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懷疑

陸小乖說完之後,頭也不敢抬,不敢再看流雲子,卻無端感受到有如針芒在背的銳利目光刺在他的渾身上下,少年冷汗涔涔,臉色頓時又是蒼白了幾分。

流雲子卻皺著眉頭,陷入苦思:看這陸小乖神色不似作假,而且他自從上山以來確實未曾離開過未央宮半步,而且他未曾入門之前隻是一農家孩子,本性純良,若要說他與妖邪有勾連,未免有些牽強附會了。但這百年來,無數弟子曾經在未央後山修煉過,卻從未聽說過哪個弟子有此等機緣,如果說眼前這少年如此受上天眷顧,隻怕沒有人會相信。便是連他自個兒都是心存懷疑。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關於此事,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未知。

不管是主張懲罰陸小乖的流川子還是少年自身,都是無法拿出證據。

流雲子一時不決,沉思不語,在心裏又是深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前這個少年天資極高,如果隻是犯點小錯誤,他是不願意計較的。但此事確如流川子所言,幹係極深,即便流川子具體點出來,他也是知道。

雮塵珠,也是消失於世間百年了啊!

流雲子神色間有著一絲猶豫,終究是忍住沒有站起來,右手輕輕地撫了撫椅子的扶手,將目光看向周圍幾人,開口道:“諸位,剛才陸小乖說的話,你們意下如何?”

流川子本就憋著一口氣,早就想表達意見,此刻聽流雲子問道,自然是搶著說道:“掌門師兄明鑒,此子之話,決不可信。”

跪在地上的陸小乖身子一顫,用眼角餘光看了看流川子,心中已是將他恨上了幾分。又察覺到其口中的急切,看來柳近滄師兄與邪道苟同之事必定有著他在背後指使,否則柳師兄如此風度翩翩、性格溫厚的一個人怎麼會做出此等不齒之事?想來若是沒有流川子老賊唆使,柳師兄如此絕代人物,定然不屑如此。一定是如此了!陸小乖心中稍一思考,就有了定論。

流雲子眉頭微皺,道:“流川師弟為何如此肯定?”

流川子看了陸小乖一眼,道:“絕劍穀天驕劍完,百年前便是闖下了極大的聲名,這百年間雖然不知為何寸功未進,但在紫竹鏡界已然算是極為厲害的高手了,比之一般紫竹後期勝了何止一籌?這世間,若論琴技之高,無人可出六指琴魔左右,即使是當今門派中使用意念的巔峰門派魔音宗,其門下弟子想要以紫竹後期境界打敗劍完也是不太可能。試問這陸小乖又是如何做到?這是其一。”

“其二,意念之修,虛無縹緲,若非有妖族邪道之人指點於他,他怎會有如此進境,竟然隻用了不足一年時間,不聲不響就達到了紫竹後期的境界?所以此子若非妖族奸細,也定是邪道內應,不可饒他性命。”

流川子此言一出,餘下幾人各自相視了一眼,皆是深以為然。方才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陸小乖使用的古瑤琴身上,暫時忘了他這一身意念之法如何修來?即便是蕭玄清,對於意念的修習之高,也是隨著境界的增長,沉澱了無數個念頭,才有的修為。可若是要說他竟能夠在一年之內幫助陸小乖將意念之力提升到如此境界,便是流雲子都有些不信。

沉寂半晌,宮不離疑惑道:“若他真如你所說的這般處心積慮潛入我未央宮門下,又怎會故意在眾目睽睽之下施展法寶?”

“不離兄此言有理,”莫無過也是點了點頭,看了流川子一眼,緩緩道:“不僅如此,他更是在我正道危難之際,不顧暴露自身底牌,以十幾歲的年紀,不足一年的修煉,硬抗絕劍穀縱橫世間的高手,即便耗盡了自身靈氣,也是要將對方擊敗。於情,他算是這一屆門下弟子當中最晚一個入門的,對我未央宮未必比其他弟子感情深;於理,他修習未滿一年,即便是不出手,也沒有人會說什麼。可是他卻不懼身死魂消之威,麵對邪道中的成名高手也一往無前,這等有情有義之人,又豈會是流川子長老所說的奸細?”

流川子冷哼了一聲,道:“妖族邪道之人,皆是性情古怪的奸邪之輩,行事詭異莫測,難以猜測行徑,居心叵測,做出些古怪的事情來也不足為奇。說不定便是一早料到妖族出世,必定會埋伏偷襲,此次未央之戰必定無功而返,故此讓此子如此行為,取信於我,也不是不可能。”

眾人皆是啞然。流川子如此說法雖然說有些無理,大部分是猜測,並無實據,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察覺到妖族出世的可不是隻有流雲子等人。

“一派胡言!”

正當眾人皆是默認之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極為憤怒的嗬斥。

所有人都是將目光投向了門口,陸小乖也是抬頭看了過去,隻見一個黑袍男子,站在大門正中央,看似沒有多高大的身形,卻是擋住了天光。他滿臉怒氣,瞪著流川子。

流川子臉色一沉,原本還帶著一絲冷笑的臉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心裏暗道一聲,是誰把這個無理取鬧的老狐狸找來的?他皺了皺眉頭,有些憤怒地看了陸小乖一眼,心中對這個少年更是充滿了恨意。這蕭玄清除了眼前這個少年,還有誰會去找他?此子還未來到議事堂,便是已經找好了退路,如此年輕,如此心智,此子決不可留!

其餘眾人對這陸小乖沒有那麼多的偏見,更多的卻是同情。隻是流川子向來嚴厲,作為護派長老,對於任何事情都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大家也都是理解。因此,見到蕭玄清趕來,眾人皆是一臉玩味。

即便是流雲子也是一臉無奈。他雖然身為掌門,可是蕭玄清乃是上任掌門親自任命的刑罰長老,資曆比他還高。於情於禮,他都不能太過反對他。

“師傅!”

眾人皆是無言。陸小乖卻是從心底裏歡喜地叫了一聲。

蕭玄清看了陸小乖一眼,隨即將淩厲的目光鎖定在流川子身上,冷冷道:“流川子,你此言豈非牽強附會,強詞奪理?”

流川子麵色隱有憤怒升起,回道:“我強詞奪理?請問蕭師叔,陸小乖這一身意念之力可是你所教授?那日所使癡琴又是從何處所得?那克製劍完的無雙琴技又是誰人指點?這哪一樁、哪一件不是妖族邪道之人才能做的?”

“怎麼?”蕭玄清極為不爽地看了流川子一眼,冷冷道:“你認為以我的意念修為不足以教導我之弟子不成?”

不待流川子繼續說話,蕭玄清又是說道:“再者說了,六指琴魔的癡琴你又見識過幾回?憑什麼你就認定小乖手中的武器是癡琴?那琴,乃是我偶然所得,見小乖有意念方麵的天賦,便傳授給了他,有何不可?”

“你、你……”流川子張口欲言,忽又窒了一下,隻得道:“蕭師叔若要如此維護弟子,我自然無話可說。隻是日後,若是這陸小乖觸犯了什麼規矩,抑或者做出什麼對我未央宮不好的事情來,可別怪我今日沒有提醒!”

蕭玄清冷哼了一聲,隨即不再理他,對著流雲子不善地說道:“流雲掌門,此事關乎我之弟子,卻不曾見有門下通知於我,不知是何說法?怕是眼裏早沒了我這個師叔了吧?”

流雲子原本看蕭玄清與流川子互嗆了一口氣,正自無奈,此時聽得蕭玄清向他發難,不由一時語塞。此刻任誰也看了出來,蕭玄清極力站在他徒兒一邊,這裏又是他身份最老,稍微得罪便是被扣上不敬之罪。

正當這尷尬時刻,忽有個溫和的聲音傳了出來,一聽便知是朱雀護法流露:

“諸位師兄、師叔,此間之事,一來這陸師弟日前大戰劍完,並且將其擊敗,解了未央之危,功勞頗大,若萬一此事與妖邪無關,我們豈非是錯殺了好人?二來陸師弟上山之始,方才十二年紀,如今過了將近一年也才約莫十三,身世來曆又是清楚明白,強要說他是妖族邪道奸細,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過去。我看此事便到此為止了吧。不知掌門師兄意下如何?”

流川子眯起了眼,目光卻突然淩厲起來:“流露師妹向來性子溫和,對人對事都是寬以待之。隻是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斷不可因一句身世清白便是不了了之,想來你也是明白,又為何極力要為其開脫?”

流露臉上的憤怒之色一閃而過,心中暗自咒罵,這流川師兄也未免太不懂得人情世故了吧!隨即瞥了他一眼,說道:“我乃是就事論事,並沒有想要開脫之意,決不似有些人,明明沒有證據,所言也不過是臆測,拿著雞毛當令箭,竟抓著我未央功臣不放,不知是何道理?”

流雲子見狀,苦笑著搖了搖頭,眼看著流川子被氣的臉色發白,正要繼續爭論,連忙插口道:“好了好了,說著說著怎麼又吵了起來,坐下坐下。玄清師叔也請上座,此事還待再議。”

流川子、流露以及蕭玄清皆是冷哼了一聲,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