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入江湖

從光州出發,小禮兒兄弟三人快馬加鞭,心已然早在南京應天府了。

兄弟三人一方麵想早些和青少、誌揚相聚,另一方麵都欲早些到達應天書院,成為本朝太祖禦封四大書院之首的應天書院的一份子,這是無比的榮耀、自豪,他們也想瞻仰瞻仰來自神州四麵八方的人傑們的風采。

經壽州、濠州,過宿州、毫州,就到了大宋南京的地界。正月十七的傍晚,小禮兒兄弟三人終於到了一座頗有規模的城池下。

“這座城便是歸南京應天府轄製了,喚作下邑,是南來應天必經之所,因此頗顯繁華熱鬧,又是戰略要塞,故各方江湖勢力皆有經營。”楊世行先前是安州鏢局的鏢師,走南往北押過不少鏢,大片河山皆在其心中,此行便成了沈昭義、小禮兒的地理向導。

楊世行揮斥馬鞭,指向西北方向道:“此去四十裏便是應天府治宋城了,應天書院便在那宋城,我們拍馬半日即到。接下來便不必疾行了,今晚我們可得好好犒勞下自己。老樣子,三斤鹵牛肉,十斤燒刀子,兩日沒飲酒,我可饞得緊。”

沈昭義也是心中歡暢,往日淨是獨自出門,不乏孤獨之感,這次有兩位兄弟一同上路,臥則同榻、食則同席,端的是如魚得水,道:“便如大哥所言。疾行兩晝一夜,確是要好好歇息下了。隻是燒刀子實在太烈了。”

小禮兒心中雖然也是激動興奮,畢竟初入江湖。聽得大哥、四哥的話,卻心中叫起苦來。他年齡最小,本也不喝酒,但結識了四位兄弟,兄弟暢飲,他豈可獨坐,遂也飲之。還記得兄弟五人結拜那晚,在安州城內的特字號房裏,五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大哥和二哥一碗來一碗去,也不知飲了多少。三哥四哥不勝酒力,兩碗就暈了。他自己初生牛犢不怕虎,第一次喝酒便海飲兩斤燒刀子,喝足六碗,且碗碗幹,結果吐了大半夜。

小禮兒是能撐的人,兄弟們高興,他隻要扛得住,他就作陪。有大哥和二哥在,必是無酒不歡。所以小禮兒的酒量倒也因此逐漸長進起來。

兄弟五人分離時秦誌揚曾言,應天府郢都客棧的全部分店歸其六伯掌管,他六伯和他們家關係極為親密。他六伯無子,將他當做親生兒子看待,所以他儼然是應天府郢都客棧的少東家。進入應天府的地界,便可直赴郢都客棧,報上他的名字,便可享受最好的待遇。五人約定正月十九,宋城長安大街郢都客棧會和。

三人進城直奔郢都客棧。下邑就此一家郢都客棧,位於城中鬧市正中,一問路便知。三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所在。

到了客棧前,三人頓覺郢都客棧規模頗為宏達,前方是酒樓,後方是庭院客房。酒樓建造和安州城內的郢都客棧一般無二,也是通身圓柱體構造,高達三層。

下邑城主道東西向、南北向兩條,而這酒樓便位於交彙處正中。

楊世行笑道:“江陵秦氏不愧九世家之一,酒樓都這麼霸氣,橫立城正中,交彙兩幹道。正好我們去三樓,全城便盡收眼底了。”

沈昭義卻道:“這酒樓選址,我看的有點蒙。這郢都客棧宛若一個大牢籠啊,若有人心存不良,欲對樓內食客不利,隻需在樓外從容布置,樓內的食客便插翅難飛了。”

小禮兒這才注意到此節,確如四哥所言,酒樓遠離民居,樓外便是下邑城兩大主幹道,若是有人欲對樓裏的人不利,隻消包圍酒樓,便可來個甕中捉鱉。

楊世行仔細打量了下周遭,道:“果然如此,四弟眼力厲害,隻是,秦家怎麼會選了這麼個於己不利的地方建造酒樓呢,若是有人欲對秦家不利,秦家會很被動啊。”

三兄弟對望一眼,同時明白過來,沈昭義淡淡道:“樓內必有暗道離開此地。”

小禮兒三人皆是悟性奇佳之人,又善於觀察,因此,隻是從一座酒樓的選址,便看出了樓內必有地道,實在高明。

楊世行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又不是逃犯,怎的如此多疑起來。走走走,喝酒吃肉去。”言罷攬著兄弟倆進樓而去。

其時正華燈初上,食客正多,樓內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各種劃拳聲、談笑聲不絕入耳。

早有小二迎了上來,“爺,幾位?”

“就我們兄弟三人”楊世行道,“三樓可有散座?”

“有,有,爺,這邊請。”

樓梯設在正中央,上得三樓,三人頓覺耳根一下子清淨了。隻見擺置如安州城的郢都客棧一般,東南西北各有一雅間,不同的是,此家酒樓在這四個雅間之間,環著窗子還擺了十二張散桌。隻見“天”“地”“玄”三個字號的雅間之外各有一小二伺候著,說明有食客在內。而“特”字號房則空著的,十二張散桌僅剩一桌空閑。

三人撿了空下的散桌坐下。楊世行道:“三斤鹵牛肉,十斤燒刀子,小二,快點了!”

“好嘞,爺,稍等,馬上就來!”

兄弟三人都知道秦誌揚是好意,但正是因為當誌揚是兄弟,才不會打著他的名號行方便之事,那樣的話隻會給誌揚在家族裏丟人。所以他們並沒通告與秦誌揚的關係。

待小二去後,沈昭義俯身道:“這層樓的都是江湖客。有幾桌看樣子,並非像是來吃東西的。似有備而來。”

楊世行道:“無妨,又不是衝著咱來的,我們喝酒吃肉,幹他何妨。”

楊世行四處望了望,喜道:“看我們隔壁桌子那兩個捕快,年長的是下邑的捕頭,喚作霍平,江湖人稱‘鐵扇捕頭’,一手家傳鐵扇使得漂亮,廬州霍家子弟。我們且聽聽他們聊些什麼,看看可有端倪。”

當年楊世行跟隨鏢局裏的鏢師行經下邑時與霍平曾有一麵之緣,當然,與霍平打招呼的是安州鏢局的首席鏢師,楊世行自是沒這身份,卻記住了霍平的樣子。

小二送上酒肉,三人奔波一兩日也沒吃上一頓正餐,此刻必須開懷吃喝。

隻聽隔壁桌上年輕的捕快道:“捕頭師兄,這幾日城中為何多了許多江湖人士啊?”

霍平道:“江湖中人,嗯,近幾日是多了些,一方麵是北方又有戰事了,我們的盟友金國撕毀盟約,大舉南侵,丐幫郭大俠廣發英雄帖,號召義士北上抗金,而下邑是北上要衝之一。另一方麵,應天書院武院開院在即,有機會進入的當然都是些名門貴胄子弟,他們自然前呼後擁一幫人,北上宋城必經下邑,是故這幾日江湖人士多了不少。”

這邊小禮兒三人聽到霍平的話,皆是喝了聲“好”,楊世行道:“我走鏢時便聽聞丐幫之名,號稱是第一大幫,素行俠義之事,而幫主郭大俠更是俠義滿天下,我本不以為然,但當此外敵入侵之際,丐幫卻是做到了作為第一大幫該做的事,好樣的!”

沈昭義也是讚道:“高祖手劄中對丐幫作風也是極為推崇,當年宋遼大戰,丐幫也是出了不少力。”

小禮兒提議道:“來,為丐幫,為郭大俠,幹一杯,祝他們在前線戰事告捷、平安歸來!”

“好,幹!”

這時隻聽霍平旁邊的年輕捕快又道:“這些江湖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又大都是有背景勢力的,光是今天上午便有六起衝突。讓我們很難做啊!”

隻聽霍平答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在江湖上,我們就是秀才,而那些江湖中人就是兵。惹不起,我們躲得起。記住了,就一個字,躲。”

“原來如此,還是捕頭師兄高。”年輕捕快奉承道。

“沒什麼高不高的,隻是我比你多入行兩年而已。做得久了,你就會明白。”霍平淡淡道。

這邊霍平還在理論教育年輕捕快,“特”字號房外麵那塊便已鬧哄哄的,上演起了實例。

“這個間兒空著憑什麼不讓我家少爺進?”但見一個衣著華麗、背掛雙劍的中年人怒聲質問道。原來,他隻是個仆人,在他身旁,立著一名頗為俊秀的藍衫少年客,但兩道濃濃的劍眉為其增添了不怒自威之色,雖說衣著還不如說話的中年人,但一身氣度已顯示出他就是中年人口中的少爺。

而在藍衫少年客旁邊,也站著一位衣著華麗的中年人,冷眼旁觀,看來也是少年客的奴仆。

迎上來的小二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中年人一個耳瓜子掀翻在地,“讓你家主人出來說話,你個做仆人的也配和我說話。”

中年人如此強勢,自然有人看不過眼了,便聽到一人怪笑道:“做仆人的不跟仆人說話,難道跟你家少爺說話嗎?”

另一人接口道:“嘖嘖,對一個不會武功的小二都下的了手,可真符合仆人的身份地位啊,我敢說,他家少爺就不會這麼做,哈哈。”

這說話的兩人都坐於同一桌,與坐者尚有一個青年,從說話兩人對這個身著錦衣玉袍的青年人的恭敬態度可知三人主仆關係。

隻見背掛雙劍的中年人倏地從抽出一柄長劍,指著青年道:“你家奴仆就這麼沒有教養嗎?”

隻見青年放下手中筷箸,淡淡道:“首先,他們不是我的仆人,是我的兄弟。其次,我萬清鬆最討厭別人拿劍指著我。”

說話間萬清鬆左手手指一動,已見一根筷箸激射而出,直取中年人喉嚨,這萬清鬆竟是狠下殺手。中年人反應也快,長劍迅疾撤回,“當”地一響,堪堪擋下筷箸,若是晚上一線,隻怕已命喪黃泉。雖然擋下筷箸,中年人卻是彷如被大力擊中,後退一步。

一招並未奏功,萬清鬆也是略有詫異,卻並不追擊,而是淡淡道:“鄉下來的土包子嗎?別怪我沒提醒你,郢都客棧,是江陵秦氏的門麵,你在這兒鬧事,就是扇江陵秦氏的臉。而且,應天府下的產業,都歸秦老六所管,秦老六,不是你們惹得起的。”

楊世行道:“這萬清鬆舉手間便能將筷箸用的如暗器般神奇,而且,這筷箸上的勁道可不小,而這中年人竟也反應奇速,竟能接下這一招,這兩人武功之高,隻怕再練十年,我也難以望其項背。”

小禮兒接口道:“果如傳說般,江湖中臥虎藏龍,能人輩出。”

沈昭義歎口氣道:“大哥、五弟不用氣餒,你們隻是沒有入門而已,你們天資聰慧,入門之後,定能一日千裏。這萬清鬆不簡單,表麵看來好像是他好心提醒,其實卻暗藏禍心。本來等下客棧掌櫃過來解釋清楚,就沒事了。但眼下經這萬清鬆一激,背掛雙劍的中年人是退無可退了,若是退步,則會落下怕了江陵秦氏的名聲,這中年人揮劍回防的招式可精妙的很,怕也出自名門大派,那麼,他變更不能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