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成滿麵愁容回到家中,門前馬車已經整裝待發。車夫們看見他便一股腦的圍上來,咋咋呼呼地問:“東家,這太陽都升老高了,咱們什麼時候上路?”
“哎呀,今日不走,不走了!叫他們把東西都給我卸下!”李方成黑著臉一通訓斥,徑自往後院走去。
車夫和小廝們一早就被催著裝車,沒想到到頭來竟然白費功夫,都麵麵相覷,抱怨著各自散開,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從眾人頭頂竄過。
李方成心急火燎來到女兒的閨房,李淑儀正心亂如麻在廳裏打轉,見老父親親自過來,瞬間料想到出了事,臉色蒼白道:“怎、怎麼?他不肯送?”
“那姓秦的已成了廢人!派不上用場!”李方成癱在高椅上歎氣,將方才所見盡述一遍,道:“現下更要謹慎行事,除了這些江湖混子,還得再找人來,直接護送你渡江到府衙。老夫不信,那廝有天大的膽,敢在府尹眼皮底下鬧事!”
“直、直接到府衙……”李淑儀神色淒然道:“那,三媒六聘,便都不做了?”
李方成勸慰道:“女兒,你得明白,自己是嫁去做妾,而不是做妻,那些個繁文禮節,能省便省了罷。隻要你安安生生嫁過去,爹的心願就算了結了。”
李淑儀眼圈泛紅,不甘地咬唇,臉上劃過幾行清淚。
李方成歎氣道:“想開點吧,這些長臉麵的虛禮,都不比不上府尹大人的另眼垂青。隻要你夠爭氣,能在那高門大院裏占一席之地,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李淑儀啜泣片刻,終是平複下來,擦著眼淚問:“那爹,還要找人到城裏雇些鏢師?這裏窮鄉僻壤,怕是沒幾個有本事的男人。”
李方成頭疼道:“難的就是江安縣沒有鏢局,光是雇這幾個酒囊飯袋,就費了我多大功夫!再去找人隻能跨江,一來一回又得耽誤許多時間。咱們等不起啊!”
父母倆俱是沉默。
李淑儀蹙眉愁思半晌,忽然道:“何不求助本地縣官?叫他派人護咱們回城,再想辦法渡江北上,有官府的人在,難道不比趕鏢的強一些?”
“說的輕巧,你以為老夫沒有試過?”李方成提起此事便生氣,“那些吃鐵飯的,向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麻煩都巴不得躲三丈遠,怎會聽你一言便出手相幫?”
再者,這府尹抬小妾,本就不是件多光彩的事,先前三令五申,不許往外多說,這個節骨眼,他可是萬萬不想再出一點意外,黃了這樁謀劃已久的婚事!
李淑儀忙道:“爹爹忘了,咱們有戶親戚是縣太爺的親家!”
“你是說李漢山那戶?”李方成捋著胡須,混濁的眼珠微眯:“他家老子死後,大兒子整日忙著做生意,小兒子又是個隻會念書的呆腦子,與咱們本家這些人越來越疏遠,近幾年更是沒再走動過。聽說去年跟縣太爺家裏聯上姻親,我那段時日隻顧得你的事,焦頭爛額,便錯過了結交的時機。你是如何知道他們家?”
李淑儀道:“不瞞爹爹,回鄉前,那縣太爺小姐曾親自上門交代女兒辦事,是以多少有些情分。如今事情查的差不多,若使人去府上拜見,與她講明利害,定能求得其相助,使縣衙下派捕頭護我回城!”
李方成這下來了精神,慌忙道:“你這丫頭怎麼不早說?那官小姐交代你查何事?不行爹再找人去辦!”
李淑儀展眉一笑,神秘道:“爹爹肯定想不到,她要查的,便是那羅瑛。”
房頂上,秦佚正靠在磚牆死角處凝神竊聽,聞及此事,臉色驀然為之一變。
李方成不清楚這其中的糾葛,納悶道:“我先前曾聞那女子是李漢山遠親,那官小姐如此大費周章的查她,所為何事?”
李淑儀悶笑幾聲,星眸中閃過不屑:“爹不知道,那羅瑛根本不是他家什麼遠親,而是個魅惑主子的丫鬟!不單是她從小服侍,沒腦子的李敬文,還有那個醉香坊現任當家,大少爺李宗耀,都曾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官小姐身為李敬文的正妻,剛嫁進門便將這小狐狸精趕了出去,誰料李敬文癡心不改,竟將自己老家宅院白白送了人。也唯有如此,羅瑛才有現今的棲身之所。”
李方成恍然大悟:“我一早便道此女不守婦德,專幹離經叛道之事,原來身份竟是這般。”
“前些時候,聽說她還進城一趟,與那李二少爺照了個正臉。”李淑儀勾唇笑道:“官小姐找我,便是要查她到底是真嫁了他人?還是被李敬文金屋藏嬌,藕斷絲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