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讀經悟劍

第八章 讀經悟劍

徐公淩被兩個女道姑抬到了西舍的一個單間,西舍裏有密密麻麻全是病人。徐公淩躺在病榻上,聽見隔壁房間傳來狼狗的叫喚聲。

徐公淩覺得甚是吵嚷,便問:“姑娘,你們玄女廟還給狗看病?”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杏仁眼道姑大笑道:“徐公子,那不是狗!是一個病人在叫!”

徐公淩不由歎道:“那他學狗叫幹嗎?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道姑搖頭,忍住不笑;“這人被瘋狗咬了,身上還中了怪毒,腿骨也斷了,還長了背疽。我們還在考慮是先給他接骨,還是先給他解毒呢?”

徐公淩隻覺頭皮發麻:“看來我這點傷真不算什麼?”

道姑笑嘻嘻地看著徐公淩:“水師姐醫術高超,她竟然說要保你的命,那就一定可以的。我們告退了。”

徐公淩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不免覺得十分孤獨:“有空的話,過來陪我說說話啊!最好帶本書給我看看!”

道姑點頭:“我們玄女廟隻有醫書,你要看嗎?”

徐公淩苦笑道:“總比我一個個孤零零地發呆好吧!”

道姑嗯了一聲:“我給你找本《黃帝內經》吧!”

徐公淩喜道:“行啊!不要讓我虛度光陰就行了。”

水中月這時從門外走了進來,命令道:“淨如師妹,你先去煉藥吧!不用管他!”

徐公淩望著淨如離去的背影:“別忘了帶書給我啊!”

水中月坐到徐公淩邊上:“書呆子!看什麼書啊!人都看傻了。”

“我除了看書和練劍,也沒有別的喜好。”徐公淩顯得有些沮喪。

水中月察覺到徐公淩的表情,扭過頭:“怎麼著啊?看我來不歡迎啊!那我走,換白燕師姐給你治好了。”

徐公淩心裏還是更喜歡水中月,急道:“不!別走!我覺得你比她好!我就要你治!”

水中月和白燕本來就是冤家對頭,徐公淩這句話一下子說到點子上了。

水中月眉開眼笑:“嗬嗬!好,我不走。你還算識貨,你的小命我保了。”

徐公淩擦著眼睛:“水大夫,我聽你說這話,已經不下於十遍了。煩請你快給我醫治啊!”

水中月哼唧一聲:“徐公淩!凡治病,察其形氣色澤,脈之盛衰,病之新故,乃治之無後其時。你以為這是殺豬啊!要砍便砍。結石掌的石化真氣非同小可,我怎麼能輕易下藥呢?”

徐公淩聽了水中月的話,覺得也有道理:“你以前有沒有治好過中了結石掌的人啊?”

水中月停了一會,緩緩搖頭:“沒有,中了結石掌的人,一般當場就石化成雕像了。一旦心脈被石化,也就回天乏術了。”

徐公淩把手放在水中月手上,有些失落:“水大夫,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是解不了結石掌的毒,就提前告訴我,我希望我能活著回家,見我娘最後一麵。”

水中月看見徐公淩脖子上有根紅線,便道:“脖子上戴得什麼啊?給我看看!”

水中月一把搶過徐公淩的玉鎖,看到上麵“永結同心”四個字,問道:“這是你的玉鎖?不會是偷來的吧?”

徐公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睹物思人,想起顏如意說要等他三年後回來,不由心生感傷:“可能這塊玉,本就不該是我的。”

水中月放下玉鎖:“這是你妻子給你的?”

徐公淩輕輕搖頭:“我尚未婚配,哪裏來的妻子?”

水中月噓了一聲:“我就知道,哪個瞎了眼的姑娘會看上你?”

徐公淩覺得水中月真是個牙尖嘴利的人:“要不是我受了傷,我現在就下來縫你的嘴。”

水中月對準徐公淩的大腿猛錘一拳:“哎約!說話小心點,你的小命現在可在我手上。”

徐公淩也痛得直咬牙:“水姑娘,我錯了。我太困了,先讓我睡一會吧!我一夜都沒合眼。”

水中月起身便走:“知道錯就好。今天先放你一馬。這段時間,我說一,你不能說二。我說朝東,你不能朝西。”

徐公淩眨眼笑道:“放心,我保證你放屁都是香的。”

“去你的!”水中月氣得拽著徐公淩的嘴角,層層加力。

馬家駒和張無音此時在東舍,兩人躺在一個房間裏,倒還能做個伴。

馬家駒中毒在背上,隻能趴著床上,才覺得舒服點:“無音,你說公淩一個人在西舍會不會很無聊啊?”

張無音一手捂著腰,一手翻著書:“依我對公淩這麼多年的了解,我覺得……肯定不會。”

馬家駒望著四周光禿禿的牆壁,隻覺百無聊賴:“這裏冷冷清清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公淩,說不定正在調戲某個小道姑呢?”張無音放下書本,望向馬家駒。

馬家駒歎道:“唉!你說公淩怎麼這麼好色呢!英雄好漢不能為美色所迷惑。要坐懷不亂才行啊!”

張無音齜著牙:“拉倒吧!今天你看見那水中月,眼睛都冒綠光了,鼻血差點就流出來了。要說公淩也能坐懷不亂,但凡是長得難看的,他肯定不會亂。稍微有點姿色的,他就要調戲調戲才行。”

馬家駒點了點頭:“看出來了,他經常隨隨便便就摸姑娘的臉。”

張無音舔了下嘴唇:“你也可以摸啊!等等什麼白燕過來,你可以試試。”

馬家駒“啊”了一聲,有些猶豫:“這個萬一她翻臉怎麼辦?”

“按照公淩的話,就算她翻臉了,你也摸完了。”張無音大笑起來。

馬家駒摸著背上的石板:“還是先解了毒再說吧!別一覺醒來變成石頭人啊!”

張無音又拿起書來:“家駒不是我說你,該看看書了。不然你肯定要重蹈覆轍!”

馬家駒點了點頭:“是該看看書了,我最久一直沒時間。”

張無音“咦”了一聲,說道:“公淩這幾年來,每天幾千遍劍法,從未間斷過。就是逢年過節,他也會提前把幾千遍練完。你體質比我好,不要浪費你的天賦。”

“放心,我會努力的。”馬家駒也翻開書看了起來。

東舍!

徐公淩被水中月拽住嘴角,疼得不行。無奈水中月就是不撒手。

徐公淩隻好死死掐住水中月的手腕:“我可從來不會憐香惜玉的,你先鬆手。”

“敢抓我手腕子,看我掙開!”水中月奮力掙紮起來。

徐公淩自從吃了黃皮牛肉,增了近三千斤力氣。水中月不過是個女子,哪裏能掙紮得開。她越是掙紮反抗,徐公淩就越往手上加力。

水中月隻覺整條胳膊都被掐麻了,柔聲道:“可別掐了,我手腕要斷了。”

徐公淩素來心軟,一見水中月示弱,就撒開了手:“是我不好,弄疼你了吧?”

水中月伸出被掐紅的玉腕:“你自己看!都快給你掐斷了。”

徐公淩摸著她的頭:“乖!不哭!叔叔給你買糖吃。”

水中月又笑了起來:“去你的。吃糖對身子不好的,你也少吃點。”

徐公淩閉上眼睛,十分無奈地說道:“糖至少是甜的。我不想我的一生之中,隻有苦味。”

水中月望向徐公淩,眼神中多了些回味:“我先走了。午時我會煎凝氣散給你喝,暫時凍住你體內的石化真氣。”

徐公淩也不睜眼:“行啊!我會聽你的話。”

午時過後,水中月就端了一小碗凝氣散煎成的藥給徐公淩喝。徐公淩毫不猶豫喝下凝氣散,這藥入口清涼,從咽喉一直下到胃裏特別舒服。徐公淩喝完一碗還嫌不夠,說想再喝三碗去去暑氣。水中月拍著他的頭告訴他,凝氣散性寒,主要是用來凝結真氣,延緩真氣流動的。每日隻能在午時喝上一小碗,否則就會凍傷經脈,適得其反。

水中月用拂穴手給徐公淩推宮過血,將藥力引至患處。徐公淩眨眼四下,望向自己的腰間。石化真氣果然就像被凍結了一樣,雖然腰裏像是又長了一個冰塊,但是石化真氣不再向外侵蝕,疼痛感也減輕許多。

水中月囑咐道:“徐公淩!我現在跟你約法三章。第一條,不許亂動!第二條,還是不許亂動!第三條,你真的不能亂動!”

徐公淩也笑道:“放心吧!水大夫,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飯菜什麼時候送來啊?”徐公淩早上沒吃飯,這時餓得著實難受。

水中月嗬嗬笑道:“有人送!”

玄女廟不食葷腥,飯菜寡淡之極。徐公淩十分勉強的吃完了一小碗飯,兩個素菜一蒸一煮,沒什麼滋味,也不下飯。徐公淩在腦子裏幻想著排骨麵、東坡肉飯、燒雞、豬蹄那些吃的,直吞口水。

未時,徐公淩就開始看書了。他自從吃了天眼果,看書都是一目十行,而且能很快知道什麼地方是要點,什麼地方可看可不看。他聚精會神地研讀著最厚的《品級測試不用慌》,不覺已到酉時。

“徐公子,我給你找了本《黃帝內經》!”門外是淨如在敲門。

徐公淩把書放在一邊:“淨如姑娘請進!”

淨如輕輕推門而入,問道:“徐公子好些了嗎?”

徐公淩自喝了凝氣散,全身清涼無比,連汗都沒有流:“午時喝了一碗凝氣散,現在好多了。就是空留我一人在此,煢煢孑立,形影相吊。多來陪我說說話啊!”

淨如望到徐公淩枕邊的書:“這是什麼書啊?可真夠厚的!”

徐公淩揉著睛明穴:“這是淩虛宮青仙大會的書。”

淨如略有些吃驚:“你們竟然要去淩虛宮啊!”

徐公淩當即點頭:“北淩虛,南化龍。修仙悟道,天下正宗。誰不想到淩虛宮修道呢!”

淨如小聲道:“徐公子,你可千萬別讓水師姐知道你是要去淩虛宮的。”

徐公淩滿臉都是疑問:“我們去淩虛宮和她沒什麼幹係吧?”

淨如小聲道:“幹係大了,你要是說去淩虛宮,她是堅決不會醫治你的。”

徐公淩點了點頭,問道:“為什麼啊?淩虛宮裏有她的殺父仇人?”

淨如搖了搖頭,加大了一點聲音:“這倒不是,說起來這也算是她最傷心的事了。”

徐公淩表示不敢相信:“看她天天樂樂嗬嗬的,不像有什麼傷心事啊!”

淨如輕歎道:“誰願意成天把傷心的事掛在嘴邊呢!其實水師姐心腸很好,她現在還在研究各類古方,以便為你煉製化石丹。”

徐公淩心裏一陣酸楚:“這樣的話!我還是把書藏起來吧!以免節外生枝。”

鍾聲響起,淨如對著徐公淩微笑起來:“徐公子!到時辰了。我得去練玄女神行了。”

徐公淩眼神中滿是不舍:“淨如姑娘,慢走!我這就不送了。”

淨如嗬嗬直笑:“你還是好好躺著吧!”

玄女廟除了醫術和劍法揚名九州,還有一絕就是玄女神行術,入門習之一年,便能身輕如燕,飛簷走壁。習至三五年,便可踏草而飛、踏水無聲、踏雪無痕。練至大成,亦可禦風而行,穿雲而過。就上肢勁力而言,罕有女子能與男子匹敵。但腿上力氣不然,女子經過修煉強化,一樣能練出上等腿力。

玄女神行術配合玄女廟的各種劍法,使玄女廟女弟子既有出色的敏捷性,又可以對敵人進行突發的劍法連擊,一旦讓其劍勢形成,便再難有還手的餘地了。

徐公淩翻開邊上的《黃帝內經》,用心研讀了起來。一直讀到《四氣調神大論篇》,忍不住拍案叫絕。

故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則災害生,從之則苛疾不起,是謂得道。

道者,聖人行之,愚者佩之。從陰陽則生,逆之則死;從之則治,逆之則亂。反順為逆,是謂內格。

是故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夫病已成而後藥之,亂已成而後治之,譬猶渴而穿井,鬥而鑄錐,不亦晚乎?

徐公淩反反複複念起這段話,開始領悟其中的道理:陰陽四時既是萬物生長的終始點,也是萬物生死存亡的本源。聖人不主張等生病之後再去治療,而強調生病之前就先防治。假如等病形成後再去治療,就像等口渴時才去挖井,臨上戰場了才去鑄造兵器一樣。

徐公淩回想起他和石三虎比武時的情形,幡然悔悟。石三虎出結石掌前,需要凝聚石化真氣,自己完全可以在他還未成勢之前,用清風徐來直刺破勢。凡是高手要出絕招,或長或短都有一個蓄勢的過程,如果自己抓住這個時機,挺劍快攻,不但可以中斷他的招數,還能一擊必勝。

徐風劍突然閃出一道紅光:“小淩,武學之道,不在苦練,而在體悟。看來你悟到了新的劍意!你的劍法又要上一層樓了。”

徐公淩點了點頭:“劍聖前輩,我需要一種能瞬間就把大量真氣集中到劍尖的能力。”

追風聽了徐公淩的話,有些詫異,暗想:“我二十一歲才悟出的劍意,沒想到小淩十八歲就悟到了。看來是天意啊!”

追風有些欣慰:“氣不本住身,則虛而不實,不達於梢節而使得人虛。你真氣充足,但是還沒有氣與劍合。真氣從丹田出來,經過腰、背、肩、肘、手的層層消耗,所剩寥寥無幾。你感覺到了嗎?”

徐公淩恍然大悟:“確實是這樣!劍聖前輩,你該早點和我說啊!”

追風帶著一絲笑意:“有些東西必須你自己悟到了,我才能指點。你沒有練到那一層,我就是和你講,你也理解不了。現在你明白自己的方向了吧!”

徐公淩答應一聲:“明白是明白了,但是如何才能更快、更整的發放劍勁呢?”

“高手劍勁,不見其形,疾如閃電,雷動電發。一劍即中,招出無心。”追風緩緩念起口訣來。

徐公淩驚道:“這是什麼口訣?”

“這是我自創的霸劍訣,可以將真氣層層放大,使你的劍勁更快更整。”追風說道。

徐公淩立時欣喜若狂:“劍聖前輩,你能把霸劍訣傳給我嗎?”

追風無奈地說:“小淩,你如今劍法還很一般,終有一天你會知道你家傳的徐風劍法有多厲害。我把霸劍訣傳給你,你要用心參悟。”

徐風劍中射出一道光束,鑽進了徐公淩的腦袋裏。徐公淩不由自主閉上雙眼,眼前黑霧中出現了一百個字。徐公淩隻覺得腦海裏有一股熱浪,不一會這一百個字就印在了腦子裏。

徐公淩投入進去,精心體悟霸劍訣。他按照口訣的內容,足足練了一個時辰,終於掌握了這套功法的習練要點。霸劍訣的修煉極為簡單,一手捏個劍訣,然後調動體內真氣,一下一下地衝擊指尖,速度越快越好。調動真氣的大小,以經絡能承受,略有脹感為宜。

霸劍訣是一套輔助功法,可以增加真氣的流動量,提高真氣從丹田到梢節的速度。最玄妙的是,這套功法可以把真氣層層放大,丹田發一成真氣,到手指上至少變成二成。功力越深,自身經絡的承受能力越強,真氣發放的速度也就越快。

徐公淩喜道:“真是好功法!以後每晚睡覺之前,左右手劍指各衝三百下。”

追風急忙說道:“小淩,霸劍訣運行真氣頗為霸道,每隻手萬萬不能超過一百下。否則會擠破經脈,終身殘廢。最好隔一天練一次,讓破損的經絡得到修複。”

徐公淩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這樣更好啊!光是徐風劍法,我都練不過來。”

徐公淩突然想起好幾天沒練劍了,於是忍著疼痛,拔出牆角的劍,暗想:“菩提寺那晚上沒練,昨天一晚上也沒練。缺了八千劍,這幾天早上得補回來!”

徐公淩剛要出劍。

隻聽有人大喊:“快住手!你給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