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斷臂刀王

第十一章 斷臂刀王

三郎中向徐公淩解釋起其中的門道:“急於出手的物件隻能賣到市價六七成,但是能很快賣出去。若是漫天要價,就要花時間琢磨琢磨了,這年頭酒香也怕巷子深。”

徐公淩被折騰了這麼幾趟都不想賣了:“這麼麻煩啊!我既不想漫天要價,也不是急於出手。該值多少就是多少吧!”

“小兄弟,你的化石丹,我要了!”隻見一個獨臂俠客走了過來。

這獨臂俠客是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身材中等,步伐穩健,腰間插著一把斷刀。四方臉,砍刀眉。兩鬢斑白,但雙目炯炯有神。滿麵滄桑,但氣勢威風凜凜。嚴肅的麵相中暗含一股凜人的殺氣,眉宇間帶著抑鬱之色。最引人矚目的就是他左臉上有一道道長長的刀疤,從眼袋一直延伸到下巴,深如溝槽。他的左手臂比常人的大腿還要粗壯,右手臂隻剩下上半截,任由長袖隨風飄蕩著。

三郎中驚道:“老刀王來了。失禮!失禮!”

獨臂俠客單手向三人施禮:“小兄弟,你的化石丹怎麼賣啊?”

徐公淩還個禮:“老前輩怎麼稱呼?”

三郎中趕忙介紹:“刀王謝正義你都不認識啊!以前是雙刀王,現在是斷臂刀王。他當年一招斷龍斬就破了天魔五老的千魔大陣,威震九州……”

謝正義用左手滑過臉上的刀疤:“老三,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隻是一個刀客,一個五十餘年用心練刀的人。”

徐公淩聽過謝正義的大名,語氣又恭敬了幾分:“原來是謝前輩,失敬了。久聞大名,沒想到今日有幸能見前輩。在下徐公淩,練過三年劍法。這是義弟馬家駒,專修腿法。”

謝正義微微點頭:“不錯不錯!一看你就是練劍的,年紀輕輕有如此火候,也算是難得了。他天資不錯,但還得多下功夫!”

徐公淩見了謝正義,便無心再看萬寶大會:“謝前輩,這裏說話不方便。不如我們找個茶舍,喝杯茶!”

謝正義點了點頭:“好!這裏太過吵嚷,甚是不便。”

馬家駒倒不太想去:“公淩,我想看看萬寶大會。你們喝茶吧!”

徐公淩心知帶上馬家駒也是多餘的,笑道:“那你們在這看吧!我一會回來找你們。”

徐公淩和謝正義一老一少走出人群。徐公淩看似閑庭信步,卻始終離著7半個身位。

謝正義注意到這一點,暗想:“這孩子,懂規矩!”

馬家駒見徐公淩走了,心裏暗自高興:“公淩走了,沒人管我了。”

萬寶大會是由天寶錢莊的少東家石大寶主持的,每半年開一次。天寶錢莊先是低價購進各種珍寶,然後當場唱賣,坐地起價,能獲利數倍。石大寶長相喜氣,口才過人,你就是給他一個破棉襖,他都能編個故事說成是金絲夾襖,並讓人心滿意足地買下來。若是他要買東西,他便會滔滔不絕地不停還價,還能說得別人心服口服。他是個買兩斤白菜,都能為五文錢磨牙半天的人。

石大寶穿著大紅袍走了出來,對台下的眾人一一施禮:“諸位久等了!半年不見,甚是想念!你們想我嗎?”

馬家駒聽見有個看客喊道:“不想!我想女人也不會想你。”

石大寶聽了大笑起來:“下輩子我投胎做女人好了。諸位會想我嗎?”

又聽一人喊道:“石大寶,你要是變成女人就太惡心了。”

石大寶還在大笑:“我怎麼能惡心呢!我對諸位可是一片真心啊!”

張無音忙把耳朵捂上,暗想:“這人說話,真是夠瘮人的。和公淩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馬家駒倒是完全融入進去了,也跟著眾人叫嚷起來。

不一會兒就有四個婢女端出了四個上了鎖的金色寶箱,小心翼翼地放在長桌上。

馬家駒對張無音說道:“無音,你說這奇珍異寶就在箱子裏。萬一被人強搶了怎麼辦?”

張無音望著台上台下的一些神秘人,說道:“人家肯定派了很多高手藏在周圍,再說這台子足有三丈高,一般人根本上不去的。”

石大寶剛打開第一個寶箱,就有一陣耀眼的紫光射鬥衝天。箱子裏儼然是一顆蘋果大小的紫色寶珠。

石大寶指著這顆寶珠:“此寶名喚紫光寶珠,產自紫沙河,裏麵藏有紫沙大仙的無上法力。佩戴此珠,妖魔難近,水火不侵。起價一萬兩黃金!”

馬家駒瞪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暗忖:“一萬兩黃金!一萬兩黃金!我一輩子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千兩銀子呢!”

石大寶又走到第三個寶箱邊上:“好東西在後頭!看好了!”

石大寶打開第二個寶箱,一道寒光直上九天,箱子裏是一把寒光逼人的冰玉劍。

石大寶戴上厚厚的手套,拿起劍來:“此仙劍名喚傲寒九州,產自極北冰海,乃千年冰玉所製。通體潔白,冰晶雪魄,如淡煙璞玉,渾然天成。出則霜華滿地,朔風回舞。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氣凜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乃天下至寒至潔之物,惟赤子心可馭之。起價黃金三萬兩!”

所有看客都驚呆了,傲寒九州可是稀世珍寶。

張無音看那傲寒九州劍,也不免動心:“這劍真是漂亮啊!不過我一輩子都買不起。”

石大寶故意吊起眾人的味道:“第三個箱子裏的寶貝,絕對也稱得上是稀世珍寶。”

石大寶緩緩打開第三個寶箱,這回沒有光芒,裏麵有個雕刻精美的小宮殿。

這邊眾人算是炸鍋了,隻聽一個識貨的大喊道:“竟然是飛天行宮啊!天寶錢莊真是財大氣粗,竟然搞到了這種寶貝。”

石大寶頗為得意:“飛天行宮!這寶貝我就不用怎麼介紹了,這寶貝是可以在天上飛的,日行八萬裏,人入其中,如在家中。起價黃金六萬兩。”

黃金六萬兩若非巨富之家,根本拿不出來。台下不少看客,紛紛恨得咬牙切齒,覺得這東西太貴了。有錢買飛天行宮的人畢竟是極少數,大部分人隻能看個熱鬧,少部分人能咬咬牙,爭爭紫光寶珠和傲寒九州。

張無音自覺在這呆著浪費時間:“家駒,你還要看嗎?我們肯定是買不起的。”

馬家駒此刻特別想看看最後一件寶貝:“看完最後一件,我們就走!徐公淩走了,可惜了。他看到霜冷九州,肯定會很喜歡的。”

張無音反駁道:“家駒啊!家駒!真不知道你腦子裏麵天天在想什麼?喜歡有用嗎?買不起還是買不起。”

石大寶終於開了最後一個寶箱,裏麵隻是一幅畫。他緩緩把這幅畫拿了出來,舉得很高。

石大寶高聲問道:“眾位知道這是什麼畫嗎?我先翻開第一幅。”

石大寶攤開畫卷,出現了倩盼終應悼五個字。

張無音恍然大悟:“原來是美人圖!不知道有多少位美人?”

石大寶讓婢女拿住一頭,他緩緩拉開畫卷,卷內共有十二幅美人圖。分別是,倩盼終應悼:衛莊薑。浣溪留豔跡:西施。翻令垓下悲:虞姬。佳人難再得:李夫人。越禮從司馬:卓文君。戎服作閼氏:王昭君。能為掌上舞:趙飛燕。溫柔詎可怡:趙合德。洛神淩波襪:甄姬。江東二佳人:大喬小喬。狐媚亦奚為:武則天。賜浴華清池:楊貴妃。

張無音看得呆了,這十二幅美人圖畫得栩栩如生,筆筆傳神,簡直叫人歎為觀止。

石大寶又加了一句:“這一卷十二美人圖乃是上仙所繪。畫中所有美人都能幻化真身出來,誠乃無價之寶。起價黃金十萬兩!”

張無音轉身便走:“家駒,你在這湊熱鬧吧!我去找公淩去了。”

馬家駒看得呆了,也沒聽見張無音的話。

茶舍裏,徐公淩請謝正義上座,點了兩壺上品茶。

徐公淩問道:“謝前輩功夫了得,為什麼要買化石丹呢?”

謝正義凜然答道:“你既然知道我雙刀王的名號,就該知道我以前是練雙刀的。我這右臂就是被我自己一刀砍掉的。”

徐公淩追問道:“前輩為何要砍掉自己的右臂呢?難道也是中了結石掌的石化真氣。”

謝正義點了點頭:“十年前,我帶著兩個孽徒到豫州訪友。路上遇到了石家五虎,他們見我包裹沉重,便向我要過路錢。我自然不會給!他們便帶著幾百個嘍囉,把我們圍住了。誰知關鍵時刻,我那兩個孽徒竟然棄我而去!這件事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後來我一人獨戰五虎,當場斬殺了四虎、五虎,但也中了石大虎的結石掌,隻好狠下心來,斬去右臂,保全性命。”

徐公淩還不知道石家有五虎:“謝前輩,我們也被他們劫了。但是他們自稱是石家三虎,原來那兩隻虎死在你刀下啊!”

謝正義想起此事,曆曆在目:“當日我被他們五人圍攻,險些失手。若是一對一比試,就是石大虎,我也沒放在眼裏。可惜他們這幫草寇,不會講什麼道義。若不是怕沾上他們的石化真氣,就是九虎十虎,也給我砍了。”

徐公淩當日和石三虎交過手:“前輩,我和那三虎交了手。他身法、掌法都很一般,隻是結石掌厲害。”

謝正義當時中了結石掌,也沒想到石化真氣的侵蝕速度那麼快,歎道:“石家老大的結石掌已至大成,我退隱十年,終於練成了獨臂狂刀。是該找他去報仇了。”

謝正義掏出一個錢袋,伸出五指比劃了一下,意思是這有五十兩金子。

徐公淩搖了搖頭。

謝正義便道:“小兄弟,這是我全部家當了。”

徐公淩伸出三個手指:“我隻要這個數就好。不瞞前輩說,我兄弟三人一路到此,身上的路費都花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實在缺錢,我情願送與前輩。”

徐公淩拿過錢袋,退還了二十兩金子,喝道:“小二!結賬!”

徐公淩拿出化石丹,放在謝正義麵前:“請前輩收好!在下告辭了。”

謝正義見徐公淩如此仁義,頓生好感:“小兄弟初來異鄉,不如到我府中安歇,也好研習武藝。”

徐公淩聽到這話,控製不住內心的喜悅:“如此甚好,恐怕要叨擾數日了。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今晚便來!”

“我府據此不遠,也好打聽。我也得回府督促徒弟練功了!”謝正義喝完最後一杯茶,起身便行。

都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但是人老之後,就越是喜歡回憶過去。回憶年少時的夢,回憶年少時的朝氣。謝正義回想起自己少年時練刀的樣子,心中感歎:“老了!老了!”

憂鬱的人喜歡回憶過去,也許更多的是傷心的事。成功的人喜歡回憶過去,也許更多的是他的那些艱苦的生活才創造了如今的成功。失敗的人喜歡回憶過去,也許是找失敗的原因,也許是尋找以前的成功來為現在的失敗找勇氣。傷心的人喜歡回憶過去,多些是悲傷,少些是快樂。

徐公淩在回客店的路上,正迎著張無音:“無音。家駒呢?還在看萬寶大會?”

張無音看著徐公淩滿麵喜悅,問道:“化石丹賣出去了啊?”

“賣了!賣了三十兩金子,謝前輩還讓我們住到他家。”徐公淩笑道。

張無音有些小小驚歎:“那太好了,我們又可以省下來不少錢呢!我剛剛打聽過了,想參加淩虛宮的青仙大會,每人至少交納十兩黃金。”

徐公淩一聽這話,臉都綠了:“真夠狠的!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啊!現如今什麼都要錢啊!”

張無音問道:“那現在我們是回去收拾行李嗎?”

徐公淩當即點頭:“當然得回去,打尖比住店便宜多了。”

“那家駒呢?”張無音想著馬家駒還在看萬寶大會。

徐公淩懶得過問,笑道:“說句不當講的,狗改不了吃屎,家駒也不能不湊熱鬧。人多的地方,總能發現馬家駒的!”

徐公淩和張無音回去的途中,發現一處店麵,很是熱鬧。徐公淩抬眼一看,原來正是天香賭坊。這一連數月沒打麻雀牌,徐公淩心裏直癢癢。賭坊裏比大小來錢比什麼都快,賭法也很簡單。押上五兩,贏了就變十兩,運氣好的能連著翻三倍。可惜大多數人沒這運氣,再有錢的人,也會因為賭博而傾家蕩產的。再厲害的賭客,也不如開賭坊的莊家賺錢多,才是賭坊的至理名言。

天香賭坊也是冀州城的老字號了,坊主家裏世代都以此為業。主要玩法有骰子、牌九、麻雀牌、押大小、鬥雞、鬥蟋蟀、賭鬥。

清代文學家龔自珍,也是就是寫過“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大詩人。傳言他自幼嗜博,尤喜搖攤,每戰敗北,不三五次,資複全沒。他不僅好賭、狂賭、爛賭,還研究出了許多賭博的理論。結果還是逢賭必輸,有錢便賭。

最為人稱道的是他賭風特正,錢不輸光,不輸得幹淨徹底,絕不下桌。賭桌一上,啥事都忘。天下之傾家者,莫過於賭。天下之敗德者,亦莫甚於博。徐公淩想起來店小二的話,決定進去會會冀州城的高手。

張無音看見徐公淩駐足不前,問道:“公淩,難道你要進去賭錢?我們現在可輸不起啊!”

徐公淩搖了搖頭:“我一直和你們說,其實不賭就已經贏了。我想進去會會冀州城的高手,長時間不出劍,我的劍都快鏽了。”

徐公淩歎了口氣:“無音,你剛剛跟我說,凡是參加淩虛宮青仙大會的人,都要交納黃金十兩吧?”

張無音點了點頭:“公淩,這此隻能靠你了。我一兩金子都沒有。”

徐公淩笑道:“放心,劍生給的五十兩金子,我還沒動。花了三十兩,還有二十兩。裏麵起碼也得有你一半啊!當時你好像還給了他什麼秘笈吧!”

張無音有意岔開話題:“這個事就別提了。我們也得做好最壞的打算,留下二十兩黃金,以防萬一。不然連家都回不去了。”

徐公淩抬頭望著天空:“十五歲以前我所見到的天空隻是藍色的,如今我所見到的天空夾雜了些許黑色,但願這天空是藍色的,而不是黑色的。”

張無音也望向天空:“我覺得天空沒有顏色,陽光強過烏雲,天就是藍的。烏雲強過陽光,天就是黑的。我們都是在黑暗中等待光明,在絕望中尋找希望。”

徐公淩聽到這番話,不由對張無音刮目相看:“身處黑夜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黑夜中喪失了鬥誌。我這一生都是在黑夜中尋找光明。經得起大風大浪,我們才能逆流而上!”

張無音的神情有些沮喪:“也許我們改變不了什麼。做好自己就已經很難了。”

徐公淩點了點頭:“世事難料,但求無愧於心。我們拚盡全力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若是天時地利人和,自然可以成就一番大事。”

張無音停了一會,淡然說道:“我隻希望有一天,我能做我喜歡的事。打打殺殺總是會讓人厭煩的。”

徐公淩哈哈大笑:“無音,成名以後金盆洗手才是退隱山林。我們現在隻是半途而廢而已,別想太多了。”

馬家駒疾奔過來,大聲喊道:“公淩!無音!快救命啊!我跑不動了!”

張無音的眼睛發出亮光:“公淩,你別動手!這次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