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錯亂的記憶,絕望的人生
人聲鼎沸,鬧雜若市,躺在病床上的陳竹卻沒有心情去理會。剛醒過來的他,唯一的感覺,就是疼,渾身上下無處不疼。當然更疼的是頭,在短短的一瞬間,仿佛原本永不沾邊的尼羅河和長江神奇的合流了,錯亂紛雜的消息,讓陳竹分不清自己身處在現實還是夢境。
明明在絕望之中苦苦掙紮了三十年,最後在槍林彈雨中解脫的閉上了雙眼,可下一瞬又掙開了眼睛,還發現這一切,仿若隻是一個夢。這是何等絕望的人生!
十八歲,如花一般的年齡,可陳竹卻並不覺得這有多麼美好。人家都說,世間最大的作弊,莫過於重新活過,可陳竹隻覺得,這是老天開的最大的玩笑。
強者追求笑傲人生,弱者追求永恒解脫。三十年,陳竹做過很多事情,嚐試過創業,買過彩票,炒過股票,寫過小說,當過職業遊戲玩家,學過廚師,做過木匠,甚至跟著屠夫殺了半年的豬,可是行行業業都淘汰了他。一如陳竹自己所感歎,他這是無能的無奈。曾幾何時,陳竹也鼓勵自己,要愈挫愈勇,可到頭來,他才明白,原來這個詞隻是那些成功者開的一個玩笑。別的方麵不說,至少不管怎麼努力,死去的親人不可能再活過來,失去的朋友,也沒法再找回來。重新活過又怎樣,改變不了的,還是改變不了。三十年的光陰,已經磨平了陳竹所有的菱角。被失敗的絕望所充斥的他,毫無疑問是這世間,一等一的弱者。
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尋求解脫,卻終不得解脫。
死去又活來,陳竹真的很想再次閉上雙眼,永遠也別再醒來。可是他卻不能這麼做,因為他還有父母,盡管在那紛亂錯雜的記憶之中,他們也就活了那麼十來年,可陳竹很清楚,如果沒有自己這麼個精神支柱,他們也許十天都活不下去。
稍微挪動了一點,略微清醒一丁點的陳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疼痛!疼痛,那是多麼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在那份錯亂的記憶裏,他正是因為十八歲那年,從山上摔下去之後,身上的各種感官,都開始緩緩地衰弱。嚐不到酸甜苦辣,聞不到香臭好壞,感覺不到疼痛瘙癢,聽不到風雷雨雪,看不到青山綠水,當然這隻是陳竹曾經絕望的預想。實際上在那份記憶中,才活到三十歲的他,雖然耳朵漸漸有些不好使,眼睛越來越近視,鼻子也變得不怎麼靈敏,吃飯也很難嚐到鹹淡,單憑感覺也很難辨別溫水冷水,但距離他預想的程度,還是有很大區別的。至少,在他嗑下十倍的特殊藥劑之後,還是能感覺到夜風刮過皮膚,如同刀割般難受。
想到那種感覺,陳竹自然的也想到當時穿越槍林彈雨的感受。對於當時的他而言,根本生無可戀,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解脫。可是在‘看’到第一顆槍子飛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想法或者僅僅因為是本能,他讓開了。然後是第二第三顆,等到讓得沒有子彈的時候,他才錯愕的發現,自己已經衝出了監獄。
就如如今重生一樣,逃出監獄的他,沒有絲毫逃出生天的歡喜,而在重新麵對槍林彈雨的時候,也沒有麵臨死亡的恐懼。
“亦或者這就是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吧!”
陳竹默默地如是想。
然後,陳竹突然想到一些與那錯亂記憶不同的東西。
住院,那是那份記憶裏麵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哪怕十八歲那年,摔得隻剩下半口氣,也隻是在自家床上躺了一個月。而那份記憶中,唯一一次進醫院,是父親陳耀生病的時候,不同於如今矮小的衛生院,那時候的中心醫院,已經變成了十層的高樓,左右兩邊,都有電梯上下,每個樓層也都有了專業的護士,有什麼需求,隻要輕輕的一拉床頭的細繩。也就是說,如今躺著的那間衛生院,他應該從未來過。
紛亂的記憶,漸漸與如今重合,這其中又多了很多變數。
住院不住院,這隻是一點小問題,真正的變數,是能源與世界格局的改變。
陳竹駭然的發現,這個世界所使用的主要能源,居然不是石油煤炭,而是光和電。而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華夏居然是當今世界第一強國。
陳竹很想吼出來,這不是二十二世紀,而是二十一世紀初!然後他才想起,造成這種結果的,是一份禁令,一份他那個記憶中絕對沒有過的禁令—熱武禁約。
“開什麼玩笑,全世界的熱武器,包括槍支彈藥和核武器,都已經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徹底銷毀。任何製造,運輸,銷售熱武器的組織,都將被視為世界公敵!就算是禁毒也沒有那麼嚴格吧?那海灣戰爭用什麼打,俄羅斯用巴掌去拍阿富汗?”
一時間記憶錯亂的陳竹,怎麼也想不明白。然後陳竹才發現,這份記憶之中,果然沒有海灣戰爭,阿富汗戰爭。
“到底是重生,還是奪舍,又或者一切都隻是一個夢?如果那一切都隻是夢,那為何自己對這個世界,居然有著難以理解的違和與陌生感?如果那份記憶中的自己才是真實的,那現在的我,又是什麼狀態?”
錯亂紛雜,讓陳竹陷入了深深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