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下邑風雲

“剛剛那招叫做‘撥雲見日’,是南海派劍派的劍法招式,萬清鬆定然也是認了出來。”小禮兒三人聞聲望去,卻是霍平和那個年輕捕快拿了酒盞走了過來,霍平笑道:“方才聽三位小兄弟言及丐幫高義,便知三位小兄弟是俠義中人,因此霍平冒昧前來相識,討杯酒水。沒有打擾三位吧?”

“沒有沒有,兄台請坐。”小禮兒三人笑臉相迎,他們對霍平並沒有惡感,對方前來結識,他們當然不會拒人千裏,在江湖裏,多個朋友,便多條路。

五人互通了姓名,那年輕捕快喚作耿直,性子卻應了名字,也耿直的很,而霍平,則如小禮兒三人般,皆是性情中人。

霍平對沈昭義道:“沈兄雖然年紀輕輕,卻能道出萬清鬆包藏禍心,果然見識卓絕,那萬清鬆是滄浪劍派的少主,滄浪劍派是應天府的本地勢力,和江陵秦氏在應天府的勢力交惡已久,這萬清鬆定然是認出了背掛雙劍的中年人出自南海派,所以禍水東移,誘導南海派和江陵秦氏交惡,坐收漁人之利。”

“霍捕頭過獎了,霍捕頭既然已經洞悉了萬清鬆的本意,還不快去做和事佬嗎?等下如果爭鬥起來,若有傷亡,可就不好了。”沈昭義道。

“我剛剛已經教育過我這位耿直師弟了,在江湖上,我們做捕快的就是秀才,而那些江湖中人就是兵。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我們隻能躲到一邊去。”霍平道。

小禮兒三人眉頭都是一皺,顯然不喜霍平這般作風,再話語時語氣便冷淡不少。

霍平覺察到氣氛有異,歎口氣,續道:“這三方勢力,一個是九大世家裏的江陵秦氏,一個是江湖六大派裏的南海派,剩下一個則是應天府本土的第二大勢力滄浪劍派,哪一個都不是我一個小小的下邑捕頭惹得起的。我管不管這事都不會影響到事態的發展,但我若是管了,便是多陪上我的小命,甚至會牽連上我們廬州霍家。”

說完這句話,霍平的心裏竟是疼了一下,他永遠也忘不了自己做捕快的初衷,他本是要循著自己偶像的足跡,做一個像偶像一樣的捕快,可惜,經過這些年紅塵的洗禮,事與願違,唉,往事不堪回首。

小禮兒奇道:“他們有什麼大派,什麼世家的做靠山,你們捕快便沒有靠山嗎?上到朝廷,下至府州衙門,便是你們最大的靠山啊!”

“朝廷?嘿嘿,朝廷要想長治久安,可脫離不了這些大派、世家的支持,而這些大派、世家之所以能保持盛名、經久不衰,那也是因為他們在朝廷裏都打下了夯實的基礎,根深蒂固,朝廷要是為難他們,還不是和自己過不去,一般的府州衙門則更不敢插手這些世家大派之爭了,一個不慎,就是烏紗不保。這就是世道,這就是江湖。”霍平指點小禮兒三人道。

“靠山”霍平臉上洋溢著火熱的神色,霎時容光煥發,一臉激動之情道,“我們做捕快的,都有一個靠山,它不是朝廷,但我們有這個靠山,行走江湖,莫不趾高氣揚,誰敢不給我們麵子?!”

霍平似是追憶起了往事,神采奕奕,那一劍的風華,當年,他可不正是循著他的足跡成為一名捕快,但緊接著他卻失去了蹤影,江湖裏,隻剩下他的傳說。

思緒回到現實,霍平立即如霜打的茄子般,歎道:“隻是那是曾經的事情了。唉,世事無常,世事無常啊。”言罷不勝唏噓感慨。

小禮兒三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小禮兒道:“大哥,四哥,我們去和那位中年大叔說清楚吧,不要中了萬清鬆的詭計。”

楊世行、沈昭義點頭稱是。畢竟,秦誌揚是他們的結拜兄弟,而秦誌揚又是江陵秦氏的人。三人正要起身,卻聽霍平道:“不必了,過了這麼久,秦家的人都沒出現,江陵秦氏的人不是怕事的人,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秦家的人都不在郢都客棧裏,甚至都不在下邑城內。”

說完話,霍平奇道:“很怪啊,秦家怎麼沒人在酒樓裏呢?難道秦家的人真的都不在下邑城內。”

小禮兒三人聽了霍平的話,看過去,果然沒看到掌櫃出現,出現在背掛雙劍的中年人眼前的盡是酒樓的堂倌,解釋說掌櫃的和主事人都不在店裏,這麼一來,中年人怒火更盛了,然後萬清鬆在適時地插上幾句話,什麼“趕緊走吧,江陵秦氏的人來了之後你們就跑不掉了”“江陵秦氏擺明不放你們在眼裏,盡派些嘍囉來打發你們”,而那中年人聽了這些話倒是很受用,氣的就要動手拆掉郢都客棧。

這時,中年人旁邊的藍衫少年客發話了,他旁觀這麼久,已然發覺出萬清鬆或有不可告人的企圖,但是江陵秦氏的待客之道,也讓他暗暗氣氛,隻聽他道:“福伯,稍安勿躁。”

中年人一聽,立即退至一旁,不再多言。

藍衫少年客踏上一步,看著萬清鬆,淡淡道:“在下南海派劍派朝過之,未請教閣下出自何門何派?”

一旁圍觀的食客大都是江湖中人,一聽藍衫少年客自報家門,立時有驚呼聲想起,原來,南海派遠在南海之外的瓊州(注:今海南島),離中州武林相距甚遠,門下弟子鮮涉神州江湖,但涉足者必是一等一的絕頂高手,因此,南海派才能被列外江湖六大派之一。

萬清鬆聞言,一臉惶恐道:“原來是南海劍派的高人,在下無門無派,隻是看不過貴方行事作風才會出言打攪,還請高人不要見怪,否則你要仗勢欺人,我也不怕你,貴派雖強,卻遠在天邊,在這裏,還是低調點好。”

此話明麵上是討饒,實際卻暗含告誡之意。

朝過之怒哼一聲,“就憑閣下剛剛露的一手,我可不信你就是無門無派之人。你不願說也罷,但我南海派的子弟卻絕不會被用心險惡之人胡亂當槍使,我在瓊州,久聞神州武學博大精深,卻苦無機會領教,今日見到閣下露了一手,心癢不已,還請閣下不吝賜教。”

“好說好說,朝公子既是心慕我神州武學,我若是拒不應戰,便墮了我神州武人的麵子,我便勉為其難,領教下南海派的絕學吧。”萬清鬆一口接過話端,一躍而起長劍在手,笑道:“請吧。”

眾江湖中人一見有熱鬧可見,紛紛往後退開,給將戰的兩人留出空間。

“嘶”,一柄軟劍從袖子裏鑽出,出現在朝過之的手上。

“鏗”,兩劍相擊,兩人一碰即分,身法快捷,隻見場中兩人你來我往,不知已拆了多少招,隻聽到劍氣呼嘯,劍光閃閃,強大的氣流撞擊使得大堂上的燈火明滅不定。

眾人都關注於場上萬清鬆和朝過之的鬥劍,沈昭義也在關注,但心中卻泛起強烈的不安,他在思考剛剛霍平說的話,秦家人怎麼不在?他們去了哪裏?聯想到乍看到這家酒樓時的“牢籠”之感,沈昭義直覺他們似乎成了“甕中之鱉”,這種感覺純粹是一種直覺,有危險!

沒有人注意到一名身著黑色武士服的壯漢走上三樓,直接走到北首“天”“地”雅間中間的四張散桌最靠北的一張前,呈上一張滿是新鮮墨跡的字條,道:“客棧裏所有人的詳盡資料已調查清楚,書於紙上,樓外部署已妥當。”

“嗯,好。”一名披著繡有金絲紋絡的黑色長袍的中年人接過紙條,淡淡道:“下去吧。”

壯漢領命下樓而去。

披著黑色長袍的中年人左首散桌,坐的是一名枯瘦老漢,頭發灰白,似已有五十年歲,閉著雙眼,仿不聞外事。右首散桌,坐的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一身簡裝武士服,整個人顯得十分幹練、精神,正雙目灼灼的注視著場上萬清鬆、朝過之的劍鬥。

萬清鬆的劍招大刀闊斧,一招一式虎虎生風,攻得攀城雲梯,而朝過之的劍法則劍走偏鋒,防守為主,卻也守得銅牆鐵壁,偶爾主動出擊一招則極盡詭奇,也給萬清鬆造成不少麻煩。

又是數招過後,萬清鬆久攻不下,劍法卻沒了新的變化,便聽朝過之嗤笑道:“黔驢技窮了嗎?那便輪到我來進攻了,便讓你來領教領教我南海派的天涯劍法。”

“天涯劍法”四字一出,連同萬清鬆在內,大多數江湖客的臉色都變了變,便連披著黑色長袍的中年人旁邊的枯瘦老漢這時也睜開了一直閉著的雙眼,雙眼沒有焦距,眼神迷離,枯瘦老漢似是陷入了回憶。

“天涯劍法”名震江湖,乃是一名奇劍客所創,所創者憑此劍法一路挑戰江湖用劍高手,盡敗“十大名劍”,江湖盛傳,奇劍客後來更是憑此劍法戰勝了久已不問世事的“劍王”,才得以被百曉生列入九品高手幫派榜上。而創造這路“天涯劍法”的奇劍客便是從瓊州而來的南海派高手——朝天涯。但是朝天涯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多江湖客隻聞其名,卻未見其劍法。

難道今日,“天涯劍法”要在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手中再現嗎?

便當此時,一陣斷喝傳來,喚回了所有陷入沉思的江湖客。這聲斷喝,端的聲振屋瓦,隻怕不隻酒樓裏外三層聽得到,便是樓外的大街行人聽了也有振聾發聵之感!

“軍廷執法,閑雜人等速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