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應天書院開學的前一天。
小禮兒是被青少叫醒的,其時已然日上三竿了,小禮兒是最後一個起來的。小禮兒覺得頭還是有點懵懵的,初春的中午,雖有碎碎的陽光灑下,但寒意還是侵襲而來,小禮兒衝了個冷水澡,瞬間精神多了。
小禮兒來到院子裏,隻有青少一個人在,正在打拳。
和青少相處的日子裏,小禮兒知道青少有個習慣,就是無論前晚睡得多麼晚,青少總能天一亮就起床,鍛煉身體。
“青少,你是怎麼做到的的?”小禮兒發問道,“昨晚喝的那麼多,天快亮時才睡下,怎麼還能起的那麼早?”
青少不無沾沾自喜,笑道:“從小養成的習慣,習慣了就成自然了。”
青少又道:“對了,早上我去拜會過嶽老,嶽老說,明日開學後,後天武院會安排個入學初試,在武襄場舉行,叫做‘武襄小試’,說是應天書院的傳統,每年開學時都會來個‘武襄小試’,一是考較招入的學生的水平如何,二來好讓老師知曉學生的底子,方便其教學。而每屆學生呆在應天書院學習的時間其實隻有三年,第四年讓每屆學生外出曆練,曆練前會再舉行一個考較,在‘仲平場’舉行,叫做‘仲平演武’。”
小禮兒聞言道:“武襄小試?嶽老有沒有說是怎麼個初試法,要考較些什麼?”
青少道:“哈哈,就是比武打擂,嶽老說,這個考較是讓新生互相比試,新生四十個人,分為二十組,兩人一組,決出二十個勝者,再分為十組,決出十個勝者再分為五組,如此下去,直到最後會決出兩人決賽。進入最後比試的四人都會有獎勵,獎勵是什麼嶽老也沒說。”
小禮兒道:“打擂?這般下去可得打到什麼時候?”
青少道:“武襄小試是高強度的考較,早上抽完簽後,直接比試。上午決出的二十個勝者,中午抽簽就分好接下來的十組,下午十組便繼續比試,下午決出十個勝者,傍晚時便又抽簽分好五組,晚上五組便繼續比試決出五個勝者。”
小禮兒張大了嘴,驚愕道:“若是比完一場負傷了或者無法參加接下來的比試可怎麼辦?”
青少道:“那便直接出局了。嶽老說他隻有我們‘殺虎三少’和葉風這四個學生,讓我們準備準備,不用太拚。”
小禮兒道:“嶽老知道昭義和世行的決定了嗎?”
青少道:“上午我們一起去見過了嶽老,嶽老表示理解昭義和世行的決定。”
小禮兒道:“那他們人呢?”
青少道:“霍大哥和誌揚陪同昭義、世行去‘老字號’藥房了,風少一個人轉悠去了。我在這兒等你醒來,誌揚說中午去郢都客棧會和。你好了沒,我們便出發吧。”
小禮兒道:“我們走吧。”便和青少出了院子,穿過園林、名逸閣、仲平場、希文閣、武襄場便到了書院大門處,一路走來,明顯人更多了,有學生有家長,大門外車水馬龍更甚昨日。
青少道:“嶽老的四個學生中,我們三個最差,‘武襄小試’上估計走不遠,還是得看風少的了。”
小禮兒道:“我們沒有根基,自然差了其他人不少,但是往後三年時間,我相信我們隻要肯下功夫一定能趕上其他人的。”
青少笑道:“武襄小試的時候,應天書院會邀請應天城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來觀看,到時被打下擂台,可是很丟臉的。”
小禮兒笑道:“哈哈,我倒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和同齡中全大宋的佼佼者過招比試,也可以探知到他們的水平如何。”
到了一處街口,青少拉著小禮兒胳膊笑道:“走,帶你去看看應天府最熱鬧的街市,應天府不愧是我們大宋四京之一,比之安州城、光州城可是熱鬧多了。”
放眼望去,街道極為寬闊,人流熙熙攘攘,街道兩邊擺的盡是小貨鋪,亦有不少江湖藝人在此有雜耍場子,青少拉著小禮兒到了一處食鋪前,道:“這家王記餃子做的餃子及其美味,吃起來皮薄陷嫩,滿嘴噴香,說著我又饞了,正好你還沒吃早飯,也來一碗嚐嚐。”
隻見食鋪的桌椅上已坐滿了人,足見其口碑之佳,不一會兒青少端來了兩份餃子,兩人就站在一邊吃上了,小禮兒吃了兩口,也是讚不絕口。
這邊正吃著呢,卻看見食鋪裏爆發了口角,有不少人在圍觀,小禮兒和青少在好奇心和湊熱鬧的習慣的趨勢下也圍了上去。
原來是一夥人,準確地說,從四人的裝扮可以看出是一個衣裝華貴的公子哥兒和他三個跟班,原來四人吃了八份餃子,沒有付賬,正要揚長而去,被鄰桌的一名簡裝打扮的弱冠青年叫住了,喝問其為何吃了餃子不付帳。
衣裝華貴的公子哥兒聽到弱冠青年的喝問,竟然沒有絲毫吃了霸王餐的覺悟,而是一臉驚奇的看著弱冠青年,狐疑的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你新來的吧?”
弱冠青年一臉平靜地道:“吃飯付錢,天經地義。”
跟班甲接口道:“我們無比尊崇的公子能來這種下等地方與爾等下等草民吃飯,是給你們的麵子,還提要錢嗎?”
其他兩名跟班一見,頓覺馬屁被那小子搶了,兩人也不甘示弱,正要繼續拍他們公子馬屁時,卻聽到他們公子怒喝道:“混賬,怎麼說話呢?”
小禮兒和青少一聽,頓覺這貴公子哥可能不像跟班那麼混賬,是個講理的人。
卻聽貴公子懶洋洋地道:“誰說我沒有付賬呢?”
“你們來的時候,我就在了,我沒有看到你們付錢。”弱冠青年道。
“你沒有看到我家公子付錢?小子,你眼睛長屁股上了,信不信我告你誹謗,拉你去見官。”剛才沒拍上馬屁的跟班乙這時忙搶著道。
貴公子笑著點點頭,一臉受用。
跟班丙也不願落下了,站出來對著旁邊圍觀的人群道:“我們公子剛才付過錢了,是不是,你們都看見了,對吧,有看見我們公子沒付錢的站出來。”
貴公子笑著點了點頭,道:“這樣才對嘛,我們都是講理的人。”
小禮兒和青少一臉驚奇的看著貴公子和他的三個跟班,對他們捏造謊話的演技佩服不已,而更讓他們驚奇的是,圍觀的人群竟然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
弱冠青年見此情景,一臉失望,無奈的搖搖頭,低聲歎氣。
青少向旁邊一個大叔問道,“大叔,你們怎麼不出來指認啊?”
大叔是豬肉鋪的豬肉佬,手上還提著殺豬刀,聞言一臉驚奇的看著青少和小禮兒道:“你們也新來的?不知道這公子是誰嗎?”
青少訕訕道:“我們真是新來的。敢問大叔,這公子哥到底是誰啊?”
豬肉佬斜覷著青少和小禮兒道:“他是應天府府尹大人的寶貝兒子,咱們應天府‘應天三霸’之首的王公子啊。別說吃飯不給錢,就是睡了你老婆你也得把苦憋了往心裏去啊。”
小禮兒歎口氣道:“唉,又是一仗著老爹的飛揚跋扈的官二代。”小禮兒不由想起安州城內碰到的劉公子,和這王公子是一路貨色。而觀其三哥秦誌揚,秦誌揚可以稱得上是安州城內最有權勢的公子哥了,但是人家可比這倆位公子哥兒低調多了,都是人,怎麼差別就這麼大呢。
青少聽完,可是火氣騰地就上來了,一躍而出,指著王公子四人道:“我就看見你們吃飯不付錢,還想賴賬?”
小禮兒也走了出來,道:“還有我,我也沒看見你給錢。”
“呦,可以啊。”王公子看著青少和小禮兒笑道,而後扭頭對跟班甲道:“去跟宋城知縣說,就說我找他,讓他趕緊過來,這兒有兩個,哦,不,有三個刁民,我懷疑是反賊,讓他快來抓人領功。”
“得令嘞。”跟班甲一路小跑的去了。
王公子覷著小禮兒、青少和弱冠青年,慢悠悠地道:“我就是吃飯不給錢,你能怎麼樣?”
青少聽得這話,氣的身上青筋突起。
弱冠青年仍是好整以暇,平靜道:“你就不擔心,知縣大人來了後,不是抓我,而是抓你嗎?”
王公子眯著雙眼,盯著弱冠青年道:“可能你還沒搞清楚狀況。”
跟班乙這時上場了,趾高氣揚的道:“在應天府,我們公子就是王法,我們老爺,可是應天府尹,堂堂的一品大員。”
一般知府,如江陵知府,乃朝廷四品大員,一般知州,如安州知州、光州知州,都是從五品,而大宋四京,皆置“府尹”一職,權責上遠超一般知府,統領各府軍民政諸般事宜,乃是正二品大員,又因應天府乃本朝太祖皇帝登基前的駐軍之所,因此應天府尹乃是從一品的大員。放眼整個大宋,就地方官來說,南京應天府尹是官職最高的了,即使放到國都東京城,從一品也是排的上號的權勢人物。
跟班丙接著道:“我們的老爺,可是蔡相一手提上來的,那可是蔡相麵前的大紅人。”
蔡相,即蔡京,乃當朝宰相,官至太師,乃是權傾天下的權臣。
這便是王公子能如此飛揚跋扈的原因了,他老爹是第一道靠山,他老爹的靠山蔡相是第二道靠山,所以,他不相信在大宋國內有誰能動的了他。
王公子笑眯眯的道:“跟著幾個下等小民扯這些做什麼,等下知縣來了自然會抓了他們。”隨後又嚷道:“老王頭,再來一份餃子。”嚷完暗自嘀咕道:“這餃子真他娘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