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心難測
狂風驟起，劍若龍吟，風如虎嘯。徐公淩出劍了，還是那招清風徐來，他的左手劍比右手慢了許多。李青完全看清了徐公淩的動作，所謂清風徐來，隻不過是連小孩子都會使的挺劍直刺罷了。
顏如意瞪大了眼睛，暗想：明明不會左手，為什麼還要出劍？你是傻子嗎？
李青喝道：“響遏行雲！”
李青忽然使個雙震腳，借勢騰空，迎向徐公淩的劍，這一腿使出當真是鬼哭神號，地動山搖。
兩股內力相撞，砰砰直響。李青知其劍勁渾厚，屈膝又發了一道勁。誰知徐公淩突然收招，雙手握劍，舉劍豎劈，喝道：“徐風萬裏！”
李青一腳踏空，未及收招。摧枯拉朽的劍氣已然當頭直下，勢不可當。情急之下，李青隻好用雙臂來擋。
“轟”第一道劍勁下來，李青已是雙臂發麻，胸悶氣短。
“轟”第二道劍勁下來，隻聽擦哢一聲，李青雙臂骨頭全斷。
“轟”第三道劍勁下來，勁力直透其背，李青重摔在地，口吐鮮血。
風停！雲散！李青一抬眼，徐公淩的劍已架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厲害的劍勁，想不到你還有第二招。”
徐公淩顯得十分警惕，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左手劍雖然慢了許多，但是力道足足比右手大一倍。”
李青瞪大了眼：“你剛才那一招，如何不用回劍，就能連發三道勁？”
徐公淩也不隱瞞：“我也是如今才知道，這招能發三道勁。第一道勁下來，因你的鐵臂功甚好，沒能破你門戶。我情急之下，一沉肘，發了第二道勁，破開了你的門戶。但見機不可失，再一抖腕，又發了第三道勁。”
李青哀歎三聲，道：“原來是肩肘手三道勁。朝聞道，夕死可矣！動手吧！”
徐公淩收劍笑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如今你也體會到被別人把劍架在脖子上的滋味了吧？”
李青坦言道：“當真是萬念俱灰！”
徐公淩施禮道：“前輩！你練到如此武功，實屬不易。為什麼要為朱大官人護院，助紂為虐呢？”
李青輕歎道：“家有老母，無力侍奉，隻得如此。”
徐公淩似有些相惜，道：“既是如此，我就更不能傷你了。你當時明明有機會殺我，卻沒有乘人之危，也算不失江湖道義。”
顏如意厲聲道：“徐公淩！你不殺他！他日後會找你報仇的！一日縱敵，萬世之患！”
徐公淩連連搖頭，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應該給人改過的機會。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顏如意問道：“他也算君子嗎？”
徐公淩扶起李青，讓他靠在樹上：“如意！你有銀錢嗎？借我點！”
顏如意問道：“要多少？”
徐公淩張開手掌，道：“五十兩！”
顏如意拿出兩錠五十兩大銀，徐公淩接過銀子，放進李青懷裏：“前輩，銀子不多。你留著侍奉老母。我這就給你療傷。”
顏如意氣不打一處來：“徐公淩！你怎麼拿我的錢送人啊！”
徐公淩一臉微笑：“你借給我，就是我的錢。我到時自然還你。”
徐公淩耗費了大量內力，終於把李青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李青納頭便拜：“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徐公淩趕忙扶起他：“快起！快起！折煞我了。”
李青懊悔道：“我平日不修善果，為虎作倀，做出許多惡事。如今想來，真是愧對先人。”
徐公淩和顏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前輩既已悔悟，日後就當多行善事。”
李青連連抱拳施禮，道：“恩公！我從此退出江湖，侍奉老母，以終天年。”
徐公淩還禮：“百善孝為先，前輩自當如此。”
李青誠懇說道：“恩公！有一件事，我還想托付於你。”
徐公淩問道：“什麼事？”
李青從懷裏掏出一本書冊：“這是先師所傳的《遏雲腿法》，煩請恩公覓個傳人。若蒙不棄，也可自行修煉。”
徐公淩接過冊子，笑道：“前輩！我自家武功，尚且練不過來呢！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把遏雲腿法傳下去。這腿法這麼厲害，要是失傳就太可惜了。”
李青起身欲行，徐公淩道：“前輩，歇歇再走吧！”
李青邁開步子，頭也不回：“恩公！我還要幫你做一件事！”
徐公淩問道：“什麼事？”
李青歎道：“到時恩公就知曉了！今後，江湖上不會再有我李青的名號了。”
李青背過了身，一步一步地走著。他的人沒有死，但他的心已經死了。人看透了一些東西，才能看得見自己。有過痛苦，才知別人的痛苦。有過執著，才能放下執著。有過牽掛，了無牽掛。徐公淩看著李青的那一個轉身，覺得他其實也是一個末路的英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命運有時候會讓人，無從選擇。
李青漸漸走遠，顏如意問道：“徐公淩！你不殺他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救他？”
徐公淩反問道：“如意！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你說是嗎？”
顏如意嘟著嘴：“萬一他回去，帶著一幫人來呢！”
徐公淩神情堅定地說道：“我相信他不會這麼做！”
顏如意麵有薄怒，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
徐公淩釋懷一笑：“好了，不說了。走，我還錢給你。”
顏如意嬌聲道：“我腳疼死了，怎麼走？”
徐公淩繞著肩膀：“那就慢慢走吧！我也累了，使完那一劍，我真是筋疲力盡。”
顏如意嬌笑道：“幹脆你背我走吧！”
徐公淩尷尬地笑著：“別說背你，我連劍都不想拿。接著！”徐公淩把劍扔給了顏如意。
顏如意也不接劍，哼了一聲：“剛剛看你還生龍活虎的，這會就累了！”
徐公淩笑道：“再強的英雄好漢，也是會累的。”
顏如意讚道：“剛才你那一招，太好看了！”
徐公淩喜道：“是嗎！可惜我看不到！我出劍的時候，覺得自己就是一把劍。”
顏如意不禁想澆他冷水：“你就吹吧！”
徐公淩嗬嗬直笑道：“我怎麼吹了？我這叫人劍合一。”
顏如意哼唧一聲，道：“人劍合一，那你就是賤人。”
徐公淩歎了口氣：“唉！小女子不足與謀。”
顏如意問道：“什麼意思啊？”
徐公淩無奈地輕歎著：“我懶得跟你多說！”
顏如意忽地轉臉，道：“不說就不說，我還不想聽呢！”
朱府內院，東廂房。
東廂房裏有一個很大的水池，寬五丈，長六丈。水池裏倒滿了一整池的牛奶，五顏六色的花瓣漂在奶麵上，芳香滿室。朱大官人躺在池邊，左邊抱著一個玉峰挺拔的少女，右邊摟著一個嬌小瘦削的姑娘。身後有個玉腿修長的給他捏肩，麵前有個膚色雪白的端著果品喂他。
朱大官人捏著右邊少女的肩胛骨：“老子現在過得是神仙一樣的日子啊！”
朱大官人揉著左邊少女的酥胸：“環肥燕瘦！你就是老子的楊玉環啊！”
左邊少女嬌聲道：“官人！你這是在說奴家胖吧！”
朱大官人又攬住右邊姑娘的腰：“這小細腰！你就是老子的趙飛燕。”
身後女子問道：“官人！那奴家呢？”
朱大官人笑道：“你是西施，小雪是貂蟬。你們都是孤王的愛妃！”
門外閃過一道人影，忽地房門大開。這道影子衝進屋內，朱大官人覺得脖子上有一絲涼意，定睛一看，冰冷的鋼刀已架在脖子上，麵前是一個黑衣人。
朱大官人定住神：“不知來的是哪路英雄，小可有失遠迎。”
黑衣人厲聲道：“你死定了！”
朱大官人驚道：“英雄！英雄！小可雖略有家財，但向來安分守己，英雄為何要殺我！”
黑衣人正色道：“你欺壓良善，壞事做盡，我來殺你是替天行道！”
朱大官人號道：“冤枉！冤枉啊！”
黑衣人問道：“你有什麼冤枉的？”
朱大官人低聲下氣地說道：“小可不過是個商販，低賤的人。惡事都是官府所為，與小可絕無半點幹係啊！”
黑衣人怒道：“正是你們官商勾結。”
朱大官人聽了幾次黑衣人的聲音，已知其年紀不大：“少俠！我雖有小過，但罪不至死啊！少俠有何吩咐，但請開口，小可一定照辦。但請少俠饒我性命！”
朱大官人出了水池，跪倒在黑衣人麵前，連連磕頭：“少俠饒命！少俠義薄雲天，必能寬恕於我。小可今後必當棄惡從善。”
黑衣人收回了刀：“饒你可以，但你得出錢濟貧。”
朱大官人連連點頭：“小雪，快伺候少俠上座，倒酒！我先更衣。”
黑衣人環顧周圍：“我不想喝酒！”
朱大官人向小雪揮手，道：“那就上茶！”
黑衣人望著小雪，道：“我也不喝茶。”
黑衣人望著這四個玉貌芳容的少女，不由有些神魂顛倒。小白放下果盤，上前輕輕扶住了他的手臂：“少俠！請坐！”
黑衣人剛坐到圓凳上，一個大鐵籠就從天而降，套住了他。
黑衣人怒道：“卑鄙無恥！”
朱大官人披了件長袍，笑道：“嘿嘿！這叫兵不厭詐！你還太嫩了。”
黑衣人揮刀劈砍著，刀已缺口，鐵籠卻絲毫未損。
朱大官人奸笑道：“別白費力氣了，這是精鐵打造的籠子，就是寶刀寶劍也砍不斷。”
黑衣人懊悔不已：“我剛剛就該一刀剁了你。卑鄙小人！”
朱大官人哼了一聲，奸笑道：“所謂的英雄，還不是死在小人手裏嗎？”
黑衣人厲聲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朱大官人笑道：“嘿嘿！衝你這句話，我也得折磨你十天半個月。小雪，你說說我是怎麼處置刺客的。”
小雪笑道：“剝皮抽筋！剁碎喂狗！”
朱大官人獰笑道：“聽見了嗎？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衣人怒道：“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朱大官人喊道：“來人！來人！來人！”
朱大官人連喊三聲，還是不見有人來。小雪匆匆出去，不一會又跑了回來：“官人！人都沒了！”
朱大官人怒道：“反了！反了！李青呢！”
小雪已是驚慌失措道：“沒看見李總管！”
朱大官人哼了一聲，道：“走就走吧！明天還會有新的總管。拿軟骨粉來！讓他好好受用。”
小雪從櫃子裏拿出一包藥粉，倒在一碗水裏，潑向黑衣人。這水一觸肌膚，黑衣人就感到頭暈眼花，四肢乏力，癱倒在地。
朱大官人指著黑衣人：“老子要慢慢折磨他，再剁碎喂狗！”
“我先剁碎你來喂狗！”風中傳來男子的聲音。
徐公淩像風一樣出現在朱大官人的麵前，劍鋒上灑出如虹的鮮血，朱大官人白蘿卜般的右手臂，飛進了池子裏，奶池變得白裏透紅，滿屋都飄著血腥味。
朱大官人斷臂處血如泉湧，他捂著斷臂，鬼哭狼嚎起來。四個女子被嚇得花容失色，櫻桃小口也張得老大，紛紛捂住臉不敢看。
顏如意走到四個女子麵前：“不許叫！誰再叫！我先殺誰！”
徐公淩問道：“是漸痕嗎？”
黑衣人問道：“公淩是你嗎？”
徐公淩快步上前：“是我！我來了！差點來晚了！”
汪漸痕喜道：“你來得正是時候！快救我出去！”
徐公淩上前欲砍鐵籠，汪漸痕道：“砍不開！這籠子是精鐵的，老狗知道機關。”
徐公淩用劍指著朱大官人：“快給我打開！我從一數到三，不開就先削你一隻耳朵。”
朱大官人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少俠饒命啊！少俠饒命啊！”
徐公淩隻管數數：“一！二！”
朱大官人立刻接口道：“且慢！我開！”
朱大官人用左手在木頭柱子上轉了個機關：“少俠！機關我開了！那位少俠中了軟骨粉，煩請你扶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