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劍仇滿臉的不可置信,他雙眼暴突,直直地盯著半空中的陸小乖,若非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不可輕舉妄動,他恐怕早就撲上去將陸小乖生生擊殺。
少年的雙手依舊放置在琴弦上,隻是許久再沒有聲音流出。他緩緩地落到了地上,渾身的氣勢隨之潰散,臉色蒼白的如同一張紙,這張紙漸漸被空中迷蒙的細雨打濕。
蕭玄清在陸小乖落地的第一時間就是瞬身來到了他的身旁將他扶住,讓得同一時間想要動身的溫紫萱等人皆是齊齊頓住了腳,臉上閃過一絲詫異。蕭玄清一張臉皺成了褶子,平日裏的冷清嚴厲蕩然無存,眸子中的緊張之色顯然不是作假。
即便是當年的沐風揚與洛清溪,也未曾見玄清長老如此緊張!
蕭玄清將陸小乖救下,當即回到了場外,不顧地上雨水泛濫,直接是盤腿而坐,給他注入了大量靈氣。此戰陸小乖所用乃意念之力,意念之力傷人無形,卻容易反噬。那看似虛無縹緲的無數音符,每一個音節,每一個曲調,雖然都是蘊滿了念力,更重要的卻是與陸小乖的思想、心神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就如同方才陸小乖與劍完一戰,二人看似紋絲未動,其實已經過招了無數次。劍完每掙紮一次就是一次反擊,而陸小乖每彈撥一個音符,便是一道束縛。若是方才劍完完全掙脫了陸小乖的殘夜束縛,少年便是會受到反噬,若是對手強勁,所有的曲調束縛都是會被擊碎,化作漫天毫無意義的音節,而施術者的心神也會受到重創。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方才陸小乖幾次猶豫是否要吞服殺生丸。若是劍完再撐上幾息時間,即便是陸小乖僥幸贏了,恐怕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小!
“師、師傅……”
在蕭玄清傳入了大量的靈氣之後,陸小乖神智漸漸清醒過來,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被蕭玄清的大手按住了身軀。
“別亂動,你有傷在身。”蕭玄清眉頭微微皺了皺,掃視了周圍一圈,對著站在一旁滿臉關切的溫紫萱道:“紫萱,你且帶小乖回居所,此地之事不必再理會。”
“弟子遵命!”溫紫萱聽蕭玄清吩咐,當即二話不說,直接是上前將陸小乖扶住禦劍往後山飛去。
而在這當口,劍完也是被傅劍仇帶回了陣營當中,不惜耗費靈氣與丹丸,終究是將其救了回來。
此時,邪道三尊臉上都算不上好看。
“賤老友,”封玄弈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此番事敗,你怎麼看?”
“哼!”傅劍仇沉著一張臉,自然是聽出了封玄弈話中的揶揄怪罪之意,打了個太極,但語氣明顯不是很好:“這筆賬,我傅劍仇來日定然會親自算的!”
封玄弈眸子掠過一抹莫測的光芒,心下暗道:這老鬼倒是精明,明知道我是有意責怪於他,竟這般輕描淡寫想要扯開。此刻正值正邪二道大戰之際,倒是有些不好太過分。
“咳咳……”冥烈雖然心底裏對這劍完也頗有怨言,連帶著看傅劍仇也不是很爽,但畢竟是胸有城府之人,此刻又是大戰之際,若是一個處理不好,恐怕就會讓對方抓住機會,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二位老友莫要自亂陣腳,”冥烈幹咳兩聲之後,對著傅劍仇與封玄弈說道:“這一戰雖然輸了,但我等卻未必定然要於此時退出未央宮。”
封玄弈與傅劍仇眼神疑惑地看了冥烈一眼,皆是有些不太相信。
“冥烈老魔,你倒說說還有什麼理由留在此地?難道真打算魚死網破不成?”
“老魔此話可當真?方才既然與對方許諾了此事,若是違背了誓言,難免被天下修仙同道笑話。”
“哈哈哈……”冥烈老魔卻是陰險一笑,“我等既然已經被稱為邪道中人,難道還顧忌這一點信義不成?”
此話一出,封玄弈與傅劍仇二人相視一眼,皆是大笑出聲。
“成王敗寇!”冥烈老魔接著道:“這天下的喉舌豈非這勝利者才有資格掌控?”
“嗬嗬,好一個成王敗寇!今日既然已經到了這深夜,離開之事倒也不急於一時了。”傅劍仇負手而立,他的笑聲雖然溫暖,在這雨夜中卻讓人聽來感到了絲絲涼意。
“桀桀……正是如此!”封玄弈也是一連串怪笑道:“倒是我等愚鈍了。既然人家口口聲聲邪道妖人,那我等何須與這些人講什麼仁義道德?冥烈老友,既然你想得開,今日本尊便陪你瘋一次又如何?”
“哈哈,好!”冥烈一聲仰天長笑,顯然心胸暢快。
三尊所談論肆無忌憚,饒是隔了未名湖依舊是清晰地傳入流雲子等人耳中,三尊沒說一句話,宇梵真人臉色就要陰沉上一分,便是一向慈悲示人的焚寂大師也是微微變了臉色。
“哼!”宇梵真人冷哼一聲,語氣裏滿是嘲諷:“我一早就知道邪道中人不可輕與,未曾想現在連麵皮也都丟掉不要了!”
“嗬嗬,沒了臉皮或許才會活的更輕鬆。”傅劍仇溫和笑道:“隻不知你們這群自謂正道人士、正人君子的修仙者,背地裏是否也像現在這般義正言辭。可莫要明裏一套,暗裏一套。”
“哈哈哈,我邪道雖然稱為邪道,卻個個都是熱血好漢;你們妄稱正道,卻一個個貪生怕死,真是好笑!好笑!”
“阿彌陀佛,”焚寂大師眸子中閃過一絲殺意,這幫邪道妖人果然是不可教化,“三位施主此言差矣!正,乃是避免殺戮,爾等縱容廝殺,放任淫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此乃邪道之意!”
“桀桀……焚寂大師此言有理,”封玄弈聞言怪笑幾聲說道,見冥烈老魔與封玄弈皆是拿眼看著他,接著說道:“我等行事恣意妄然,自然不擇手段。不過,那又如何?”
“哈哈,正是如此!流雲子,今日本尊便在這裏撂下話了,我等說話不算數又如何?”
“嗬嗬,休要多言,一戰便是!”
冥烈老魔與傅劍仇聞言皆是灑然一笑,反倒是流雲子三人臉色極為難看。
“看來今日三位是不打算善了了?”流雲子跨出一步,眼中的憤怒之意也是漸漸升起。
這三位老頭今日實在是逼人太甚!你們說一決雌雄,好!答應你便是。如今竟然還想要反悔,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嗬嗬,如今事態發展到這一地步,莫非流雲老賊還以為有什麼轉機麼?還真是天真呢!”傅劍仇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溫和如初,卻讓人察覺到了危險。
“看來我未央宮的離魂鎖仙大陣百年未曾開啟,”流雲子對傅劍仇的語氣十分不爽,當下稍微一沉思,臉上也是緩緩展開一個笑容,這個笑容有著一絲瘋狂之意:“諸位已經忘了!不過不要緊,今夜便讓你們再嚐一嚐這永生難忘的滋味。”
“掌門!”站在靠後一些的流川子上前一步,拽了拽流雲子的衣服,語氣有些嚴肅,“此事非同小可,你是否再……”
“不必再考慮了!”流雲子一拂袖,將袖子從流川子手中抽離了出來,隨即隻是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他平日裏雖然悠然,不大管門中事務,但畢竟身為一派之尊,身為上位者的那股氣勢一直都隱藏不露,此刻緊緊隻是一句話便是將流川子噎住了。
流川子話說到一半被打斷,臉麵上有些不好看,實在尷尬,他又是極為好麵子的人,本想繼續勸解幾聲,卻是被流雲子投注過來的目光驚住了。他已經好久不曾看到自己這個師兄眼中露出這樣的瘋狂神色了,他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了,卻未曾想老天還是給了他這麼一個機會。
他寧願不要這個機會。
“別忘了,我才是掌門!”流雲子淡淡地瞥了流川子一眼,隨即再不看他。
“哈哈哈……”冥烈老魔聽到流雲子這一句話又是一陣大笑,隻是這笑中難免透露著一縷隱藏極為小心的心虛,“不過是離魂鎖仙大陣罷了,莫要以為我邪道這百年來就沒有長進!”
“哦,是嗎?”流雲子看到傅劍仇與封玄弈兩人臉色皆不算得上太好,雖然極力想要保持平靜,但聽到離魂鎖仙大陣這幾個字之時還是難免眼角有些抽動,“鬼尊?劍尊?你二人也這般想法麼?”
“嗬嗬,未央宮的離魂鎖仙大陣的確玄奧,百年前一戰也確實威力不小。”傅劍仇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一絲畏懼,心中卻依然存著深深的忌憚以及一抹難言的歆羨之意,自家的先祖怎地就未曾傳下這等不世的陣法,“但我絕劍穀與魔音宗、千山墳三派既然敢大兵壓境,自然是有著破陣的把握!”
“桀桀……這世間既然存在著陣法,就必然存在著破陣之法。”鬼尊封玄弈也是笑道:“莫要以為這離魂鎖仙大陣就高明到哪裏去?況且……”
“況且?”流雲子本來還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此刻聽到他話中似乎還有著另一層意思,不由出言追問道。
“況且,施展這離魂鎖仙大陣所需要承受的代價,”封玄弈頓了一頓道:“你確定你能承受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