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打我三拳
馬家駒躺在床上，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幕，他的恨意如浪潮般翻湧著，湧上自己心頭。他一向是個要強的人，以前被大一點的孩子欺負了，被打得鼻青臉腫，他回家還是會說是摔得。不過他說完這話，連他自己也不信。
剛剛發生的事，實在讓他太憋屈了。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美貌的姑娘，忍不住多瞧了兩眼，就被一個黥麵大漢打了三個耳光。馬家駒此刻簡直想殺了他，他恨自己技不如人。他捂著自己被打腫的臉，發誓要報這扇臉之仇。
馬父喊了一聲：“家駒，你同學來了。”
隻聽徐公淩說道：“馬叔，實在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過來叨擾。”
徐公淩走到馬家駒的臥房，輕輕掩上門。
馬家駒問道：“公淩，你怎麼來了？”
徐公淩遊龍眉一揚：“我是肯定要來的。”
“無音說，你在街上被人打了。”徐公淩輕聲道。
馬家駒心裏也不是滋味：“公淩，這仇我早晚要報的。我真想殺了他，可惜我現在打不過他。”
徐公淩輕撫著馬家駒的肩膀：“賢弟，你告訴我，那人是誰？”
馬家駒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他是個黥麵大漢，嘴唇烏黑的。應該是個大戶人家的家將。”
徐公淩眼見馬家駒傷得不輕，很是心疼：“這件事交給我了，你放心。在家好好休養。”
“賢弟，我走了。”徐公淩說完話，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書，放在床頭。
馬家駒定睛一看，是本武功秘籍，名曰《遏雲腿法》。他翻開一看，內心激動不已。他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徐公淩就已經出門了。馬家駒在心中賭咒：“公淩，謝謝你！雪中送炭啊！我一定好好練。”
張無音早就勸過徐公淩，馬家駒不是一個有毅力的人。即使得到武功秘籍，也不會去認真修煉，給他等於浪費了。徐公淩卻隻說，練不練是他的事，給不給是我的事。家駒是個有天賦的人，隻可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徐公淩從馬家出來，看到一個小童正在鋪子裏賣糖炒栗子，滿街都飄著栗子的香氣。
徐公淩上前問道：“小哥，你的栗子怎麼賣啊？”
垂髫小童答道：“客官這話問得好，咱家栗子老字號。四十一斤賣得賤，吃完登科步步高。”
徐公淩抬眼一看：“哦！原來是登科栗子啊！我雖然不想登科，但我卻想吃上幾斤。”
垂髫小童笑道：“客官是剛從胭脂店裏出來吧？”
徐公淩笑道：“你怎麼知道的？”
垂髫小童嗬嗬笑道：“客官一身的胭脂香氣，肯定是從馬記剛出來吧！他們家馬三，最喜歡吃我炒得栗子呢！”
徐公淩摸著他的頭：“好聰明的孩子。衝著你這麼聰明，我至少買你五斤栗子。”
垂髫小童笑道：“多謝客官照顧生意了。”
徐公淩突然問道：“我想跟你打聽件事。馬三子被打的事，你知道嗎？”
垂髫小童來了興致：“這個滿街都知道啊！他是被段府的護院段彪打的。這個段彪素來愛欺負人，無論是誰，隻要讓他不高興，就要打上三個耳光。人送外號，段三光。”
徐公淩急忙問道：“小哥，你知道他平時喜歡去什麼地方嗎？”
垂髫小童有些支支吾吾：“這個不當講。”
徐公淩掏出一兩銀子：“一兩銀子，買你五斤。”
垂髫小童接過銀子，笑道：“客官出手真是闊氣，段三光每天戌時都會到有鳳茶樓看戲。”
徐公淩剝開栗子，嚐了一個：“栗子不錯！下次我還來。”
垂髫小童送過栗子，滿心歡喜：“客官慢走，常來啊！”
徐公淩走在回家的路上，邊走邊吃。他想著他還有一千遍的徐風萬裏沒有練，又沒辦法早點睡覺了。栗子是很容易讓人飽得，不到一斤，徐公淩就已經沒有胃口了。
“公子，你的栗子能賣些給我嗎？”徐公淩隻聽得背後有人在叫他。
徐公淩轉過身，麵前是個長相甜美，身材高挑的姑娘，一張鵝蛋臉，烏黑的長發直到腰間，彎彎的眉毛簡直像是畫中的仙女。
徐公淩也不禁多看了兩眼：“都給你了！我晚上很少吃東西。”
徐公淩把栗子遞到了她麵前：“晚上吃太多栗子，很傷腸胃的。”
這個姑娘掏出銅錢，也遞了過去：“給你，我不能白拿你的栗子。”
徐公淩也不接錢，微微笑道：“不過是幾斤栗子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徐公淩握住她的手，塞在她手裏，轉身就走了，頭也不回。
隻聽姑娘喊道：“公子，你可留個姓名？”
“有一天，全淩州城的人，都會知道我的名字！”話音剛落，徐公淩又消失在風中。
姑娘望著手中的栗子暗想：“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麼奇怪的人呢！真是個怪人。”
要說平日裏徐公淩見到這麼美貌的姑娘，少不得要多聊幾句。隻不過他做了一個頭發精的惡夢，現在他看見所有長發飄飄的美女，都會想想她是不是妖怪。色是刮骨的刀，酒是穿腸毒藥。不管一個男人有多麼好色，他也還是要命的。
徐公淩練劍的時候有些分心了，他腦子裏隻有段三光三個字。練劍的時候，是不能帶著情緒的。他也覺得自己的心亂了，這麼練下去一點效果都沒有。徐公淩的劍被顏如意拿走了，他又練起了那把鏽跡斑斑的鐵劍。原來他想用徐風劍來練，但是目前徐風劍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重了，練不了幾下就力竭了。
徐公淩望著月亮，自言自語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隨心所欲的使徐風劍。”
隻見徐風劍閃爍著光芒，有個聲音傳到徐公淩的耳朵裏：“小淩，以你目前的功力。還不足以使好徐風劍。你的劍法是誰教你的？”
徐公淩望向裏屋，暗想：“是追風在和我說話嗎？”
徐公淩回到臥房，看著拐角的徐風劍，念道：“追風！剛才是你在和我講話嗎？”
“正是在下！”徐公淩有聽見了一個回答。
徐公淩握起徐風劍，根本提不動：“追風，徐風劍到底有多重？起碼也得一百斤吧？”
追風答道：“重有三藏之數。”
徐公淩驚歎道：“這把劍有三百斤重？”
追風帶著教訓的口吻：“一藏重五千零四十八斤，三藏重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斤。”
徐公淩聽到一萬斤，著實吃了一驚：“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斤！我練一輩子也拿不動啊！”
追風輕歎一聲：“三藏之數，說輕不輕，說重也不重。”
徐公淩憋足勁，又提了一次：“你能變輕點嗎？”
追風長歎一聲：“小淩，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一隻小鯉魚想要躍過龍門，但是它覺得龍門太高了，於是它祈求天帝把龍門降下去。結果龍門矮了很多，它也跳過去了，但是他卻沒有變成龍。懂我跟你說的意思嗎？”
徐公淩恍然大悟：“明白了。真正的龍門是不能降低的。我應當迎難而上才是，總有一天我可以隨心所欲的用徐風劍的。”
追風讚許道：“你還年輕，你的路還很長呢！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比你還要癡迷劍術。你的家傳劍法很不一般，它的高深你現在可能還體會不到。創造這套劍法的人，一定也是個高手，我真想和他過幾招。”
徐公淩尷尬地笑著：“我們家的三招徐風劍法高不高深，我不知道。練得無聊，才是真的。”
追風怨道：“小淩，你還沒有開竅。徐風劍法雖然隻有三招，照樣可以千變萬化。你每出一劍，內力就會增加一分。”
徐公淩摸著自己的下巴：“追風，你是劍聖。你應該知道怎麼幫我增進修為吧？”
追風良久才開口：“這就要看你的機緣了。”
徐公淩暗想：“說跟沒說一樣啊！凡人武者練到極致，不過能有千斤之力。這三藏之數，真是讓人揪心啊！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斤，沒有九牛二虎之力，是拿不動了。”
徐公淩想起那天他隻使了一招，就已經筋疲力盡了：“那天晚上，我怎麼能揮動徐風劍？”
追風問道：“那是我強行灌注真氣給你的，所以你整整躺了七天。如果我不附體到你身上，你連我一成功力都使不出來。”
徐公淩連連點頭：“仗劍天下，一劍徐風。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一代大俠的！”
追風淡淡地說道：“當大俠，你就會失去很多東西。”
徐公淩有些不解：“我什麼都沒有，孑然一身而已。能失去什麼？”
追風有些沉重地說道：“總有一天，你會懂的。”
次日戌時，有鳳茶樓。
有鳳茶樓是淩州城的老字號了，創始人叫胡小鳳。聽名字像個女的，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老爺們。胡小鳳是個農村人，沒什麼特長，就是愛唱愛跳。一個偶然的機會，被一個戲子看中，收作弟子。沒想到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他的舞姿如同九天飛鳳，他的唱腔如同西山鳳鳴。發達之後的胡小鳳開了這間有鳳茶樓，如今已是百年老店了。拜佛靈智寺，聽戲有鳳樓。即使不去靈智寺拜佛，也得去有鳳茶樓聽上一場戲。
一個嘴唇烏黑的大漢大搖大擺地進了有鳳茶樓，端茶小廝看見他來，立時笑臉相迎，招呼他裏麵上坐。最前排的圓桌永遠是給他留的，大漢仰倒在紅木椅子上，很是滿意。台上唱得是淩州老戲《李安典妻》，正是他最喜歡的一出戲。
後排坐著一個奇怪的白衣少年，他正在嗑瓜子。他把瓜子一個個放進嘴裏磕開，但是一個仁子都不吃。
小廝不免有些疑惑：“客官，可是小店的瓜子不中吃。”
白衣少年笑了笑：“不不不！很好吃！不過我隻喜歡嗑瓜子，不喜歡吃瓜子。再說我也不是來嗑瓜子的，我完全可以在家嗑瓜子。”
小廝不知道如何回答，暗想：“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點了五斤上好瓜子磕著玩啊！”
能說這種話的人，除了徐公淩還能是誰呢？
約有一炷香工夫，徐公淩終於把五斤瓜子磕完了，他伸了個懶腰，說道：“瓜子磕完了，該做些正事了。”
他走到最前麵，站定了。戲唱到李安的老母責問李安為何典妻，正是精彩之處。
“喂！小畜牲！你擋著我了！”嘴唇烏黑的大漢拍桌罵道。
徐公淩回過頭：“你一個人坐啊！這麼大的圓桌隻有一張椅子，豈不是浪費嗎？給我也加一張吧！”
“小畜牲，你是找死吧？”大漢抄起手掌拍向桌子，隻聽轟隆一聲，圓桌完全散了架。
徐公淩嗬嗬直笑：“好一招拍豆腐手，真是厲害。功夫不錯啊！”
大漢站起來就要打徐公淩，卻被小廝攔住：“彪爺，這位客官今天新來，不懂規矩，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擔待啊！”
徐公淩捧腹大笑起來：“你就是段三光啊！光頭、光腚、光腳的段三光啊！”
大漢氣得滿臉通紅：“小畜牲是來找死的吧！”
徐公淩暗想：“此等武藝比李青可差遠了，還敢這麼囂張。撞在我手裏，也是你命中該有此一劫。”
徐公淩哈哈笑道：“你練得是拍豆腐手，不過我可不是豆腐。”
段彪罵道：“你爺爺我練得是大開碑手，大力金剛拳。你個狗雜種記好了。”
徐公淩也不動怒：“大力金剛拳啊！這樣吧！我給你打三拳，你給我打三拳。你先打，公平吧？我這人做事向來是很公平的。”
小廝被段彪摔在一邊的桌子上，台下的看客全都不說話了，台下的戲也停了。眾人都把目光投到了兩人身上，畢竟戲是天天有的，熱鬧卻轉瞬即逝。
段彪卷起袖子，展開雙臂，露出了結實的肌肉。手掌上盡是密密麻麻的老繭，拳峰上骨節毫無突出，顯然已有數十年外家硬功。
段彪的出手了，使了五成功力的金剛拳，尋常人若中了這一拳，少說三個月不能下地，他這一拳打向徐公淩腹部，徐公淩也不躲閃，仿佛就等著挨這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