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看看亭子四周躺倒了一地的女子,有的呻吟,有的半死不活,連問了數人,都答不出話,隻得一手捧著鏈子,一手揪著絲帛捂住下身,便向花圃後麵的屋子裏來尋自己的衣服。剛走到屋子外麵,隻見先前那一黑一白兩位女子摟抱著躺倒在地,口內尚自呻吟,筋酥骨軟,動彈不得,一串鑰匙卻掛在黑無常的腰間。
寒江雪大喜,急忙拿鑰匙來打開自己手腳上的金剛鎖,丟掉鐵鏈,又急忙進屋子裏來尋找自己的衣服和一應物品。
寒江雪四處翻箱倒櫃,幸好衣服和一應東西尚在,出來又見隔壁的屋子裏竟蒸著許多糕點和菜蔬,索性進去抓起吃了個飽,又把豔骨劍拿起,便出來,向那“銷魂密約”亭而來。
寒江雪來到亭外,見那“羞花使者”尚自立在那棵白玉蘭樹梢,衣帶飄飄,恍若仙子,便開口道:“多謝姑娘兩番相救,寒江雪頓首再拜”。說著便深深拱手躬身拜了下去。
那“羞花使者”住了蕭聲,冷冷道:“既說大恩不言謝,你此番這般做作,豈不有失丈夫行徑”。
寒江雪頓時紅了臉,隻得道:“雖如此說,畢竟在下心裏著實不安。雖心裏銘記,但稍盡誠心爾。既然仙女妹妹不喜歡,但凡用得著寒江雪處,寒江雪一定全力以赴,萬死不辭,以報仙女妹妹兩番救命之恩”。
“羞花使者”冷笑道:“你還真是個俗不可耐的人,多說無益。我既不是仙女,更不是你的什麼妹妹,可別亂叫。前番救你,是巧遇,全因那楚天行之故;今番亦是湊巧,卻是來清理門戶,沒想到你卻栽在這梅七姑手裏,成了寡婦嶺的‘活寶’”。
寒江雪便道:“說來慚愧,在下在沙漠裏昏厥,卻不知如何被這夥人綁了來,鬼使神差成了她們的俘虜,卻不知姑娘所說‘活寶’為何物?”。
“羞花使者”一時竟無言以對,羞紅了臉,便道:“此番既遇著了你,便隨我一起回大唐長安吧,家師聽得些你的傳言,曾言及要見你一見,有幾句話要當麵問你,同時也可去梨花庵為你祛毒療傷”。
寒江雪道:“在下恭敬不如從命,隻是我那殘月妹妹如今下落不明,不知她走出沙漠沒有?我還得回樓蘭尋她,之後便隨姑娘同去長安見你的師父,但有問及和驅使,必定言無不盡,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羞花使者”道:“你叫我‘柳恨水’本名即可,別一個姑娘一個仙女妹妹的渾叫。至於你的那殘月妹妹,我在趕來的路上遇見,她原本是貞玉公主的侍衛,大唐的梅花密探,千牛備身,我和她見過幾次,她此刻騎著那樓蘭王子的‘樓蘭雪’駱駝坐騎,沿著官道行來,大官小將,誰敢惹她,一路甚是威風,想必此刻正在關隘處受眾人禮遇呢,一時趕不來。你若擔心,可留書在亭上,她來了自然明白。此刻你卻需隨我急往大唐長安,家師五月底便要去苗疆,無心師太亦恐行蹤不定,若是晚了,我的師命難違不說,你的五毒神掌之毒恐怕此生難解,便會落下終身殘疾,重者還會斃命”。
寒江雪道:“如此說來,竟一刻也耽擱不得,在下謹聽恨水姑娘之命,一同前往大唐長安走一遭。隻是在下此刻恐怕正被朝廷通緝,路上多有不便,恐帶累了恨水姑娘”。
柳恨水道:“無妨,去了你便知道”。
寒江雪隻得揮劍在“銷魂密約”亭的柱子上刻下幾個字道:“殘月妹妹,長安梨花庵見。兄寒江雪”。
柳恨水飛身下來,便朝外走。寒江雪收回豔骨劍,便也急忙跟了上去。兩人此刻展開輕功,腳踏芳草殘花,須叟出得寡婦嶺來。
寒江雪道:“我這裏有些銀子,到了幽州,便賣兩匹馬來,也可快馬加鞭,在五月底前趕到長安”。
柳恨水點點頭,兩人便向著幽州而去不提。
話說殘月一路從樓蘭國奔大唐幽州而來,各處樓蘭國關隘都有大小官員伺候招待,竟如同出遊一般,一路倒也快活自在。
這一日,眼見便出得樓蘭國地界,前麵便是幽州,殘月遂把駱駝交還給了當地官員,自己騎一匹快馬,一路奔來。行了十餘裏,見前麵一座好大莊院坐落在嶺上,路邊一石碣,卻是“寡婦嶺”三字,殘月大喜,遂策馬奔了上去。
殘月來到莊院中,隻見數處亭台樓閣,花圃中鳥語花香,卻無人影,心裏暗自道,莫非樓蘭王子的消息有誤?
殘月正自狐疑,見前麵的亭子前竟有一大坑,甚是怪異,便索性下馬過去看個究竟。隻見坑中插著無數利劍,卻有一婦人被利劍穿胸而死,甚是恐怖,便急退了回來,把殘月彎刀拿在手中,心裏暗自道:“原來這寡婦嶺果真有些蹊蹺,倘若寒江雪流落到了這裏,看這情形,恐怕不妙。也不知道這死了的人是誰,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殘月見那亭子的柱子上竟好像有些字跡,便小心的過來,一看,竟是寒江雪留下的,寫著“殘月妹妹,大唐長安梨花庵見,寒江雪”等數字。
殘月看了大喜,知道寒江雪已經離去,便轉身出來,騎上快馬,一路飛奔,向長安梨花庵奔來。
殘月到了大唐地界,如魚得水,身上又有梅花密探的令牌,所到各處,大小官員和守門將士誰人敢攔,一路暢通無阻,五月底便也來到了長安城。
五月的長安城繁花似錦,遊人如織,殘月無心看這些風景,騎馬直奔向梨花庵來。
這梨花庵坐落在長安城的西郊,殘月從東門入,騎馬繞了半日,方又從西門進來,早有守門軍士上來例行檢查。殘月稍稍亮出令牌,那守門軍士連忙拱手放行。
殘月進得城門,瞟眼卻見城牆一側貼著通緝寒江雪的畫像,不禁勒馬來看。隻見那通緝令上寫的是寒江雪誅殺大唐邊關將領,通敵叛國等言。殘月知道寒江雪在遼東和東西突厥的遭遇,這誅殺的大唐邊關將領,必定便是趙明成無疑了,至於通敵叛國,便是指寒江雪作了東突厥汗國的金刀駙馬。心想他雖作了東突厥的金刀駙馬,而那駙馬也是有名無實,卻促使了阿史那杜爾降唐,於大唐攻破突厥實則有功,此刻竟因此被通緝,成了大唐的通緝要犯,實在是有失公允,況且他在遼東還立下了軍功,為李勣大軍攻打高句麗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心裏便替寒江雪憤憤不平,暗自盤算著,待到了晉王府,一定要向貞玉公主和晉王說明原委,還寒江雪一個清白。
殘月正待要走,見前麵又有一張通緝告示,卻是通緝秦蕊的,不禁大驚,便又細細看了起來。隻見那告示上寫著秦蕊的數種罪狀,其中兩條便是通敵叛國和誅殺朝廷大臣宇文煥。
殘月半晌驚疑未定,心想那宇文煥作惡多端,本自和秦蕊有仇,被她誅殺雖於國法不容,卻也在情理之中,隻是這通敵叛國卻從何說起,一時疑竇叢生,心想自己離開這長安城方半年,沒想到竟發生了這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從此自己和秦蕊之間恐怕再難相見。
殘月不免心情沉重,又擔心著寒江雪的安危,便也顧不得許多,遂打馬向梨花庵奔來。
殘月來到梨花庵外的紫雲街,已經是日暮,遠遠看見前麵一座庵院隱落在樹蔭之中,朱門粉牆,庵門緊閉,便下馬來,把馬拴在一株梨樹上,向前麵走來。
殘月的心起伏著,耳畔倦鳥歸鳴,那一路上的數株梨樹已經結出豆粒大小的果實,濃蔭中隻見一簾拱月山門,數十道青石台階,山門上麵紅漆寫著“梨花庵”三個篆字大匾,門樓雖小,卻也是飛簷鳳角;兩側一幅對聯,亦是紅漆小篆。殘月便知道這乃是宮內皇家的監造,便也不敢大意。
殘月也無心細看,便欲上前扣門。突然,那樹蔭裏卻閃出一個人影來,拉起殘月便往樹蔭裏躲。
殘月大驚,便待出手,那人急道:“殘月妹妹,是我”。
殘月住手一看,驚得合不攏嘴,隻見此人披著一襲青緞鬥篷,把頭上蓋住,卻露出些滿頭的銀發,眉目間一股英氣,卻正是秦蕊。
殘月又驚又喜,便欲開口叫姐姐。秦蕊忙悄悄止住道:“妹妹別叫,咱們卻到那邊說話”。
秦蕊拉著殘月便往樹林裏來,見四處無人,方拉著殘月的雙手看了半晌,道:“妹妹從何處歸來?卻為何到此?”。
殘月頓時眼裏便含著淚道:“蕊姐姐,自從你走了以後,我和俏梅便到遼東找你,後來卻發生了許多的事,我此番是來尋寒江雪哥哥的”。
秦蕊聽得此言,冷笑一聲道:“他果然在這裏,隻是此地危機四伏,你還蒙在鼓裏呢,此刻卻進去不得。待天黑了些,我們再作打算”。
殘月便撲在秦蕊的懷裏抽泣,兩人各自傷懷,又說了些各自離別後的遭遇,都各自噓唏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