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才疏學淺,為兄就是草包了。”燕王哈哈大笑,寧王卻是汗流浹背,張著嘴不知如何回答。
道衍使一個眼色,侍從取來紙筆,攤在桌上。燕王拍一拍桌案,笑道:“十七,出師不可無名,征伐不可無道。你文采俊雅,替我寫一道檄文,清君側,靖國難,好好罵一罵那些奸臣賊子,黃子澄、齊泰、梅殷、卓敬、李景隆、耿炳文、郭英……一個都不能少,至於咱們那個皇帝侄兒,昏庸無道、識人不明、變更祖製、辜負先帝,也要一條一條地說明白!”
“這、這……”寧王麵無血色,身子發抖,“小弟剛剛上表請罪,如今又寫檄文,傳了出去,豈非顛三倒四、反複無常。倘若世人以小弟為無信之輩,所寫的檄文恐怕也難以服眾。”
燕王眯起雙眼,盯著寧王,那目光似在他骨頭上刮過。寧王哆哆嗦嗦,低下頭去,不敢與兄長四目相對。忽聽朱棣笑道:“這麼說,你是不想顛三倒四、反複無常了?”
“我、我……”寧王咽一口唾沫,說不出話來。
“以前的事,一筆勾銷。”燕王伸出食指,用力敲一敲紙張,“這道檄文,你非寫不可,不但要寫,還得辛辣狠毒。皇帝侄兒看了,須得暴跳如雷才好。你若不寫,就是首鼠兩端,等我一落下風,立馬打算投奔朝廷。與其如此,你現在就走,豈不更好?”
燕王打了手勢,呼啦,侍衛扯開簾帷,狂風呼嘯而入,吹得寧王滿臉冰雪,蜷成一團,恨不得縮進地裏。他心裏明白,燕王如此逼迫,乃是要斬斷他的退路,檄文就是投名狀,一旦寫了,唯有緊跟燕王、至死方休。
寧王心中絕望,暗歎一口氣,轉身坐下,拎起毛筆。燕王笑笑,一揮手,侍衛又將簾帷放下。
寧王筆走龍蛇,寫了兩刻工夫,方才放下筆來。燕王取過草稿,看了一遍,笑道:“不愧是十七弟,滿腹錦繡,倚馬可待,看了這道檄文,皇帝侄兒一定氣個半死。哈,譽清之後,加蓋寧王印璽,即日送往京城。”
寧王麵如死灰,低頭稱是,忽聽燕王又道:“十七,我知道你心裏大不服氣。”
寧王嚇了一跳,忙道:“不敢,不敢……”
“敢不敢另說!”燕王笑了笑,“十七你也知道,四哥我眼裏揉不得沙子,你若要刷花槍,四哥我奉陪到底。”
寧王肝膽俱裂,噗通跪倒,磕頭連連:“小弟不敢,小弟不敢、不敢……”
燕王冷笑出門,寧王兀自磕頭,好半晌才停了下來,趴在地上,無聲抽泣。
忽而簾帷掀起,寒風掃地,一個聲音怯生生叫道:“王爺……”
寧王抹淚抬頭,忽見寧王妃拉著世子站在門前,朱微懷抱次子,注目望來。
寧王見了她,心尖兒上騰起一股火苗,猛地跳將起來,一把奪過兒子,劈頭喝道:“你來幹嗎?”
“我、我……”朱微望著兄長,不知所措。
“你還有臉來見我!”寧王多日來積下的憤懣、委屈一股腦兒迸發出來,咬牙切齒,惡狠狠盯著妹子,“你假惺惺的裝什麼好人?若不是你,我怎麼會落到這個田地?我瞎了眼,蒙了心,為了你引狼入室,丟了大好基業,鬧得死不死、活不活,成了叛王逆黨,毀了一世清名,將來抄家滅族,全都拜你所賜……”
一字一句,都如尖刀刺在朱微心頭,她淚湧雙目,眼前一片模糊,顫聲道:“哥哥,你、你誤會了……”
“誤會!”寧王不依不饒,恨意更深,“你鬧來鬧去,不就是為了嫁給姓樂的小賊麼?燕王許你嫁他,你就奸戀情熱、枉顧孝義,不惜陷害胞兄,將我一門老小置於絕境。當初有人說你死了,我還為你傷心難過,如今看來,你真是死了才好,滾……”寧王一指帳外,聲色俱厲,“兄妹之情,一刀兩斷,我寧王朱權,沒有你這樣的妹妹!”
朱微頭暈目眩,胸口如壓巨石,簡直喘不過氣來。她想要辯駁,可又不知從何說起來,遊目看向四周,寧王妃噤若寒蟬,世子緊攥母親衣角,惡狠狠瞪著姑母,眼中竟也大有恨意。
“他也恨我?”朱微傷心迷茫,不知所措,踉踉蹌蹌地出了營帳,迎著風雪飛快奔跑。她想哭,偏又哭不出來,想要衝天大叫,嗓子裏卻似堵了什麼,胸中波翻浪湧,悲慟、委屈牽扯交織,呼不出,咽不下,宛如驚濤駭浪,直要將她揉得粉碎。
一匹無主戰馬擋住去路,朱微翻身跳上,疾馳狂奔,不顧士卒喊叫,一陣風衝出營門,闖入風雪彌漫的曠野。
風刀雪劍撲麵而來,肌膚如割,冷徹肌骨。朱微不管不顧,漫無目的,隻想逃得越遠越好。
不知過了多久,坐下馬匹困倦,緩慢下來。朱微立馬荒野,遊目四顧,飛雪漫天,不見歸路。回想寧王的絕情話語,她的心撕裂一般痛苦,伏在馬頸之上,渾身乏力,不想動彈,心想:“也不知凍死是什麼滋味?我若死在這兒,世上的人都不會知道,樂之揚呢?他也不會知道……”想到樂之揚,酸甜苦熱湧上心間,朱微淚水奪眶而出,滴在馬鬃之上,很快凍結成冰。
忽聽有人高叫:“公主殿下!”
朱微吃了一驚,不想無人曠野,竟也有人追來,回頭望去,一騎人馬飛奔而來,騎士頭戴蓑笠,身披鶴氅,風雪之中看不清他麵目。
是走是避,朱微尚未拿定主意,那人已然接近,大笑一聲,掀開蓑笠,露出光溜溜的禿頭。
“啊?”朱微變了臉色,“衝大師!”
衝大師微微一笑,合十說道:“括蒼山一別,殿下病勢康複,可喜,可賀!”
朱微不想在此遇上這個大敵,不勝惶恐,左右顧盼,突然一抖馬韁,胡亂衝向左麵,才跑十來步。忽聽“咻”的一聲,坐騎頭部多了個血孔,腦漿合血湧出,濺了朱微半身,馬兒來不及悲鳴,前蹄一軟,趔趄栽倒。
朱微忙使輕功,一個翻身向前落下,回頭望去,和尚掂量一顆石子兒,笑嘻嘻地望著她:“跑啊,看殿下腿快,還是貧僧的石子兒快。”
朱微望著死馬,呆了呆,轉身奔向遠處,忽然左膝一痛,跪倒在地,耳聽哈哈大笑,衝大師縱馬衝來,輕舒長臂,抓了過來。朱微反手掃出,五指微微顫動,正是“拂雲手”的精妙招數。
啪,朱微一擊而中,卻如拍中岩石,衝大師麵露笑意,五指一張,雄渾之氣澎湃而出,勢如精鋼大網,瞬間將她罩住。小公主手不能動,足不能抬,身子陡然一輕,人已落在馬上。
朱微不勝駭異,從頭到尾,衝大師一根手指也沒碰她,隻憑磅礴內力,將她擒上馬背;這和尚多日不見,武功又有莫大的精進。
這時遠處傳來馬蹄聲,衝大師回頭看了一眼,笑道:“找你的來了。”抓起朱微,橫放馬上,啪的一揮馬鞭,向前奔突飛馳。
朱微上下顛簸,隻覺血衝頭腦、五內翻騰,登時嘔吐起來。
衝大師也不理睬,隻顧打馬狂奔,直到身後蹄聲消失,他才緩了下來,低頭一瞧,朱微受盡顛簸,苦膽汁也吐了出來,當下笑道:“公主殿下,這滋味兒好受麼?”
朱微難受之極,咬牙道:“你幹嘛不殺了我?”
衝大師笑道:“你是大明公主,對我大有用處!”
朱微不覺苦笑,心中好不淒涼:“我背負了一個公主的名頭,可是父皇也好,哥哥也好,都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衝大師見她沉默,說道:“你若不反抗,貧僧便不折磨你。”
朱微仍不做聲,閉著雙眼,心想:“大不了一死,人不畏死,還怕什麼折磨?”
衝大師微感不耐,又見她氣息虛弱,再加折磨,隻恐沒命。當下怒哼一聲,扶起朱微,扯出一條麻繩,將她捆在馬頸上。
馬不停蹄,迎著風雪又跑了兩個時辰,前方出現一片營帳,密密疊疊,白如雲朵,居中一座金帳,光華璀璨,格外奪目。
“這是哪兒?”朱微失聲問道。
衝大師微微一笑,說道:“蒙古大汗的軍營。”
朱微臉色慘變,欲要掙紮,奈何要穴受製,身軟無力,唯有任人擺布。
進入營門,到處燃燒篝火,一團團,一簇簇,圍繞許多蒙古士兵,喝酒烤肉,歌舞喧嘩,亂紛紛全無紀律。
衝大師騎馬穿過人群,左右環顧,眉頭大皺。士兵見了女人,紛紛起哄狂笑,朱微不懂蒙語,可也聽出猥褻之意。
衝大師臉色一沉,突然仰天長嘯,嘯聲激越,直如數十個雷霆從大營上空滾過,越響越急,久經不息。眾軍士兩耳嗡鳴,煩悶欲嘔,紛紛捂住耳朵,流露痛苦神氣。
衝大師見狀,收起嘯聲,營中人無語、馬無聲。衝大師馬頭所向,諸軍紛紛退讓,臉上流露敬畏神氣。
到了金帳之外,衝大師抓起朱微,跳下馬來,問道:“大汗在麼?”
“在!”衛兵躬身答道,“大汗急著見你,派人問了好幾次。”
衝大師點頭,大踏步走進金帳。帳內堆錦積繡,暖香彌漫,上首坐著一個青年男子,愁眉不展,正喝悶酒,旁邊跪著兩個侍女。
“薛禪!”男子看見和尚,麵有喜色。
“大汗!”衝大師合十行禮。
青年男子正是方今蒙古大汗坤帖木兒,繼位不久,年紀尚輕。他揮一揮手,侍女退下。坤帖木兒注目朱微,怪道:“大師,這漢女是誰?”
“大明寶輝公主!”衝大師說道。
坤帖木兒有些吃驚,定眼望著朱微,冷笑道:“朱元璋在捕魚兒海抓了本國不少後妃公主,如今他的女兒也落到咱們手裏。嘿,真是長生天的報應。”
二人以蒙語交談,朱微雖然不懂,可瞧坤帖木兒的眼神語氣,心知對方居心不善,登時心中惶急,欲要咬舌自盡,可是衝大師站在身邊,那股雄渾勁氣始終籠罩全身。朱微剛動念頭,便覺舌頭僵硬,壓根兒無法開口。
衝大師也有所覺,瞥她一眼,向坤帖木兒笑道:“大汗明見,她是燕、寧二王的妹妹,萬一戰事不利,還可作為人質,跟燕王討價還價。”
坤帖木兒麵露失望,說道:“大師這麼說,我起傾國之兵,這一仗並無必勝把握?”
“但凡打仗,並無必勝的道理,何況燕王用兵,不可小覷。”
坤帖木兒呆了呆,忽地頹唐道:“鐵木黎來了!”
衝大師也是一愣,笑道:“他是國師,怎能不來?”
坤帖木兒雙眉一挑,麵有怒容,衝大師卻向他使個眼色,目光轉向帳門。坤帖木兒隻一呆,便聽有人嗬嗬直笑,鐵木黎掀開簾帷,揚長而入,身後跟著那欽與若幹壯漢,一色黑甲束身,腰佩長刀,神氣剽悍。
“鐵木黎!”坤帖木兒騰身站起,麵帶怒容,“你不告而入,不將本汗放在眼裏嗎?”
“哪兒話?”鐵木黎從容笑笑,“外麵沒人,老臣隻好自行進來了。”
“沒人?”坤帖木兒一愣,“衛兵呢?”
鐵木黎笑道:“多半開了小差,逃回老家去啦!”
“胡說!”坤帖木兒氣得嘴歪眼斜,“那都是本汗的親信,怎麼會開小差?”
“那可難說!”鐵木黎漫不經意地道,“風大雪大,強敵當前,鬧得不好就得把小命兒扔在這兒。換了是我,也得乖乖回去,打仗這玩意兒,可不是小孩兒過家家!”
“你……”坤帖木兒渾身發抖,看一眼衝大師,陡然提起勇氣,“你敢小瞧本汗?”
“不敢!”鐵木黎笑了笑,“大汗支開老臣,帶著大軍南下,這樣的手段老臣佩服之至,又豈敢小瞧您呢?”
坤帖木兒一時語塞,囁嚅兩下,看向衝大師,流露乞求神氣。
“國師見諒!”衝大師笑道,“軍情緊急,兵貴神速。燕王奪取大寧,不過一晝夜的工夫,國師恰巧不在,大汗來不及告知,隻好倉促南下,以免誤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沒錯,沒錯!”坤帖木兒連連點頭。
鐵木黎嗬的一笑,問道:“何為千載難逢?”
衝大師說道:“燕王、朝廷交戰,兩虎相爭,一死一傷,我軍趁亂出擊,當可奪取燕雲、光複大都。原本寧王朱權鎮守大寧,與北平互為犄角,我軍倘若南下,必然遭到大寧守軍阻擊。如今燕王吞並寧王,大寧城為之一空,我軍大可從容進退,不虞有人攔路。”
“對,對!”坤帖木兒眉開眼笑。
鐵木黎冷笑道:“燕王回軍一擊,你又如何應付?”
衝大師道:“燕王回軍,我便後卻,它若返回北平,我便緊隨之後,如此進退倏忽,令其疲憊,而後設伏突襲,將其一舉擊潰。”
“高明!”坤帖木兒稱讚道,“當年三峰山,拖雷大王就是這麼對付女真人。那一戰,女真全軍覆沒,從此也就沒了大金國。”
“好啊,拖雷大王都拉出來了。”鐵木黎笑道,“看來大和尚不但消息靈通,兵法也很了得。”
“不敢!”衝大師說道,“不世良機,稍縱即逝,若能占據燕雲,不出十年,便可囊括中原、席卷三吳。那時候,大汗就是複興我蒙古的大英雄、大豪傑,名垂青史,光耀祖宗。”
坤帖木兒點頭微笑,坐了下來,摸著下頜髭須,望著鐵木黎洋洋得意。
鐵木黎看一看衝大師,又瞧一瞧坤帖木兒,忽而笑道:“大汗成了英雄豪傑,眾人欽仰,坐擁江山。大和尚你輔佐有功,獻上不世奇謀,一旦奪下大都,也是元謀功臣,分封厚賞那也是少不了的。”
“罪過、罪過!”衝大師說道,“貧僧出家之人,榮華富貴譬如浮雲,隻是不忿先祖基業落入異族之手,盡心竭力,光複舊國。至於封賞之類,那是萬萬不敢奢望的。”
“大師不必謙退。”鐵木黎說道,“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乃是我大蒙古的慣例,你不受賞,大汗也不答應,對不對?”
坤帖木兒隻覺他話中有話,可又揣摩不透,猶豫一下,略略點頭。
“這麼說來,此次出兵,大汗和大和尚都有好處。”鐵木黎詭譎一笑,漫不經意地道,“但不知,本國師又能得到什麼?”
坤帖木兒臉色一沉,眉宇間透出怒氣,衝大師向他使個眼色,笑道:“國師一國之師,疆土擴張,權勢自也隨之增長。”
“那可未必。”鐵木黎陰沉沉一笑,“以老臣之見,敗了不說。倘若勝了,大汗挾戰勝之威,第一個要的就是我的腦袋。”
坤帖木兒臉色一變,支吾道:“國師……國師何出此言?”
“當年捕魚兒海,藍玉潛師突襲汗庭,金帳殘破,王纛墜地,若非老臣,你父子早就沒命了。你爹不是嫡裔,無緣汗位,虧我殺了太子天保奴,扶持他登上汗位,可他根基穩固,就想削我的權、要我的命,沒奈何,我隻好做點兒手腳,讓他也去了。”
坤帖木兒五雷轟頂,瞪眼揚眉,青筋暴凸,指著鐵木黎渾身發抖:“你、你殺了我父汗?”
“我不殺他?”鐵木黎冷笑一聲,“你能在這兒說話?”
“你、你……”坤帖木兒心虛氣短,轉眼看向衝大師。和尚雙手合十,低眉垂目,臉色沉靜如水,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能當大汗的人,並不隻你一個。”鐵木黎漫不經意地道,“自古權臣,難得善終,老臣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選你坤帖木兒,正是因為你秉性軟弱,不敢如你爹一般跟我作對。沒想到這和尚舌燦蓮花,激起了你的雄心壯誌,好好一頭蠢牛,偏想幹老虎的事兒。”他略略一頓,眼中精芒暴漲,“蒙古不是大元,你也當不了成吉思汗!”
這一頓夾槍帶棍,殺得坤帖木兒銳氣盡喪,望著衝大師流露乞求神氣。
“一人也好,一國也罷,失去雄心壯誌,便與行屍走肉無異。”衝大師徐徐開口,“而今蒙古諸部,勾心鬥角,四分五裂,全因屢遭挫敗,失去了入主中原的雄心,長此以往,人心散漫,積貧積弱,再也無力南下,永遠困死在這茫茫草原上。”他停頓一下,幽幽地說道,“這就是國師你想要的麼?”
“我老了。”鐵木黎冷冷說道,“這些豪言壯語,隻能騙騙小孩子。我想要的,隻是一個老實聽話的大汗。”他回過頭來,輕輕一拍手,“進來!”
簾帷掀開,走進一個蒙古貴人,神色張皇,左右看看,向鐵木黎欠身行禮。
“鬼力赤!”坤帖木兒叫道,“你來幹嗎?”
“噓!”鐵木黎豎起食指,“客氣一點兒,坤帖木兒,從今往後,他就是你的大汗!”
“什麼?”坤帖木兒失聲驚呼,“你說什麼?”
“你被廢黜了!”鐵木黎冷冷道,“鬼力赤是新任的大汗!”
坤帖木兒麵如死灰,盯著衝大師哀叫:“薛禪,救我!”
“鐵木黎!”衝大師抬起眼,眉宇凝結冰雪,“貧僧以死相拚,當會如何?”目光一轉,鬼力赤為他眼神所奪,禁不住身子後縮。
“大為不妙!”鐵木黎坦然說道,“我要殺你,當在百招之後,那時金帳之中,除我之外再無活人;若你逃出金帳,振臂一呼,坤帖木兒權威猶在,未始沒有將士聽從。”
“既然如此……”衝大師目射精芒,“國師還要一意孤行?”
“薛禪!”鐵木黎詭笑,“我要向你發難,自然就有萬全的謀算。”
“哦?”衝大師冷笑,“願聞其詳。”
鐵木黎一拍手,簾幕忽又分開,兩名勁裝武士推進一個女子,衝大師隻一怔,朱微已是衝口而出:“石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