她”，“而且你能不能，不要學舒盈瑩的語氣說話！你學的並不像。”
“學什麼，我怎麼了？”女孩依然笑著，語氣卻非常冷漠。
“她”剛才感覺到了，夏微予的手心裏汗涔涔的、冷冰冰的，其實他對於這些大概不是冷漠，而是恐懼，他害怕再經曆一次。
“來不及了呀。”
女孩不由分說，又拉起他，緊緊抓著，帶著他朝樓上的高年級教室跑過去。
從半開的門裏擠進教室，看到濤哥像個大爺似的坐在最後一排，腳翹在桌子上。周圍還有幾個不懷好意的其他學生，其中還有兩個是女的，他們左右圍著濤哥，一副鞍前馬後的好嘴臉。
年幼的夏微予被嚇得動都不敢動，姑且先區分他為小家夥吧。小家夥旁邊還有個看起來五六年級的女生，女生的頭發已經被剪得亂七八糟，蹲在地上小聲哭著。
濤哥的腳從桌上放下來，踩了踩女生的肩：“怎麼，要是覺得被誤會了，那就證明給我們看看唄。”
夏微予站在教室中間的位置，離那些人有點兒距離，他轉過臉，並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他當然記得這一天，他又被表哥帶到高年級教室裏，除了他，還有個高年級女生。他們說那個女生是“男人婆”，說他是“小太監”，他們需要互換身份。
被稱為“男人婆”的女生開始是反擊了的，而且足夠凶悍，隻是敗在對方人多，很快就被合力圍攻，敗下陣來。之後一個自稱是表哥“第一女朋友”的女生不懷好意地走過去，胡剪一通“男人婆”的頭發，還把衣服也給人剪了個稀巴爛。
“男人婆”被夾攻無能為力，最後隻得蹲下來團做一團，還不爭氣地哭起來了。
看剛才還虎虎生威的“男人婆”瞬間毫無氣焰，小家夥在旁邊自然是嚇得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
表哥看向可憐兮兮的小家夥，隻是笑了笑，小家夥的腿就發軟。
於是很有眼色的“第一女朋友”不再理會“男人婆”，把手搭在小家夥頭上，不冷不熱地說：“聽說你這個小東西可是讓我們濤濤苦惱呢，你看你，你有多壞的心眼讓人這麼拿你沒辦法？”
旁邊一個人皮笑肉不笑地說：“不如腦子給他剖開看看？”
表哥就看著他們，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笑嘻嘻地看著。
“小小年紀的，怎麼就不學好呢，你說是吧？”“舒盈瑩”站在旁邊，同樣皮笑肉不笑的。
“第一女朋友”掐了掐小家夥的臉，那手長指甲非常明顯的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
“喂，她再掐你，這輩子可能就是張毀容的貓抓臉了哦。”“她”俯下身握住可憐的小家夥的手，轉頭對夏微予說，“你不會這麼無動於衷吧，再讓他們得意下去，接下來可要脫你褲子了。”
接下來，不容夏微予做出反應，“她”緊緊捏住小家夥的手，拉著他強行轉身，抄起桌子上手工課的剪刀，朝表哥頸部使勁紮了一下。
這一下真是穩快狠準，表哥的動脈當時一下就被鉗斷了，血噴出好遠，還弄髒了周圍同學的課本。
表哥除了訝異，更多是驚恐萬狀，他死死按著自己的頸部，血還是源源不斷湧出來，壓也壓不住。
幾個起哄的有的嚇得躥出好遠，跑去過道裏大聲喊著老師，有的完全嚇癱軟，僵著一動也不敢動，“男人婆”也嚇得坐倒在地。
小家夥大概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攥著剪刀站在原地，臉上愣愣的，沒有表情。
夏微予終於從遠處過來，奪小家夥手中的剪刀。他顫抖的手不停地穿過小家夥的手，就是抓不住那把血淋淋的剪刀。
“這樣是不是就和你記憶中完全一樣了？”女孩抓住小家夥的手，迫使他鬆開，剪刀掉在了地上。
“你什麼意思！”夏微予吼叫起來，這本身就是一個有問題的契機，他不是同情表哥，隻是這件事以後，他身體裏就像有一個其他人醒過來了似的。
那個醒過來的人做了很多危險的事。比如他在風雨大作的下午把韓咲從高處推落，還比如……
每一次那個人現身，他全身都充滿了暴戾，要讓對方一擊而潰不得翻身的殺心。
他都不知道這是不是劣勢處境下，視野裏的鮮血所激發出的第二人格，他是不由自主的，同時也是酣暢淋漓和激動不已的，並且這種狀態會持續很久才會慢慢消散下去。
當然，這次嚴重出血差點要了表哥的命。
膽小的老師看到之後，嚇得走不動道。救護車嗶嗚嗶嗚衝進校園，大夫飛奔著跟教職工們進出教學樓，原本應該在做課間操的學生們無視廣播中的警告，紛紛擠到近處探頭探腦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