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湖賢山莊

第十五章 湖賢山莊

馬家駒雖然知道自己不是徐公淩的對手,但是內心還是想和徐公淩一較高下。馬家駒在心中開始思慮,徐公淩出手講究一擊見效,一旦被他近身,瞬間就會被打倒。

徐公淩對馬家駒自然也很了解,如果和馬家駒遊鬥,就會被其牽著鼻子走。徐公淩已經準備好隨時出招,他絕不會給馬家駒釋放火分身的機會。

張無音知道自己斷然打不過馬家駒,隻希望徐公淩一招把他拿下,也好給自己出氣。

徐公淩望著馬家駒:“出招吧!我若先行出手,你再無還手的機會。”

“公淩,肉搏戰我打不過你,我隻能跟你遊鬥。”馬家駒小心翼翼地望著徐公淩,不敢隨便進攻。

徐公淩卷起了袖子:“你想和我遊鬥,但是我不會和你遊鬥。我便用逆龍寒風掌來接你的遏雲腿法。”

張無音見他們遲遲不動手,說道:“公淩,你快點出手吧!沒有必要放水!對美女要溫柔一點,對家駒要凶橫一點。”

徐公淩點了點頭:“放心,我是不會放水的。家駒,這一戰你若是輸給我,我讓你朝東,你不能朝西。我讓你捏肩,你不能捶腿。可好?”

馬家駒脫下了一件外套,上次他和徐公淩比試的時候,還是在冀州刀王府。徐公淩的清風徐來成了他心中的惡夢,成了他邁不出的一道門檻。

“公淩,不一定!你未必能贏我!”馬家駒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徐公淩暗想:“家駒學會了《火分身》,就開始驕傲自滿了。今天我非得壓他一下,不然以後他們誰都敢和我叫板了。文不能安邦,武不能服眾。以後我這大哥也沒法當了。”

徐公淩還在咳嗽:“家駒,你不出手。我就先動手了!”

馬家駒在腦海中列出自己所會的所有招式,但是一招都不敢出。麵對徐公淩這種可怕的對手,他並沒有多少勝算,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張無音嬉笑道:“公淩你直接出掌吧!看來家駒是想後發製人。”

徐公淩微微點頭:“狹路相逢,瞬間的猶豫就可能會喪命,所以我從來不猶豫。”

徐公淩咳嗽得更厲害了,他一麵需要在兄弟麵前樹立自己的威望,一麵又不想打擊自己的兄弟。人的一生總會經曆很多矛盾,在矛盾中選擇,在矛盾中成長。

人有鬻矛與楯者,譽楯之堅。

“物莫能陷也。”俄而又譽其矛,曰:“吾矛之利,物無不陷也。”人應之曰:“以子之矛,陷子之楯,何如?”其人弗能應也。以為不可陷之楯與無不陷之矛,為名不可兩立也。

徐公淩幹咳不止,像個病怏怏的文弱書生。他隻覺得頭在發暈,昏昏欲睡。馬家駒覺察到徐公淩的異樣,果斷出手了。

徐公淩暗暗稱讚:“這時候出招正好!不過為兄可沒那麼好對付!”

張無音忙道:“公淩,別分心!小心家駒的遏雲腿法!”

徐公淩閉上了雙眼,他實在太累了。來淩虛宮之前,他幻想著修煉成劍仙,光宗耀祖。來淩虛宮之後,他卻更想帶著老娘和李青絲隱居山林,做一個凡夫俗子。

馬家駒的“乘風襲雲”被徐公淩輕易化解了。徐公淩的“逆龍寒風掌”就停在馬家駒麵前一寸出,掌風撲麵,吹掉了馬家駒的發冠。

“轟”的一聲,馬家駒站立不穩,被徐公淩摔倒在地。

徐公淩把拳頭輕輕壓在了他的鼻子上,仍在咳嗽:“家駒,幾年前的一幕又重演了。還記得無音重病後,我們在草地上的比試嗎?天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我希望我們兄弟三人能永遠苦心孤詣,不忘初心。”

話音剛落,徐公淩再也支撐不住,腦中天旋地轉如有風旋。隻見他緩緩倒在地上,昏厥過去。

張無音暗想:“公淩,你怎麼永遠這麼心軟啊?你直接一掌拍上去就好,家駒也能知道自己吃幾兩幹飯!”

馬家駒並沒有受一點傷,他扛起徐公淩,黯然神傷:“無音,我們先把公淩送回房裏吧!”

張無音歎了口氣:“接二連三的摧殘,縱橫江湖的徐大俠也倒下了。淩虛宮真是慘無人道,趕盡殺絕啊!”

八月十六,戌時,徐州郊外。

張翔龍騎著快馬從青州狂刀門趕往淩州過節,鍾雲長一共批了他十天假,來回路上就要六天,在家能休息四天就不錯了。從早上一直策馬奔騰到現在,人也困來馬也乏。張翔龍隻好在附近尋找人家投宿,明日一早再趕路。

恰好正前方有一座莊院,張翔龍舉目遠望,隻見匾額上寫著“湖賢山莊”四字。張翔龍便策馬徐行,打算在這湖賢山莊借宿一晚。

“在下張翔龍,路過貴莊,眼見天色已晚,想在此借宿一晚,還望行個方便。”張翔龍輕輕敲門,等了良久,終於聽到了莊內的腳步聲。

“客人稍等,待奴婢開門。”大門漸漸打開,來開門的是一個五官俊秀,但皮膚微黑的小丫鬟。

張翔龍見這小丫鬟長相不錯,笑道:“姑娘,在下張翔龍,趕了一天的路,想在貴莊借宿一晚,臨走算還房錢。”

小丫鬟掩麵笑道:“張公子,我家莊主極是好客,哪裏能收公子什麼店錢。公子快請進,我這就安排雜役給你喂馬。奴婢不通文墨,還請公子說白話。”

張翔龍點了點頭:“姑娘,我今天可是累得筋疲力盡,快些給我安排個住處吧!我到現在還沒吃飯呢!麻煩你先給我上些飯食,有肉最好,無肉我隻好將就了。”

小丫鬟笑了出來:“公子放心,鄙莊不缺雞鴨魚肉,包管公子吃飽。不過煩請公子先見我家莊主!”

張翔龍牽著韁繩:“恩!這是自然!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煩請姑娘帶路!”

小丫鬟笑道:“不要叫我什麼姑娘了。叫我小卉就行了!”

張翔龍問道:“什麼蕙?蕙質蘭心的蕙?”

小丫鬟答道:“我叫小卉,是花卉的卉。春日遲遲,卉木萋萋。這名字是我家莊主給我起的。”

“好名字!你家莊主一定是個讀書人。要是我義兄徐公淩在這裏,說不定還能和他切磋切磋!”張翔龍跟著小卉往裏走。

走進這湖賢山莊,張翔龍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湖賢山莊並不是建在平地上的莊院,而是在湖中打下高高的木樁,建在一座碧波湖上。莊院l內共有大大小小二十間木屋,以木棧道或木連廊連接,形成一個整體。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湖水波光粼粼,清澈見底,像一塊無暇的翡翠。微風吹來之際,湖麵上碧波蕩漾,倒映著整個莊院,宛如人間仙境。不過這湖裏連一條小魚都找不到,張翔龍想起了水至清則無魚的古話,隻覺有些遺憾。

在這秋菊盛開的季節裏,整座湖賢山莊仿佛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菊花香霧中。空氣中那香香甜甜的味道雖然看不見也摸不著,卻如同緊緊貼在人懷中,讓人如癡如醉,渾然忘我。張翔龍望著湖賢山莊如畫的美景,不免有些悠悠忘返。

張翔龍走了好久,開始心生疑慮:“小卉,走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到啊?”

小卉指著遠處:“張公子,我家莊主的會客廳還在後麵,這隻是我家的花園。奴婢的住處離正門也不近,所以讓公子久等了。”

張翔龍順著小卉所指方向一看,暗想:“我的天啊!我不能忍了。大戶人家就是大戶人家,花園都這麼多畝,真是勞民傷財,窮奢極侈。”

張翔龍看著周圍很多房間都是空的,便問道:“小卉,貴莊有幾口人啊?怎麼看著冷冷清清,淒淒慘慘?”

小卉提著燈籠往前走:“我家原本仆人都有上百人,隻是新夫人喜好清淨,她遣散了眾人,隻留我看門,還有一個小彩來燒火做飯。如今莊院裏隻有莊主、莊主夫人,還有我們兩個丫鬟,一個雜役。”

張翔龍暗自奸笑起來:“原來隻有五個人啊!但願這裏不是知著山莊!不過要是知著山莊好像更好啊!小丫鬟長得真是不錯!我有點想把小卉摟在懷裏,親上幾口。要是公淩老大遇到這種機會,說不定早就撲在她身上了。公淩老大練劍是廢寢忘食,見到美女可是飛蛾撲火。”

小卉問道:“公子何故發笑?”

張翔龍被小風吹得有些害冷,打了一個大噴嚏,鼻流清涕:“阿嚏!秋風有些微冷啊!小卉,看這樣子今晚可能要下大雨!”

“公子,你冷嗎?要不要奴婢回去給你取一件寒衣?”小卉拿出手帕給張翔龍擦鼻涕。

張翔龍急忙擺手:“還是快點和你家莊主照麵吧!一路人困馬乏,說句真心話,我現在隻想吃完晚飯就睡覺。”

湖賢山莊,會客廳。

張翔龍足足疾行了二刻左右,終於走到這偏僻的會客廳。小卉報上了他的名號,就聽到裏麵有人請他進去。張翔龍聽這聲音,感覺應該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張翔龍跟著小卉走進廳內,看到主位上坐著一男一女。

這男子大約三十來歲,長著刀削般的濃眉,五官立體深邃。眉心有一點朱砂,眼睛周圍的黑眼圈如同塗墨,給人的感覺十分神秘。他眼神堅毅,麵容冷峻,簡直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隻不過這男子看上去一片病怏怏的模樣,咳出來的痰都是黑色的,想來命不久矣。

張翔龍猜出他就是莊主,急忙行禮:“淩州張翔龍,見過莊主。”

那莊主瞥了張翔龍一眼,拱手還禮:“鄙人管長生,賤體沉珂,不能起身。還請貴客切勿多禮,客位上首坐。”

那女子大約二十七八歲,梳著靈蛇髻,戴著兩對銀耳環。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暈,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這女子的聲音聽起來隻有十五六歲,長相上卻別有一種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韻味。女子身上的體香很濃,讓張翔龍不禁打起了噴嚏。

張翔龍與這女子見禮:“見過莊主夫人!小生有禮了。”

女子彎身答禮:“妾是管門胡氏,還請公子品些香茗。”

張翔龍坐在了客位上首,小卉給他倒了一杯茶。這碧綠清茶香氣四溢,張翔龍端起茶碗一飲而盡。管長生打量著張翔龍,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張翔龍不解其意:“管莊主何必點頭又搖頭?難不成是我喝得太快?”

管長生又咳出一口黑痰:“非也非也!我觀公子兩頰飽滿,小口小手,將星潛藏,日後必成大器,因此點頭。然而公子命中有小人陷害,或有無妄之災,難以脫災解難,因此搖頭。”

張翔龍驚奇不已:“莊主真乃天下奇才,以前就有人說我有無妄之災,想來這也是命。”

管胡氏白了管長生一眼:“相公,你嘴裏就沒幾句好聽的。看了那麼多相書,還是一個直腸子。現在的算命先生,哪個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管長生咳得更厲害了:“娘子,我管長生嘴裏隻有實話,我們夫妻多年,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管胡氏向張翔龍賠笑:“客人切勿見怪,我家相公是個至誠君子,不過也因此得罪了不少親友。”

張翔龍倒並不在意:“莊主!莊主夫人!我一路策馬狂奔,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有飯菜的話,還請端來與我充饑。”

“小卉,快讓小彩做些拿手好菜,送到張公子房中。”管胡氏望向張翔龍,“張公子可要飲酒?我莊中可有十年陳釀,香氣撲鼻,醇馥清雅。”

張翔龍擺擺手:“明日一早還要趕路,酒我就不喝了,以免誤事。多謝莊主夫人美意!”

亥時,客房內。

張翔龍等這桌飯菜等得心灰意冷,不過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他等到了這桌美味佳肴。丫鬟小彩足足給他做了七菜一湯,道道五顏六色,令人垂涎欲滴。介紹完菜名,丫鬟小彩就告退了。張翔龍巴不得她早點走,以免影響他大快朵頤。

張翔龍剛用象牙筷子夾起一隻大對蝦,誰知空中飛來一顆石子,打落了他的手中的筷子。張翔龍揉著手掌,望向門口,隻見門上穿出一個小洞,原來這石子是穿門而過,還打中了他手中的象牙筷子。

張翔龍隻覺很是掃興,暗罵:“你奶個孫子的,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啊?”

隻聽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兄台,非是我有意打落你手中的筷子,而是這飯菜吃不得。”

張翔龍便上前開門:“仁兄是何人?這飯菜如何吃不得?”

張翔龍打開房門,看見了一個身長約五尺七寸,古銅色麵皮,身穿黑袍,手裏拿著酒葫蘆的少年。這少年見了張翔龍打開房門,急忙走了進去,向張翔龍噓了一聲,輕輕關上房門。

這少年小聲說道:“兄台可是趕路的遊俠?”

張翔龍搖了搖頭:“在下狂刀門前鋒營張翔龍,本來趕著回家過節,眼看天要下雨,便隻好在此借宿一晚。”

這少年喜道:“原來是名門正派的高手,鄙人張億豐,路過此地行商,碰巧比你早來片刻。兄台要往何處去?”

張翔龍指著淩州的方向:“我要回淩州見家中父母。我選的馬不爭氣,日行不過三百裏。若是千裏戰馬,說不定早上啟程,晚上就到了。”

張億豐哈哈大笑:“張兄,我也是淩州人。沒想到還能在此地遇到同鄉人。”

張翔龍說起淩州土話:“我個乖啊!你也是我們淩州那杆星的啊?你哪條街的啊?”

張億豐也用淩州土話答道:“我你媽淩州後街的啊!你去後街問問,那個不知道我後街張億豐啊?”

張翔龍突然問道:“你聽過徐公淩沒有?”

張億豐驚喜不已:“徐公淩啊!淩州城現在誰不知道他啊!他可是淩虛宮裏的青仙榜眼,日後必能得道成仙。不過我還真認識他,我還救過他的命。徐公淩好穿白袍,背著一把紅色巨劍,遊龍眉,高鼻梁,劍法相當厲害。”

張翔龍立時眉開眼笑:“張兄,徐公淩可是我結拜大哥。沒想到你竟然是他的救命恩人。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

張億豐回想起來:“我記得當時他和他兩個結拜兄弟,一同去淩虛宮參加青仙大會。那個瘦高個叫馬家駒,還有一個高高胖胖的叫張無音。”

張翔龍拉著張億豐坐下,有些惆悵:“張兄,如今他們進了淩虛宮修仙,我到了狂刀門學藝。不知何日再相逢,哪天再聚首?我到了狂刀門,飽嚐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才知道他們幾個兄弟有多好。”

“徐公淩為人很仗義,馬家駒人也很實在,張無音人很老實。當時他們死到臨頭,還能談笑風生,麵不改色,都是少年英傑!”張億豐把桌子直接掀翻,一桌子菜全掉在地上,眼看是沒法吃了。

張翔龍看到這一桌子的好菜,掉在地上,心裏一陣拔涼:“張兄,你怎麼把這好好的飯菜給倒了啊!我一口都沒吃啊!有點暴殄天物吧!”

張億豐搖了搖頭,拿出一麵銅鏡:“張兄,這菜吃不得。不信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