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華冷清。
落陽城一處孤宅,方圓一裏內寂靜如空穀,聽不到一絲人聲。
當獨孤殘等人時刻注意著無常鬼的動靜時,一個身形如煙、縹緲如狐的影子已然無聲地飄了進來。她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一間樸素至極的房子外,摸進了房間裏。片刻後,幾聲低不可聞的聲音響起。
“顏兒,你可拿到了雮塵珠?”說話之人聲音有些沙啞。
“徒兒未能得手,請師傅降罪!”女子清脆的聲音答道,語氣中有些悲傷,卻不知是因為沒有拿到雮塵珠,還是因為夜裏濕氣太重,濕潤了她的眼眸。
“罷了,”沙啞的聲音忽然多了幾許滄桑,“此等神珠豈是輕易可得?你且起來。”
“是,師傅!”女子站起身來,眼珠子一轉忽然低聲說道:“師傅,雖然我沒能得到雮塵珠,但是卻聽聞了一樁大事,而內應夜受不明身份之人攻擊,重傷難愈……”
……
半晌後,女子身形如煙散去,幽深的房間再度陷入了一片安靜當中。
盞茶時間過後,兩道蒼老的身影無聲地飄了進來,一點燭火,亮了一夜。
……
次日早晨,曙色被塗抹上了一層不清不白的迷霧。模糊的地平線勉強支撐著低矮的太陽,它的光輝既不虛弱也不毒辣。其時,正值春暖花開時節,大小動物的血液都在汩汩沸騰,數千弟子盡皆集合,浩浩蕩蕩地從落陽城渡河而過,直奔未央山而去。
而此刻,未央山的兩脈會武正進行到了第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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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天峰會武場上,聲勢依然嘈雜繁鬧,比試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會武場中央,半空中九塊懸浮的巨大石塊上,此刻有著八道身影迎風而立,即便是昨日負傷的易雲山也是氣度非凡地長身傲視著全場。然而,那懸浮在最高處的石塊卻依然空空蕩蕩,昨日立身其上的沉穩青年卻是不見了身影。流雲子等人昨夜聚集弟子的時候就接到了藥師閣的傳話,七人皆是大為震怒,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在他們未央宮七位大佬的眼皮子底下,乘柳近滄重傷之際將他打得昏迷?
這其中最有可能的自然是易雲山等人,但七人一番盤問,卻沒有人承認。此時正值兩脈會武期間,不好節外生枝,此事也隻好暫且按下不提。待得此間事了,剛好柳近滄身上有諸多他們不解的疑問,也好一並詢問解決。
而對外流雲子則是宣稱柳近滄昨日比試重傷未愈,行動多有不便,因此今日便不參加了。在場眾人皆是不疑有他,畢竟他們昨天確實親眼所見,柳近滄與易雲山二人拚的十分激烈,今日不參加也是合理。隻有流川子等人繃著臉不說話。
陸小乖一早先是去玄清殿拜見了蕭玄清,小心翼翼地試探他是否發現自己這些日子無端消失。蕭玄清神情倒是沒什麼異樣,但看陸小乖數月時間,境界依然停留在綠竹初期,不由臉色有些不好看,再看他意念竟然達到了紫竹後期境界,心下不由有些奇怪,心裏暗道:就算這小子有這方麵的天賦,可是未央宮中並沒有能夠修煉到紫竹後期境界的功法,卻不知他這徒兒是如何修煉的。
不過他活了幾百年了,早就把很多東西都看淡了,唯獨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聲名。說白了就是看重麵子,因此此刻也不好詢問陸小乖。這樣一來,他以為陸小乖都是沉溺在意念的修煉之中,自然就荒廢了境界的提升,也是情有可原。當下說了一番境界、意念不可偏廢的大道理,給他講了一些境界提升方麵的經驗,又問他為何此次沒有參加兩脈會武。
陸小乖隻好以閉關修煉錯過時機,模糊應對過去,算是勉強過了關。蕭玄清也不甚在意,神通閣一、二層的神通,說實話他並不怎麼看得上眼,自己如今唯有這一個徒弟,他自然是不會小氣。不過,至少也得等到他境界達到了紫竹之鏡,否則這等神通,怕是即便他能夠領悟,也是無法施展。
拜別了玄清師傅,回到點翠閣,恰好碰見結衣那妮子來給他收拾房間。夏結衣一見陸小乖,驚喜無比,直接是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來,將他抱住,隨即又好像想到了什麼,趕緊放開,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陸小乖自然是不以為意,看她一臉尷尬,嬌羞可人,又想起這些日子她一直幫他整理著房間,心中感動,大大方方地將她摟入懷中。初陽透過晨霧,照在他們的身上,顯得那樣的耀眼而純潔。
兩人擁抱了一會,陸小乖將夏結衣鬆開,靠著門前的梧桐樹坐下,想起這數月時間在洞中奇遇,心中依然有著無限的疲倦之感。
夏結衣也是在一旁尋了塊幹淨石頭,擦了幾遍靠著陸小乖坐下,興奮地告訴她的小乖哥哥自己打敗了慕楓,進入了小擂台前十名。
“小乖哥哥,我昨天打敗了慕楓那個討厭鬼呢!有沒有很厲害?”
“結衣學會了小乖哥哥專門替我挑選的洛水劍了呢!”
“妙菡姐姐還幫我選了一門七階武技——九陰旋風指,威力可大了哦!”
……
夏結衣絮絮叨叨地拉著陸小乖給他將這幾個月來未央宮發生的大小事情,一直說到了最近的兩脈會武。少年許久未曾聽到這麼多的話,煞有興致地聽著她把大大小小瑣事全都講了一遍,臉上有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升起。
這小妮子,三月不見,越長越水靈了呢!而且,跟著楚妙菡修煉了幾月,不僅境界提高了,強大的武技學會了不少,連性子也是變得更為了柔軟了,說話都像楚妙菡一樣溫柔,不過那溫柔中又帶著這妮子獨有的可愛嬌憨,真是誘惑呢!
陸小乖看她一臉可愛,細聲細語地跟他講著一大堆話,柔美順眼的樣子,簡直要萌化了!不由伸出手學著楚妙菡那般捏了捏她的臉頰,惹得夏結衣一陣臉紅,卻沒有躲開,任由他粗糙的手掌在她嬌嫩的小臉上蹂躪肆虐。
終於講完了一大堆事情,夏結衣剛打算纏著陸小乖講講他這幾個月時間去了哪裏,忽然“啊”地驚叫了一聲,小手一拍腦袋,拖著少年就往會武場跑,邊跑還邊嘟囔:“啊啊啊!要遲到了!要遲到了!”惹來陸小乖一陣搖頭苦笑,這妮子,還真是……有夠呆萌的啊!
此刻,陸小乖一個人站在場邊,聽著場中一陣陣歡呼之聲,有些索然無味地打了一個哈欠。雖然現在進行的比試已經算是未央宮年輕一輩弟子中佼佼者之間的戰鬥,但對於陸小乖來說顯然還是不夠看。
能讓他入眼的,除非是前七名的比試。
場中的比試已經進入了白熱化,夏結衣一開始就被淘汰,畢竟昨日她也不過是以第十名的身份勉強有了資格挑戰上一屆的前十,實力自然還是有著雲泥之別。
滿臉尷尬地看了一眼場外的陸小乖,夏結衣一臉不爽地瞪了那個青年一眼,隨即有些泄氣地下了擂台朝著陸小乖走去。心裏把那個打敗她的青年咒罵了一千遍,早上才跟小乖哥哥炫耀說自己昨日進了前十,這才剛上場,被人家一招就給打敗了,要不是人家看她是個女孩子,估計都得重傷臥床……
陸小乖有些好笑地看著嘟著嘴一臉不爽的夏結衣,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好言安慰了一番,這才讓得夏結衣那妮子又是開心起來。
半空中的楚妙菡與溫紫萱二人看到,也是搖了搖頭寵溺地笑了笑。兩脈會武前十哪有那麼簡單啊!這妮子也未免太敢想了吧。
這些小插曲自然是沒有引得多少人注意,畢竟場中的比試很快便又是開始了。而那位第十名的青年男子也終於是在連續打敗三個挑戰者之後被轟然擊敗,一臉垂頭喪氣地下了擂台……
不同於這邊的火熱,藥師閣這邊向來冷清。
而就在這片冷清中,有一個人影從藥師閣走了出來,便是柳近滄了。藥師閣眾人雖然力勸他在這裏多待一些時間,但他以兩脈會武正在舉行的理由堅持離開,眾人自然不好說什麼。畢竟這兩脈會武,十年一屆,這次錯過了又要等上十年。
柳近滄回頭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藥師閣,身子有些虛弱地輕輕咳了咳。雖然昨夜所受的外傷在小鷂控製下隻傷及皮肉,但架不住血流的多啊!又且昨日與易雲山對戰,受了重傷,此刻自然是有些無力。
遠處傳來會武場熱烈的尖叫聲響,一場場比試熱火朝天地展開。他的眸子當中忽然升起了一絲狂熱,怔了半晌,狂熱衰落,反而是染上了一絲頹敗之意。
“記得你明天要做的事情,希望還能見到你。”
“好啊,我等你哦。你是個很有趣的人呢!”
“喂,一根大木頭,你不會是看上本姑娘了吧?”
……
耳邊忽然響起昨夜那女子對他說的話,他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縷柔和的神色,眼中劃過一抹決絕!
“是啊,姑娘,我這根爛木頭看上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