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馬德彪看大家都去睡了,悄悄叫廚娘令做了幾個下酒菜,雖說是菜,但一盆子狗肉,一盤叫花雞,一個豬肘子,一大盆羊肉燉豆腐。他看出黃大鷹愛吃肉,這些天哪頓都給他吃肉,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膩,頓頓都大口吃肉。
馬德彪給黃大鷹倒上酒,又請他吃肉,等他吃了幾口肉,又端起酒杯敬他,他摸摸嘴上的油說:“馬兄弟,你這是有話要說吧,你看我和表妹有幸遇到了你,在你這裏好吃好住的,我到了哪都不會忘了馬兄弟你的,你有話就直說吧,隻要我能辦到的我還能不辦嗎。”
他的話語雖然謙恭但語氣絲毫不失大家風勢。這正是令馬德彪自愧不如而心底裏對他有些懼怕的地方。他聽了他這話就紅著臉不敢說話了,自己幹了一杯酒又倒上又幹了,直喝得脖子紅了眼睛紅了才支支吾吾的說:“我,我想問問黃表哥看我這個人咋樣啊?”
黃大鷹雖然對男女之事還處於“混沌未開”之階段,可是經過幾天人群裏的熏陶,他也“初識人事”了,這一下子便猜到了馬德彪的意思,他看他窘的不行,就裝著沒看見他的樣子也自斟自飲起來,馬德彪趕緊罵自己失禮殷勤的給黃大鷹倒酒。
黃大鷹也一連喝了幾杯慢慢的說:“我黃大鷹雖愚鈍,馬兄弟的意思我懂,馬兄弟的為人是不用說了,又年輕有為經驗著這麼大的鋪子,不愁吃不愁穿的多好啊,要不是黃兄弟慷慨收留我說不定怎麼在人間混呢,說不定這會又飛回深山老林裏去了——”
“哈哈哈,黃表哥又說戲文了,哈哈哈。”馬德彪開懷大笑。黃大鷹愣了一下也跟著他大笑起來。
倆人這麼哈哈一笑,馬德彪就順嘴說了出來:“我跟你說實話吧馬表哥,我看上你表妹黃鶯鶯了,你這個當表哥的看著行不行吧?哎呀我的娘哎,我可說出來了——”說罷抓起一個雞腿塞進了嘴裏,呼嚕呼嚕的嚼著眼淚湧了出來。
黃大鷹看著馬德彪傻眼了,他懵懵懂懂的問:“馬兄弟, 這是咋了?”
馬德彪一扔雞腿嗚嗚嚕嚕的說:“你不知道啊表哥,我對黃妹妹可是愛的不得了啊,我白天看著她心裏苦,夜晚看不到她心裏更苦,我現在都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我一個白天和一個黑夜看不見她我還能不能活啊——”
黃大鷹奇怪的想我跟小黃鶯認識這麼多年了咋沒這種感覺呢,就奇怪的問:“馬兄弟,我可真不懂你這種心思,你咋還看著她心裏苦,看不到她心裏還苦呢,這是個什麼事兒呢?”
馬德彪擦擦眼淚說:“哎呀,黃表哥你肯定沒有經曆過愛情,你真是一點不懂我的心呢,這戀愛的人是真苦啊,眼睛看著自己的愛人而心裏想著她愛還不是自己的愛人心裏是時刻像貓咬的急;這眼睛裏一看不見自己的愛人想著她這個時候不知在何處不知在幹啥啥事候能和自己永遠在一起心裏就似油煎的疼,這想想如果萬一她離開了自己不知做了誰家的媳婦我再也看不見她了……我就嚇得要死要活的。我求求你了表哥,你答應我倆的事兒吧,如果你這一關過了,我就帶她去見我娘,她長的這麼招人疼,我娘一定一眼就看中了她,那個時候我就叫俺娘托媒人去她的老家去提親, 你看咋樣啊表哥?”
黃大鷹一下子亂了方寸了,但看著馬德彪期待的眼神望著自己嘴裏囁囁嚅嚅的說:“這,這我當然是看德彪弟好得很了,我當然很願意有你這親戚了,可是這事得問問表妹她的意思是不是?”
馬德彪一聽雙手一拍桌子大叫:“好,好,這麼說黃表哥是沒意見了。來來來,咱弟兄倆今個不醉不歸。”
小黃鶯是最勤快的鳥,每天天不亮它就站在樹枝上唱歌練嗓子叫別的鳥兒睜眼飛身,現在變成人形照樣是最勤快的人兒。這個鋪子裏的裁縫都是附近的,她們不住這兒,到天黑就走,現在這裏就住著她和黃大鷹,還有馬德彪和廚娘兩個,每天早上她比廚娘還早起。今天早上她又早早的起來了,昨晚黃大鷹和馬德彪喝酒,她被他們聒噪了半夜才沉沉睡去,這時心想他們倆不知喝到了什麼時候才睡了,就走到外間的客廳裏看看那些剩菜剩酒廚娘收拾了沒有。
忽然她“啊——”的失聲叫了一聲:飯桌上趴著一隻碩大的雄鷹。鷹的旁邊歪著馬德彪。
她看看四處無人就趕緊吹了一口氣,把黃大鷹的身體在屋子的半空中輕飄飄的送進了他的屋子裏床上,又關好門。這才急急的回來叫醒黃大鷹,誰一身酒氣的黃大鷹像一隻死鷹般搖撼不動,她靈機一動,就悄悄的走進廚房舀了一瓢醋,掰開它尖尖的鷹嘴灌下去。它忽然受驚搬的渾身一抽搐,翅膀子噗拉張開了。黃鶯鶯小聲尖叫:“你還不變回人形——”
他這才睜開紅紅的眼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麵前的黃鶯鶯,然後猛地一抖身子,又是一個英俊少年了,眼睛也立刻目光如炬,熠熠生輝起來。他拍了拍腦袋問:“你咋在我屋裏?”
黃鶯鶯低聲皺著眉訓斥他:“你知道嗎鷹哥,你昨晚又喝醉了露出了原形,要不是我早起看到了把你弄到屋裏咱們就完了,幸虧那個馬德彪給你一樣最成一灘泥了,沒看到你的原形,不然可就完蛋了。”
黃大鷹聽了也嚇得心突突跳,黃鶯鶯嗔怪的說:“要是要他們知道了咱們是妖咱們還能玩兒盡興嗎,這多麼好的一個地兒啊,整天吃好的穿好的還天天見很多人,離了這個地兒你哪找第二家去?我說鷹哥你,怎麼這麼好酒啊,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黃大鷹想想也後怕,覺自己太猛浪了,就歎口氣說:“是太危險了,以後可不會這樣了,不會這樣了。”
忽然想起昨晚馬德彪所托,就皺起眉頭說:“哎,這個馬老板他可是看上你了,還想向你父母提親,我看咋辦吧,這事可難辦了呀。”
黃鶯鶯得意的一挑眉毛格格笑笑說:“放心吧,我又沒看上他有啥麻煩的,咱在這個地方玩兒夠了噗拉一飛走人就是了。”
黃大鷹不忍的說:“那咱不是坑他了,這人可是個好人啊,咱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還騙人家可不好啊。”
黃鶯鶯麵若桃花目光流盼的向他一瞥說:“沒法子呀,誰叫他看上我了呢,嘻嘻。”說罷開門閃了出去。
她又來到馬德彪的屋子裏,馬德彪還像死豬一樣躺在床上。黃鶯鶯看著他厭惡的咧起了嘴:他可真像個豬啊,一副胖臉帶著蠢相,粗眉小眼,塌鼻子大嘴,嘴裏的黃牙朝我呲著。哼,說不定他就是個豬托生的,還想娶我,跟你說吧,我小黃鶯這輩子隻愛俺的老鷹精,俺要是配對啊,隻跟他配,你個豬,還是找你的母豬去吧,嘻嘻。想想自己的計劃,為了能長久在這住下去又不失身隻得這樣幹了,她看看他又看看四處無人,又吹口氣把他壓在身子底下的被子給他蓋上了,然後靜靜的等待他醒過來。
馬德彪睜開眼睛看見黃鶯鶯正坐在自己的身邊,不相信的揉揉眼又四處看看發覺她真的坐在自己的屋子裏,而且看看屋門這時候門還反鎖著,想起自己昨晚跟黃大鷹喝酒然後就啥也不知道了,難道……就彈簧般從床上坐起來大驚失色的叫:“黃妹妹,這,這是咋回事啊,昨天晚上我是咋回到屋裏的,黃妹妹你咋跟我睡一屋啊?”
黃鶯鶯聽了一怔,但馬上羞答答的捂著嘴說:“還說呢,昨個半夜你跟我表哥都喝的爛醉如泥了,我表哥幸好還能走路,我就跟他一塊兒把你扶到床上了,可是我看你醉成了這樣又不放心,就一直守著你了……”
馬德彪聽了心花怒放,恨不得給她磕頭作揖,就結結巴巴語無倫次的說起了亂七八糟的感激話,黃鶯鶯嬌滴滴的一笑說:“好了好了,別跟我客氣了,你對我這麼好,這是我該做的。”
馬德彪聽了這話膽子就大了些,湊近她抓住她的手說:“黃妹妹,咱倆的事兒我昨個跟咱表哥說了,表咱哥說他沒意見,嘿嘿,你看咱今個是不是就去我老家見見我老娘了?”
黃鶯鶯聽了心裏叫聲不好,自己這麼一來反捅婁子了,就搪塞他說:“不急不急,我看還是過些日子吧。”
馬德彪一聽心裏咯噔一聲,害怕的說:“黃妹妹,是不是你看不上我啊?”
黃鶯鶯趕緊說:“不是不是,我是想著見大娘心裏發怵,你別多想。”
馬德彪又喜笑顏開的說:“啊,這樣啊,那咱就非今個去不可,因為啊,我老娘人和善的很,絕對是個三從四德的好婦人,有我爹的時候他她聽我爹的,我爹死了她就聽我的了,我看上的人她一定也看得上,嘿嘿,你別怕,咱今個就去吧,我這就叫廚娘回家跟我娘招呼一聲,呆會咱就買些禮品去見我娘去,哎呀,就這麼定了,我去看看廚娘咋做好飯了沒有,我都快餓死了。”說著胖身子一顛一顛的跑出去了,像個急著吃食的豬仔。
黃鶯鶯不得不一咬牙說:“去就去吧。”
果然跟他回家見了老太太後,老太太也果真歡喜的不得了,先是按捺著心裏的喜歡問了她的家事,她都回答的天衣無縫,老太太聽了滿意的點點頭就不在“拿一把”了,就開始看著她一個勁的誇她長的小巧利索,說她肯定勤快麻利,馬德彪就在一旁連說“是是是”。老太太又摸摸她的手說她的手背柔軟手指細長,做起活來一定是個巧手,馬德彪又趕緊在旁證明“是是是”。
忙活了一天馬德彪娘倆都歡喜不盡,最後老娘從床頭的箱子裏拿出一隻翠玉鐲子說:“鶯鶯啊,這是我們馬家的傳家寶,可是一輩輩的傳下來的,我也不等你過了門再給你了,這就叫你戴上吧,反正你早晚是我家的媳婦了。”老太太覺得如今她和她表哥都在她家店裏做活,自己的家底又這麼豐富,她這個媳婦肯定跑不了了,自己兒子也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沒每個管家的婆子,她又一天不如一天了,心裏能不急著給他娶媳婦嘛,這樣早點把定情信物給了她也好催催她早點嫁到她家裏來。
本來黃鶯鶯不肯要她家的傳家寶,可是一看那副鐲子那麼美,禁不住心動起來,心想,我帶幾天再還給他們嘛,就接過來羞答答的戴上了。
她這一戴上,娘倆都樂得把臉都擠疼了。老太太說:“好好好,這事就這麼定了,既然你表哥也得意這門親事,明個我就托個媒人由你表哥領著去你老家淄博提親去,也好叫親家預備嫁閨女哈哈哈。”
黃鶯鶯一聽可急了,慌忙搖著手說:“不不不,大娘,這太急了吧,我怕我爹娘一時受不了,還是這樣吧,我先寫封信給家裏,把這裏的情況細細的說說然後再去人提親去。”
馬德彪聽了雖然很泄氣,但不敢不聽黃鶯鶯的,就不做聲了,老太太也覺人閨女說的有理,就說:“也別寫信了,幹脆你留下叫你表哥回家跟你父母細細說說吧,這樣比寫信更妥當。”
黃鶯鶯可慌慌了,馬德彪這又直拍手叫好:“嗯這是個好主意,就這麼辦吧黃妹妹,咱叫表哥明個就走,我今個就叫人去火車站訂車票。”
“唉,說真的,我真不想走,在這好吃好住的,又被人這麼小心伺候著,咋說走就走呢,現在好了,這深更半夜的肚子空空前途茫茫,可好了。”黃大鷹不滿的發著牢騷。
黃鶯鶯鼻子一嗤說:“還有那麼好看的閨女看著對吧。”
黃大鷹無辜的看她一眼,擺擺手不理會她了。
其實昨天晚上她和馬德彪從他的老家來到鋪子裏她就跟他說了馬德彪要他明天一早就坐火車回淄博替他提親的事,黃大鷹也慌了,這不要穿幫了嘛,看來得飛了。但是黃鶯鶯微微一笑說:“要真是在這裏沒玩夠也不用‘飛為上策’,你就明天去淄博玩兒一天去唄,回來就說我爹身子不舒服,這事過幾天再說,他要是問,咱就繼續往後推唄,直到不能推了為止。”
黃大鷹為難的說:“可是,這樣好是好,我是說咱這不是坑了馬德彪嗎,他對咱可是一百個好啊,我覺著——我覺著你要是也喜歡他跟他過也行,我看人間可樂的多著呢——”
“你給我閉嘴——”黃鶯鶯馬上小臉通紅的嗬斥他,然後傷心的囁嚅一句“你永遠也不懂我的心”就就出去了。
黃大鷹皺皺眉搔搔頭說:“說的對,我真不懂你的心。”可是想起明天的事,他又急急的去追著她叫“可是明個到底咋辦呢——”
最後還是他跟她道了歉,又生硬的附帶上一句軟話她才原諒他了,就說照她說的辦,拖,直拖到不能拖了就溜。並且說:“反正咱在他這也沒白吃白住,你看看你一個人頂幾個人給他卸貨,我呢不光幫著做飯打掃衛生,還幫著她招呼客人,他雇人也得花錢不,至於她對我的喜歡,這可怨不著我,我不能誰看上我就跟誰呀,這樣咱玩兒一路我得繞上多少老公啊,嗬嗬嗬。”說完又摸著胳膊上那一副翠綠色的玉鐲子說:“況且這個鐲子我也沒戴夠,要不是這是他家的傳家寶我就給他戴走了,不給他了,可是我可不能像你說的沒良心。”
黃大鷹想到明個就又要去個新地方玩兒一天了,很是興奮,就準備明天早上穿上那身新衣裳,其實那身新衣裳已經做好好幾天了,他在鋪子裏幹活沒舍得穿,就由給他做衣裳的小娟給他放著,小娟就是那個十八九歲的女裁縫,別看數她年齡小,她可是專業的裁縫學校裏出來的,做的衣裳可是規整的人。
可是就因了這身衣裳他們的計劃被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