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笑道:“說風少,風少就到。風少這名字比我‘青少’霸氣多了。眾位兄弟,以後我的外號便是‘青少’了,‘你們可記住了,不管有沒有人都叫我‘青少’,我要讓‘青少’之名名揚應天。”
葉風聞言,豎起大拇指道:“青少威武!”
霍展白笑道:“風少刀不離手,人也如隨時要出鞘的刀鋒一樣,雖然外表樸實無華,卻神光內斂,隨時可祭出奪命殺招。依我看來,風少必是經曆了無數戰仗,漫天殺氣雖被你強勢壓住,卻仿佛時刻要噴薄而出。”
葉風聞言不由讚道:“這位大哥好犀利的眼神,風少佩服。”
小禮兒和青少便將其他人介紹與風少認識,大家都是年輕人,又是性情中人,因此沒有什麼尷尬隔閡。期間,小二也送上來了七斤鹵牛肉、二十斤燒刀子。
風少道:“我長在太行山下,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從小到大,我們先和遼兵打,後來金兵打退了遼兵,我們又和金兵打,有次我們遇上金人大股部隊,那一戰殺的天昏地暗,明知必敗,卻也要死前多殺幾個金狗,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賺一個,到最後,我就吊著一口氣一直殺,全身都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漸漸地就沒了意識,再後來,醒的時候已經在大宋軍中了,原來是郭大俠救了我,他告訴我我的同伴們都死了。他說我戾氣太重,便要我來應天書院磨礪一番,他又說,宋金戰事隻怕非幾年可以平息,讓我多學些統兵之道,四年學滿後再去前線尋他。”
霍展白道:“原來如此。想來青少口中後來出現震住關二爺之人便是郭大俠無疑了。”
秦誌揚道:“郭大俠竟來了應天府。”
風少道:“郭大俠早上到的,早上和嶽老聊過後便匆匆趕回大名府前線去了。”
沈昭義歎道:“郭大俠為國為民,英雄豪傑,可惜我未得一見,生平憾事。”
楊世行道:“郭大俠真是我們的榜樣,我們要加強自身武學修為,向郭大俠看齊!”
霍展白道:“遼國也好,金人也罷,戰事一起,前線的老百姓總是首當其衝。戰爭,受苦的終究還是老百姓。想當年的太行刀派,全盛時名列‘五刀’之首,‘刀聖’前輩的威名尤在‘刀王’之上,直追嶺南那位位居六大宗師之一的‘天刀’,當時江湖讚其二人為‘北聖刀,南天刀’,可惜兩人終究沒有機會切磋刀法。”
小禮兒不由奇道:“兩人為何沒有機會切磋的?”
霍展白解釋道:“太行刀派雖然是漢人的門派,卻處在遼國境內。雖說遼宋自‘澶淵之盟’後不動兵戈,但隻是沒有大規模的兩國開戰,但畢竟漢人和契丹人不是一個民族,又是世仇,因此邊境上以及遼國境內的漢人和契丹人的衝突每日都在發生,而太行刀派個個都是好漢,不畏大遼國威,每次必會守護山下方圓百裏的漢人百姓。也因此,終於惱了大遼國的貴族和大遼國的武林高手,他們傾巢而出、策動軍隊,對太行刀派來了個大圍剿、大清洗,那一戰極其慘烈,太行刀派老人們拖住遼人主力,全部壯烈戰死,年輕一脈終於成功突圍而出。而傳聞‘刀聖’與大遼國第一高手之戰也是兩敗俱亡,因為那一戰後兩人再沒出現過。”
風少道:“我漢人‘刀聖’豈會敗在遼人手中。”言下對“刀聖”極為推崇。
霍展白奇道:“風少怎麼如此肯定?莫非見過‘刀聖’?”
風少聞言一頓,道:“沒有,我隻是覺得,好人有好報。‘刀聖’為民而戰,若是就這麼死了,蒼天無眼。”
沈昭義歎道:“現狀就是這樣。好人不長命,壞人禍千年。大宋朝廷還不是奸佞當道。”
青少也歎道:“江湖還不是一樣,貪生怕死、趨炎附勢之輩居多。”
秦誌揚道:“朝廷奸佞當道,卻也還有諸葛神侯力撐大局。江湖鼠輩居多,卻依然有郭大俠為我等立榜。我堅信,邪不勝正,我們大家都要為江湖清明出一己之力。”
青少道:“誌揚說得好,為此,我們要幹一碗!”
眾人應諾,齊齊滿上燒刀子,舉起碗來。
霍展白道:“我祝你們早日武功大成,我期待聽到你們憑三尺青峰、還江湖清明的消息!”
風少看向由窗戶潑灑進來的月光,笑道:“很高興認識各位兄弟,為我們能在皎潔的月色下飲酒而幹。”
楊世行道:“為我們脫離險境而喝。”
青少道:“願我們都有遠大前程。”
秦誌揚道:“為我們兄弟能再聚首而幹。”
沈昭義道:“願我們都能早日武功有成。”
小禮兒道:“我隻望能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兄弟在身邊,最好。”
言罷,七人一碗幹淨。
七人心情都是輕鬆,除了霍展白又都年少,天南海北的聊起天來,聊各自的見聞,聊最近的經曆,聊江湖軼事。不覺間,已過去兩個時辰,接近子時,二十斤酒也差不多解決光了。
但是七人還都沒有倒下去,一向不勝酒力的秦誌揚和沈昭義也把握住了度,沒有喝的人事不省。風少來自太行山下,從小便喝烈酒,因此和楊世行、青少喝的不亦樂乎。霍展白也是極能喝之人,隻是平常喝的都是女兒紅、竹葉青之類,便不習慣燒刀子的烈性了。而小禮兒的酒量又是大漲,和大哥、二哥、風少拚起酒來,也不見得會差很多。
喝完最後一碗,風少坐上窗戶沿,靠著床沿,看著窗外的月亮,說道:“我從小特別喜歡月光,你看,月光下,我的影子、和我,便不會一個人孤孤單單了。哈。”
五少和霍展白都躺回各自的椅子。青少道:“風少,小心些,別閃下樓去了,可就壞了你的一世英名了。”
小禮兒突然說道:“江快雪這會兒該睡了吧。”
此言一出,周圍一下子便靜了下來,極靜。
小禮兒話一出口,才懊喪起來,怎麼就這麼說了出來,小禮兒自己也沒注意,心中想到江快雪,便一下子說了出來。
青少打個哈哈,笑道:“我說,小禮兒,你真的看上那女孩兒了?”
小禮兒自然矢口否認。
風少道:“喜歡就是喜歡,有何說不出口的。我若是喜歡上了哪家姑娘,我就到她麵前去告訴她。”
青少豎起大拇指,向風少道:“風少真爺們,風少霸氣。”
沈昭義道:“小禮兒看來是喜歡上江快雪了,青少,江快雪什麼情況?家世如何?”
青少道:“不清楚,關大少和一群少年都圍著她轉的,小姑娘長得確實驚豔,小禮兒,好眼光。”
霍展白道:“能進應天書院的女孩子,必是某個名門大族的子弟。隻是,江姓不入於‘九世家’之一,江湖一等一的名門世族也沒有‘江’這個姓氏的,依我看來,或會是某一州的大族,便如‘廬州霍家’般。”
秦誌揚打個酒嗝,道:“霍大哥過謙了,‘廬州霍家’名震淮南西路八州,又豈是一州的名門大族可比的。”
霍展白搖搖頭道:“對了,小禮兒,你是光州人氏吧,我在光州臨近的黃州當捕快時,依稀記得光州有個大族是江姓,光州通判便是江姓。”
小禮兒道:“是了,應當便是了,小時候我在大蘇山上偶然碰到的她,想來她的家便在光州吧,這麼多年了,她沒怎麼變,因此我一眼就認出了她。”
楊世行歎道:“隻怕是我們的小禮兒一直牢牢記著人家的麵容,才能一眼認出來吧。”
秦誌揚笑道:“哈哈,小禮兒臉皮薄的很,我們便不要再開他玩笑了。”
沈昭義道:“小禮兒,你可得加油,若是想光明正大的迎娶官家之女,你也得有功名或者戰功在身才行,即使在江湖上闖出名氣也不一定有用。總之,我們兄弟幾個都會不遺餘力的支持你。”
小禮兒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上了江快雪。風少,我若是真的喜歡上 了她,我會告訴她的。”
霍展白歎道:“兩情最重兩相悅。小禮兒,加油。”
沈昭義問道:“霍大哥,你的打算有變嗎?”
霍展白道:“我還是打算先回趟廬州霍家,見過父母後,再去趟汝州徐家,見見水音。待心事了卻後,便去‘一隱’看看吧。”
沈昭義忽道:“我要去嶺南鵬城。”
沈昭義又道:“你們隨我一起去吧?”
之前大家聊天時,小禮兒已將嶽老的話轉告給其大哥、四哥了。
小禮兒歎道:“四哥,你還是決定要去鵬城。”
沈昭義道:“我的危機意識特別強,也很準。不知為什麼,我感覺留在應天書院,不安全。所以,你們隨我一起去嶺南吧。”
青少歎道:“昭義,我信任嶽老。”
青少又道:“小禮兒的心上人在應天書院,他大概是不想走的。”
小禮兒聞言道:“我確實不想離開江快雪,盡管她不認識我,我和她也沒有什麼接觸的機會。但是,待在書院,她就在我手可以觸摸的到的地方,腳可以到的到的地方。”
小禮兒續道:“我確實想留在應天書院,更大的原因卻是,大蘇山飛虎寨外,前輩給我們的機會,我覺得他是我們的伯樂,所以我不願辜負前輩。我要在應天書院有所作為。今天,我以進入應天書院為榮,我希望在將來,應天書院能以我為榮。”
風少不由讚道:“好誌氣。”
楊世行道:“昭義,你可以再考慮下你的決定嗎?”
沈昭義道:“我考慮了很久,我意已決,我是定要前去嶺南鵬城的。待在應天書院,會讓我覺得極度的不安全。”
青少歎道:“我已行過拜師禮,算是嶽老的學生了,我實在不忍負於嶽老。我便留在應天書院幫助小禮兒追到江家姑娘吧。”
秦誌揚歎道:“我得留在應天書院,給家裏爭口氣。我在應天書院的所作所為,江陵秦氏才能看得到。”
楊世行歎道:“既然如此,我便隨昭義前去鵬城吧。昭義一個人讓我終究放心不下,我和他一同前往,也好有個照應。”
沈昭義道:“我恐遲則生變,明日我便和大哥去‘老字號’藥房吧。”
楊世行一怔,而後道:“好,便如昭義所言。”
青少道:“我們‘五兄弟此番重逢,殊為不易,卻又要匆匆分離。今晚最後一頓,必要盡興!”
青少驀地喝道:“————小二”
見到小二進來,青少道:“再來三斤鹵牛肉,十斤燒刀子!”
沒有人阻攔,因為明日即將分離。
明日一分離,再見卻不知何時何日。
霍展白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大家好聚好散,最後今晚,必要喝夠。改日,你們想喝,兄弟卻已不在身邊。”
青少道:“我不舍得。”聲音哽咽,竟是要哭了。
沈昭義苦笑道:“我也不舍得。”
小二送上酒肉。
楊世行給大家滿上,豪氣上湧,大聲道:“閑話休說,今日大家盡情喝,誌揚,你在書院的床鋪我們已經置辦好了,都放心喝,喝醉了我一個一個背回去。”
“好,喝!”
七人舉碗立幹。
七人一碗一碗的喝下去,在皎潔的月光下,依稀可見眼角的淚痕。
離別淚,離別愁。
今夜,注定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