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劍氣如風
烈日當空直照,火雲在天燃燒。日初出大如車蓋,及日中則如盤盂,盤盂大小的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大地像是一塊剛出鍋的大餅,冒著滾燙的熱氣,張無音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西風如火,一陣陣熱浪撲麵而來,徐公淩和楊劍生卻一滴汗也沒有流。
徐公淩左手伸出劍指,做個背劍式,他朝著楊劍生微微一笑,然後轉臉望向別處。楊劍生先是滿臉疑惑地望著徐公淩,又用左手理了一下頭發,然後哈哈大笑。
張無音暗想:有什麼好笑的,是騾子是馬,還得拉出來遛遛。
楊劍生按劍問道:“你為何還不出招?”
徐公淩答道:“你練劍的時間長,會三百套劍法,我想看看你有何高招。”
楊劍生冷笑道:“笑話!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你也練了三年的劍,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徐公淩不禁有些失望:“想不到你十餘年學劍,卻是斷章取義。你在等我出劍,我也在等你出劍。你讓我等你出劍的同時,你也一樣在等我。”
楊劍生喝道:“廢話少說,你快出劍吧!”
徐公淩一臉正色,解釋道:“你會的劍法比我多,而我隻會一招清風徐來。如果你搶先出劍,使出各種劍招,不斷變化。我要麼是措不及防,要麼是根本招架不住。如果你讓我先出劍,要麼你一招都不撐,要麼我一招都不撐。不管怎麼想,都是你先出劍要好。”
楊劍生俯下身體,道:“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此乃劍道至理!”
徐公淩摸著前額的頭發:“隨機應變方能隨心所欲,隨心所欲方能隨機應變。何必尋章摘句。”
楊劍生冷冷說道:“你如果怕了,就認輸吧!我也不會為難你。”
徐公淩忽然一笑:“好,我先出劍。”
張無音暗想:這什麼跟什麼啊!什麼你在等我,我也在等你,趕緊比完回家吃飯吧!
徐徐清風吹起,徐公淩好像身在風中,他的樹枝劍也在風中。忽如一道颶風襲來,徐公淩出手了,劍氣如風,無影無蹤。徐公淩出劍的瞬間,楊劍生恰好眨眼,好快的劍,眨眼間似乎已到胸前,楊劍生急忙用閉劍勢招架。好強的劍勁,短兵相接,楊劍生手中的樹枝脫手,右手虎口處微微青紫,徐公淩握著僅剩一半的樹枝正對著他的喉嚨。
楊劍生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難道連一招都不撐!我練了十四年劍法,竟然連一招都擋不住!”
張無音嗬嗬直笑:“公淩這一招清風徐來,日練千遍,你擋不住很正常,我也擋不住。”
徐公淩抱個拳禮:“好了,無音。咱們走吧!楊兄!告辭了!”
徐公淩和張無音漸漸走遠,張無音望見徐公淩略有愁眉:“公淩,你明明贏了,為什麼還愁眉苦臉的?”
徐公淩還是一臉愁容:“贏是贏了,但是我的樹枝也斷了。”
張無音撣了撣手:“得得得!我還以為什麼事呢!樹枝就是樹枝,你們倆勁力又大,怎麼可能不斷。木劍勝鐵劍,都是一些文人亂編的。你使勁往石頭上扔雞蛋,石頭會碎嗎?”
徐公淩毫不遲疑地答道:“不會!”
張無音緊接著道:“就是這樣!那兩根樹枝太脆太薄,你們勁又太大,兩股大力迎在一起,怎麼可能不斷呢?除非你手裏的是真劍。”
徐公淩嗯了一聲,道:“我的力道比他大多了。”
張無音反問道:“公淩,你拿雞蛋使勁砸雞蛋,你手裏的雞蛋能不碎嗎?”
徐公淩答道:“當然是兩個一起碎。”
張無音剔著指甲裏的泥:“傷敵一萬,自損八千。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想開就好!”
徐公淩問道:“無音,你說到底是劍法重要,還是兵器重要?”
張無音翻著手心手背:“都很重要。沒有功力和劍法,再好的寶刀寶劍,也很難發揮威力。同樣地,沒有好兵器,再好的劍法劍勁,也沒有依托。你拿根木頭棍子,別人弄個赤霄神劍(帝王之劍,漢高祖劉邦佩劍,憑此劍斬白蛇起義),隻要不是功力差距過大,肯定是你輸吧!”
徐公淩點了點頭,笑道:“我拿把削梨的小刀,對手拿把大砍刀,這還怎麼打。”
張無音笑道:“這就沒法打了!除非你是傻子!當你沒有劍的時候,手裏多根筷子也是好的。”
徐公淩長歎道:“我還有點遺憾!楊劍生練了十幾年劍了,為何真的連我一招都接不住。”
張無音嗬嗬笑道:“公淩,若是他接住了,輸的人就是你。”
徐公淩尷尬地點著頭:“是!我必須盡快練成第二招,以防有人能接我這一招。可惜,我還沒看到他出一招!”
張無音彈掉手上的泥:“沒什麼可惜的,會一大堆招,關鍵時刻使不出來,一點用也沒有。我就討厭這種明明就會些花裏胡哨的劍法,還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的人。”
徐公淩眉頭緊鎖,道:“無音,不瞞你說。我發現了清風徐來的破綻。”
張無音驚道:“什麼破綻?”
徐公淩坦言道:“清風徐來就是出劍直刺,如果對方也使個直刺,我豈不是要跟他同歸於盡嗎?”
張無音頓了一會,說道:“螻蟻且偷生,沒事誰跟你同歸於盡,除非遇到個別喪心病狂的。”
徐公淩笑道:“說的也是!這我就放心了!”
天劍閣內廳,楊劍生有些沮喪地坐在尤氏父子對麵。
尤掌櫃問道:“劍生,怎麼樣了?你找到徐公淩了嗎?”
楊劍生一臉不悅:“找到了!”
尤條急忙問道:“你和他比劍了嗎?贏了嗎?有沒有羞辱他給我報仇啊?”
楊劍生冷冷說道:“比了!”
尤掌櫃高聲讚道:“劍生劍法千變萬化,徐公淩必然不堪一擊。不必掛懷,日後自然有好的對手!條兒!去把無生劍拿來!”
楊劍生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了:“是我輸了!”
尤條大吃一驚:“連你也輸了!徐公淩不過練了三年,怎麼可能!”
尤掌櫃高聲喝道:“條兒!不得胡言!劍生,徐公淩用的什麼招,是不是使了什麼小人行徑。”
楊劍生長歎一聲,道:“此人沒有半點作假,為人正直,是劍中君子。我不如他!看來無生劍注定不屬於我了。”
尤掌櫃問道:“你和他過了多少招?”
楊劍生幾乎不想回憶:“說來真是慚愧,我連他一招都沒接住。你們說他隻是練了些力氣,著實小看他了。”
尤掌櫃問道:“咱們淩州城還有人能贏他嗎?”
楊劍生答道:“咱們淩州城所有名師我都拜會過,沒人能與我過三招。除非還有隱世高手,不然是沒人能幫你了。”
尤條突然怒火中燒:“爹!難道他欺辱我的事,就這麼算了。楊劍生我看你也是浪得虛名。”
“嗖”的一聲,尤條的胡須被刮下一層,楊劍生問道:“你能接我三招嗎?你若去找徐公淩,他一根手指就可以要你命。”
尤條嚇得一身冷汗,一摸下巴,被刮處肌膚極是光滑,也沒有破皮出血,連一點胡茬都摸不到。
尤掌櫃驚道:“劍生息怒!小犬方才隻是一時胡言,你切勿動怒!”
楊劍生問道:“你們還知道徐公淩別的消息嗎?”
尤掌櫃想了一陣子,道:“打聽到他好像要去化龍書院學武!”
楊劍生點了點頭:“北淩虛,南化龍,修仙悟道,天下正宗。希望能在化龍書院遇到他!告辭了!”
尤掌櫃賠著笑:“飯菜已經備好,且吃完再走吧!”
楊劍生冷冷說道:“我不吃了,以後不要再找徐公淩的麻煩,否則就是與我為敵。”
尤掌櫃連連點頭:“一定一定!”
楊劍生走後,忽然夥計跑了進來:“掌櫃的!一位客官帶著五百兩金子,要買咱家最好的兵刃。”
尤掌櫃驚道:“五百兩黃金!走!趕緊走!不要怠慢客人!”
尤掌櫃小跑到櫃前,連連施禮:“久等久等!怠慢客官了,煩請見諒!敢問客官貴姓?”
這位客人,十六七歲左右,身穿錦袍,身量不高,相貌俊俏,玉麵朱唇,長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是個俊美少年。
少年答道:“我姓顏。你們這裏有好劍嗎?”
尤掌櫃笑道:“客官要是買劍就來對了,小店的劍在全城都是數一數二的,不是鄙人說嘴,全城的劍術名家,都在小店買劍或打造。”
少年點了點頭:“那正好!哪把劍是最好的?”
尤掌櫃躬身施禮:“請客官隨鄙人到劍房!”
兩人走進劍房,尤掌櫃直接帶少年到了最後一排,尤掌櫃柔聲道:“小店最好的劍都在這裏,請客官挑選。”
少年望著這些劍:“還不錯,也能用!”
少年拿起一把紫色的劍:“這把劍怎麼賣?”
尤掌櫃做個手勢,道:“三千兩銀子!客官若是覺得貴,也可議價。凡事都可以商量著來。”
少年嗯了一聲,道:“好!三千兩就三千兩,我買了,懶得議價!”
尤掌櫃喜道:“來人!把劍給客官包上!”
少年望向別處:“我還要一塊護心鏡!”
尤掌櫃嗬嗬笑道:“誒!護心鏡就送二塊給客官吧!還要什麼錢!”
尤掌櫃高聲道:“拿二塊最好的護心鏡一起包上!”
少年在櫃前結完賬,尤掌櫃親自送到門外:“客官慢走!以後常來啊!”
尤掌櫃回到內廳,滿臉歡喜地看著尤條:“條兒啊!爹今天一天就賺了二千五百兩,真是高興啊!爹第一次遇到買劍都不還價的人。”
尤條有些不解:“爹,如今這世道還有這種人啊!”
尤掌櫃大笑道:“看來以後咱家要發財了!”
正值尤掌櫃大笑間,夥計又跑了進來:“掌櫃的!賬房先生說金子好像有點問題!”
尤掌櫃大驚道:“什麼!金子有問題!”
尤氏父子火速跑到櫃前,他拿起一根金條,咬在嘴裏,有些蹦牙:“呂教授,這些金子色澤純正,硬度也高,怎麼會有錯呢?”
呂賬房五十歲左右,口青麵白,蒜鼻闊唇,眼睛一大一小。他喝了口茶:“尤掌櫃!你用劍劈開試試!”
尤掌櫃問道:“有沒有別的方法!用火烤行嗎?真金不怕火來煉!”
呂賬房放下茶杯,道:“尤掌櫃!你能想到的辦法!騙子們肯定也早就想到了。”
尤條捋起袖子,道:“爹!我看就劈開看看吧!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媳婦抓不到流氓。”
尤掌櫃點了點頭:“那就劈開看看吧!劈得快點!從中間劈,要一切兩段。”
尤條拔出劍,雙手持劍,舉劍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