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決裂,妖魔出世,天生異象,地裂石開。
未央後山深處石洞內,一個蒼老的白袍身影靜靜盤坐著,他的身前有著一塊石桌,石桌上放著一個棋盤,棋盤的另一側同樣坐著一個人影。
這個身影同樣的蒼老,一身藍袍,須發皆白。一雙睿智的雙眼裏,充斥著淡然神色。
兩人皆是無言,仿佛在這裏靜坐了千年,時光在這裏似乎沒有流逝的跡象。
一滴水從石洞頂滴下,落在白袍身影的眉毛上,打破了這一方的沉寂。
石洞外陰雨連綿,沒有停下的跡象。
而在則一片陰鬱當中,白袍的身影忽然動了,他幹枯的右手緩緩捏起一個白色棋子,緩慢而有力地放置在棋盤上,卻落子無聲。
“老友,我這一子如何?”這一聲問語仿佛穿破了時空,從千百年前響起,在這一處洞窟發出回響。
“不錯!”那藍袍的身影語氣中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在陳述一件與他絲毫無關的事情,“幾乎將我所有的路都封死,逼入絕境。”
“你可有化解之策?”白袍身影語氣中有了一絲極為微弱的得意。
“沒有。”藍袍身影坦然道,抬起頭看著對麵老人繼續說道:“蔣祝,我很好奇,未央山上正邪決裂,你竟沒有絲毫擔心麼?”
“嗬嗬,辛絕,妖族重新出世,雖說被正邪交兵掩蓋了天象,可莫要說你沒有察覺到。”白袍身影緩緩說道,臉上有著一絲唏噓,一點戲謔,完全掩蓋住了心中一縷淡淡的焦急。
“蔣祝,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喜歡賭麼?”藍袍身影嘴角緩緩升起一個笑容,語氣中有著一絲嘲諷之意,“便是妖族臨世,隻要將你正道一網打盡,或許我邪道元氣大傷,但魔族必定不會坐視妖族借機壯大。你難道還看不懂麼?”
“辛絕,你未免自視太高了?邪道雖然強悍,這百年來正道也並非止步不前。”白袍身影針尖對麥芒道,邪道久來強勢,可真要以為他們正道都是一群酒囊飯袋,那也是要準備留下一點什麼的。
“你們正道除了未央宮那離魂鎖仙大陣之外,或許還沒有什麼入得了本座的眼。”辛絕老人卻是完全無視了蔣祝的話,接著說道:“哦,對了。還有那未曾探解出來的離魂花以及萬葬墳的秘密。除了這兩樣,你們正道可還有什麼是拿得出手的?”
“便是隻憑借離魂鎖仙大陣,你邪道中人又有何人可以破解?”白袍身影蔣祝眼中升起一絲不爽,譏諷道:“話說得太滿,當心打臉!”
“嗬嗬,若非考慮到妖族睚眥必報,很有可能乘機偷襲,縱使這離魂鎖仙大陣,也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辛絕老人卻是沒有絲毫在意,話語中有著絕對的自信:“你們正道本非我邪道對手,百年前合該滅絕,不過是僥幸存了下來。莫要以為這樣就有了翻身的資本。”
“你們邪道幾位守護者,卻獨獨你前來未央,可是要阻我出手?”白袍身影聞言不再答話,反倒是轉移開了話題。
“高手寂寞,我等結識多年,自然是來看看朋友。”藍袍身影白眉一揚,卻是說出這一番話來。
“當然,也請老友放心。”辛絕臉上終於是洋溢起一絲極為得意的笑容,“涅槃殿的圓匆老友素來喜好清淨,自然是由那黃泉之底,同樣言語不多的尤潛老鬼前去拜謁;而那寂滅塔的神宗老友,也有泰山之巔的絕無神老友去陪他練劍,這些瑣事你大可以放心。”
“洞庭湖下的流蛟老友又去往了何處?”白袍老人蔣祝越聽眉頭越是皺緊,最後終於是忍不住問道。
“嗬嗬,蔣祝老友,或許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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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妖界山上風吹雨打。
一座殘破的大殿中在風雨中飄搖著,仿佛隨時都會傾倒。
大殿內,高高的妖王寶座之上,一個蒼老的身影端坐其中,在他的下方,一個清麗的女子半跪著,正抬眼望著他。
“清兒,你隨為師修習將近一年之期,是也不是?”蒼老的身影緩緩開口道。
“算上今日恰好九個月零三天,未滿一年。”女子甜甜的嗓音卻籠罩著一層陰霾一般,聽來令人感到一絲爽快中夾雜著壓抑。
“嗬嗬,人老了啊!”陶吳老人臉上升起一絲笑容,接著道:“幾個月前你便已經踏足紫竹後期,差那地竹境界也不過一絲。算是摸到了地竹初期的門檻。”
“是,師傅。”女子清脆的聲音仿佛有著一絲魔力,雖然隻是短短一句答話,卻是令得大殿中所有妖族子弟都是聽得如癡如醉。
“九個月之前,你受到冥冥之中的指引,踏足我妖界山,受我妖界山幾位不世高手傳承,又得為師精心指點,加上你日夜苦修,時日飛逝,到而今九月時日已過,實力已然是天竹初期了……”陶吳老人唏噓感歎道,眼光慈愛地看著下方的女子。
“多謝師父連日教導!”清麗的女子眼中有著一絲感激之意濃鬱到了極致,終於是化為了一滴淚水,在眼眶中旋轉,許久之後落在了地上,“若非師父指點,弟子至今不曾得知,家父竟然慘死在未央宮手中!”
“正道之人皆是偽君子,最會虛以委蛇,沒有一個好人,你千萬切記!”陶吳老人口中有著百年的滄桑,這句話說出來仿似有著無盡的信服力。
“是,弟子必定時時刻刻謹記在心,不敢或忘!”女子抱拳答道,一臉的堅毅,讓人看不出一絲柔弱。
“正道之人雖然虛偽,邪道之人卻更為可惡。當年若非邪道中奸險小人假傳消息,後來又聯合魔族合圍我妖族,屠戮無盡,造下滔天罪孽,我妖族措手不及之下損傷殆盡,乃至於淪落到今日之局。”陶吳老人說到此處,語氣中不覺染上了一絲壓抑不住的憤怒,卻又帶著一絲殷切,“清兒,正道與你有毀家之仇;邪道卻和你、和為師以及天下間千千萬萬的妖族殘餘有著滅族之恨。望你來日行事,心中有個分寸。”
“師傅放心,徒兒自有分寸,不會讓您失望的。”女子遲疑良久,終究是恨恨地說出了這句話,看她一張精致的小臉都是皺成了一塊,臉上濃鬱的恨意在整座大殿中彌漫開來。
“唉,清兒,為師知曉你心中恨意洶湧,但……”陶吳老人看她臉色如此不由心中有著一絲心疼,自己這個徒兒年紀輕輕,就讓她背負上了這等深仇大恨,也不知是該說他心狠,還是說他無奈。其實,他又有什麼法子呢?隻能說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當初若是有另一個族人得了傳承,他也不必告訴清兒這些往事。他寧可讓這些舊事都統統爛在肚子裏麵,也總比讓如此開朗的一個女孩子變得這般愁苦。
“但我族實在經不起挫敗了啊……”陶吳老人話語中有著一絲無力以及滄桑,“希望你以大局為重!”
“徒兒……知道了!”女子咬咬牙,顫抖的雙肩透露出一股極端的脆弱,讓人看著心疼。
在她身後,無數的妖族子弟都是默然無聲,一片沉寂中悲傷蔓延開來。
“恭請老祖首徒繼任我妖族新王!”
忽然,一聲厲喝仿如一道驚雷,在大殿中炸響。卻是半跪在女子身後的三男一女其中一個被陶吳老人喚作風磬的男子。
“恭請老祖首徒繼任我妖族新王!”
餘下的兩男一女各自相視一眼,隨即也是對著那猶自清顫的女子暴喝出聲。
“恭請老祖首徒繼任我妖族新王!”
無數的妖族子弟也是同一時間嘶吼出聲,眼神火熱地看著前方那個身形較小,看似柔弱,實則堅強的女子。這一聲呼吼是來自他們心底對她實力的認同以及對她願意放下私仇,以大局為重的尊敬。
“師傅……”而在這無數的嘶吼聲中,女子趕忙擦拭掉淚水,抬眼望著上首的陶吳老人。
“清兒,這把寶劍乃妖族至寶,潛龍劍!”陶吳老人手中忽然變幻出一把寶劍,劍如龍骨,泛著皚皚光芒,老人上前幾步,走到了女子身前,“潛龍劍世代為我族妖王方有佩戴的資格,威力不可小覷。你可願意成為我族新王,帶領你身後這無數族人,誅凶手、報血仇,重現我族無上榮光!”
“哈哈哈……陶吳老友,百年不見,你可還好?”
女子眼中有著一絲激動神色漸次升起,正要伸手接劍,忽然一聲大笑從不知多遠處傳來,響徹整個大殿。原本搖搖欲墜的殘破殿堂,在這一聲巨吼聲中似乎要傾頹倒下,粉碎成渣。
“哼!流蛟老賊,你還有臉來我妖界山!”
陶吳老人將潛龍劍直接遞給了女子,叮囑一聲,隨即縱身而去,幾息時間不見了身影,殿外傳來他滔天的怒斥聲。
“嗬嗬,老友息怒,老友息怒。”那道聲音的主人似乎有些畏懼陶吳老人,“辛絕、尤潛幾位老友讓我來看看你是否依然健在,如今聽得老友聲如洪鍾,依然生龍活虎,老朽我心裏十分高興啊!”
“呸!你個老東西,當年若非你邪道心狠手辣,我妖族何至於此。今日你是打算前來阻我?”陶吳老人的聲音中有著無盡的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