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黃大鷹早上要趕火車,就得早早起身了,馬德彪頭天晚上又大擺宴席為黃大鷹送行,其實是親切的期待他能到了黃鶯鶯的家裏跟二位老人多美言幾句,黃大鷹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就小心的喝酒了,明裏暗裏躲過了不少酒,但是馬德彪由於心裏狂喜和擔憂參半,就大口大口的猛喝起酒來,很快就酩酊大醉,所以說好了早上親自送他去火車站,但黃大鷹都起來了他還在他屋裏呼呼大睡。
但是黃鶯鶯已經起在黃大鷹頭裏給他燉好了一隻雞,讓他吃了再趕路,正當她甜蜜的坐在黃大鷹的身邊看他大口吃她做的肉的時候,鋪子的大門在寂靜的清晨裏清脆的響起來,黃鶯鶯剛要起身去開門,黃大鷹一下子跳到了前麵,黃鶯鶯正奇怪這麼早誰會上門的時候黃大鷹開心的說:“你來了,這麼早,嗬嗬。”
“不早了,怕你耽誤了火車。”那個小娟臉蛋紅撲撲的站在門外清柔柔的說,那聲音可真嫩。黃鶯鶯心裏一緊,本能的站了起來。
“進屋吧外麵冷。”黃大鷹熱情的把她讓進屋。
小娟進門禮貌謙恭的給黃鶯鶯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就拿出自己抱著的一個包袱,從裏麵拿出馬德彪交給她做給黃大鷹的一身新衣裳。然後低頭不看他卻忙著給他穿上,黃大鷹連忙說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她卻滿臉通紅的說:“鷹哥,你不是說你沒穿過這洋服嗎,我怕你不會穿,還是我幫你穿上吧。”
黃大鷹就隻有伸開兩隻胳膊由著她那白嫩嫩的雙手給他細細的穿了,她幫他套上袖子,又撫平肩膀,退後兩步杏眼流盼的一看他,又嬌羞的低下頭去,說了聲:“等回來新襯衣也做好了。”說罷一扭身跑了出去。
剩下黃大鷹拿著下麵的一條褲子發怔,黃鶯鶯的心早被泡在了醋裏浸著了,馬上要浸泡的發起來了,於是她心尖兒顫顫的咬著牙發怒說:“看啥看,人影子都看不到了,咋了,褲子還想叫人家給你穿上啊?”說罷也跟那個小娟一樣扭身跑了。
這黃大鷹又是一怔,最後不解的笑笑不明所以的進屋去穿褲子了,心裏說:我哪能叫人家給我穿褲子,我看你小黃鶯真是多心多事兒。
還沒等他穿好褲子她黃鶯鶯已經站在他麵前了,眼紅紅的說:“走吧。”
他就問:“你送我去火車站?”
“我跟你一塊兒走。”
“啊,不是我出去逛一天還回來嗎?”他大驚失色。
“不了,幹嘛一個勁的騙人家呢,時間越長不越令人家傷心嗎,走吧。”她忽然意味深長的說。
“你,你的意思是咱這就從這裏走了?跟馬德彪不辭而被了?”黃大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看著黃鶯鶯。
黃鶯鶯看上去一肚子氣的氣呼呼說:“是。”
“這,你咋一會一個主意呢,不是你說的嗎難得遇到這麼一個好地方好喝好吃好玩的,咱要多住些日子,住到不能拖了再走,這咋又突然變了?”黃大鷹真是不懂她的心了。
想著剛才那個水靈靈的小妮子和他那親熱勁此時黃鶯鶯的心裏真是苦水泛濫,心如蟲咬,可是他卻渾然不覺毫不知情,她氣的大喊一聲:“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你在這做人間的女婿吧。”
說罷真的把手裏的玉鐲子褪下來跑進了屋裏,然後又呼呼從他身邊跑出了大門去。黃大鷹一看這可假不得,她是真走了,那她走了他還咋在這呆呀,隻得叫著她跟著攆了出去。
看到他跟著自己身後攆來了,她那顆受傷的心才稍稍減弱了點泛酸的泡沫,她真擔心他不來攆她呢。
但是他叫著她走到她身邊了故意又加快步子跑,他就在她身後加快步子攆,但是他的步子很大,幾步就又攆上她了。她看著他對她討好的順從樣子心裏好受多了,想想他畢竟是她的頭頭,這會雖說變成人了他也還是她的鷹哥啊,自己也不能太過分了。就又做樣子跑了一陣子滿滿停下來,紅紅著眼睛低頭覷了他一眼說:“你攆我幹啥,你留在那唄,看多好的閨女啊,長的又好看,對你又溫柔,還給你穿衣裳,穿的你骨頭都酥了吧?”
“哦,原來是這樣。”可是黃大鷹馬上有不明白了:那個姑娘對我好她有啥不願意的呀?就把這問題跟她說了。黃鶯鶯一聽心口又氣又堵又羞又急,臉上是白一陣紅一陣紫一陣,黃大鷹卻仍愣愣怔怔的看著她臉上的變化,心裏如墜雲裏霧裏,迷迷糊糊的不由又問了一句:“鶯鶯,到底咋了,你的臉色咋跟雲彩一樣會變色啊,你病了呀?”
黃鶯鶯聽了不由破涕為笑,這一笑,黃大鷹也嘿嘿的笑了,黃鶯鶯這時也為自己剛才的舉動不好意思了,覺得自己太露骨了,自己憑啥吃他的醋啊,自己是他啥人呢?就莞爾一笑掩飾自己的窘態說:“不是鷹哥,我是怕鷹哥來到這裏跟人類有了啥瓜葛,咱是妖精,咱隻是來人間取樂玩耍一陣子罷了,咱的去處終歸是深山老林,別家叫人家的小丫頭迷住了誤了咱的終身修行,我看那個小丫頭狐媚魘道的,還對你動手動腳不懷好意,我又看出你一點也不討厭她,就怕你一時糊塗犯了錯誤。”
黃大鷹聽了恍然大悟,就不屑的一笑說:“我說鶯鶯,你這個小肚雞腸的鳥,變成人竟是個拈酸吃醋的人,這沒有影兒的事你也當事了,我哪能看上這些人呢,咱跟他們可是人獸殊途,我哪能對她們動心呢,切,真是笑話。”
黃鶯鶯一聽臉上有喜色了,她又變成了她那副嬌滴滴的模樣,低著頭斜眼看著他問:“真的,你保證不會看上人間的閨女,再好看的也看不上?”
黃大鷹信誓旦旦的一拍胸脯說:“保證,我保證不會看上人間的閨女。”
黃鶯鶯得寸進尺,拉著他的手說:“你可是跟我發了誓了哈,不準你背叛自己的誓言,不然我可跟咱們山裏的小頭頭們告你的狀,到時候你這個山大王可當不上了,別忘了咱們山裏的規矩。”
黃大鷹手一揮說:“放心吧,我不會叫你告我的狀的。”然後一拉她的手說:“哎呀,離開馬德彪那就離開吧,咱可不能光在一個地兒玩兒啊,你看這人間地大物博,人口稠密,咱得到處的逛著玩啊,隻是這個馬德彪可要難受好一陣子嘍。”
倆人哈哈哈笑了,笑了一陣子黃鶯鶯也有些不忍的說:“真是啊,我可是太對不起人家了,不過,這也麼辦法。”
“嗯,那快走吧,別介叫他起來看到咱們偷跑了來追咱們呐。”黃大鷹一聽黃鶯鶯的話馬上一拍腦門說:“嗯,就是啊,那快跑吧。”倆人拉著手瘋跑起來。
“你身上一點錢也沒有了嗎?”黃鶯鶯停在一個小街道的入口問黃大鷹。
黃大鷹摸摸口袋說:“還有一塊大洋錢,是馬德彪給我的,唉,他可真是個好人,其實咱臨走應該跟他說說話的,這麼扔懵走了,叫人家心裏多難過呀。”他皺著眉又歎息了一遍。
黃鶯鶯酸酸的說:“不光他是個好人吧,那個小娟也好的不得了啊。”
“嗯,小娟人也很好,真是個熱心的小姑娘,哎,不知道這人間的小姑娘是不是都這麼好啊?”黃大鷹沒心沒肺讚歎著。根本不知道黃鶯鶯在繞彎子就實打實的答,他可不知道黃鶯鶯的肺都快氣炸了。
“好,人間的小姑娘都好,那前麵就有一個小姑娘,你問問她沒錢叫住她家的店裏不叫住?”黃鶯鶯氣呼呼的一指一家客店門口站著的小姑娘說。
黃大鷹才不計較黃鶯鶯的冷言冷語,他果真走到那個店門口的小姑娘跟前禮貌的點了一下頭,問:“小姐,這是客店嗎?”
小姑娘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她瘦瘦的,臉在昏昏的路燈下顯得黃黃的,頭發也被燈光照的毛毛的,很弱不禁風的樣子,但她卻衝他輕佻的一笑朗朗說:“大爺,您說的對,這是客店,我們這裏房間整潔,飯食價廉,服務周到,童叟無欺,請大爺進屋裏瞧瞧……”說著就夾住他的胳膊往裏麵拉。
黃大鷹扭頭看著後麵的黃鶯鶯一眼,就趕緊問:“小姐,這裏沒錢叫住嗎?我身上可沒錢了——”話還未說完,那個小妞就把臉一拉,小胳膊一摔,兩手並攏朝他胸脯上一推搡,黃大鷹不妨被推了後退一大步,還未站穩那個小姑娘就像個鬥雞一樣瞪著眼珠子,兩手掐腰把頭一勾對著他罵:“哪兒來的癟三小混混,王八小流氓,想來俺這裏耍無賴吃白食,你摸摸你頭上長幾個尿罐子,不想挨棍子就趕緊給我滾犢子……”
黃大鷹雖然聽不完全懂她那些罵人的專業術語,不知道“尿罐子,滾犢子”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她是被惹惱了,就狼狽的拉起黃鶯鶯就跑。
黃鶯鶯邊跑邊笑,直笑的跑不動了才捂著肚子嘴裏“哎呀哎呀”的蹲了下來。黃大鷹看看他們跑進了一條黑乎乎的胡同裏了,這裏也沒有街燈了,四處也無人了,他才放心的蹲了下來長出一口氣說:“看來這人類也跟咱鳥獸類一樣呀,啥樣的鳥都有,這麼好看的大閨女咋看起來一樣其實不一樣呢?”
黃鶯鶯看看一棟棟的小屋子裏射出的昏黃燈光說:“唉,好了,這人間大著呢,咱才見了幾個人呀,我沒跟你說嗎,世事紛雜,人間險惡,慢慢你就知道了。你這個林中大王,到了這裏可也得是凡人一個,人間的酸甜苦辣恩怨情仇多著呢,咱走著瞧吧。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個地方住下來,你看這雖說是春天,這到了夜裏可開始冷了,咱可不能在這凍著。”
黃大鷹摸摸身上那一塊錢說:“這錢咱不得留著買火車票啊?”
黃鶯鶯不解的問他:“買火車票?你還真去淄博找我的爹娘啊?”她戲謔他說。
黃大鷹嘿嘿一笑說:“不是,我不是喝著他們的酒好喝嘛,我想去學釀酒,學會了咱回去釀酒喝呀,要是我學會釀酒了,我一定在我山洞裏天天招待大夥……嘖嘖,再說也不枉來到人間一趟啊。”他不等黃鶯鶯搭話就急急的說:“上次喝酒我問馬德彪了,這酒都是哪裏釀出來的,他說釀酒的地方可多了,哪裏都有他們的名酒。我就問了最好喝的那一壺酒是啥酒,產在哪裏,他說那酒叫祥酒,產在很遙遠的東明縣一個叫王祥寨的小村子,那個村子的人家家會釀酒,每家的老太太們除了釀酒還會釀醋,說他們那個村子出產的醋也是美味佳品,酸甜可口,百喝不厭。我想好了,我就去那裏學釀酒去順便還學學釀醋,你要是願意去咱就一塊去,你要是不願意去我就把這一塊錢給你你自己想去哪就去哪吧。”
黃鶯鶯一聽小嘴一撅說:“我說了我不願跟你去了嗎,你去哪我就去哪,怎麼了,你嫌我礙你事了不願跟我一起了不是?”
黃大鷹眯眯眼說:“看你說的,我這來到人間不全虧你指點嗎?不是你我都不知道闖了多少禍鬧了多少笑話了,我是怕你不想去才這樣問你的。”
黃鶯鶯臉一紅一扭身子做出有學問的口氣說:“鷹哥,你放心吧,跟你在一起去哪我都願意,做啥都是有意義的,要是不跟你在一起在哪我心裏都空虛寂寞,任何事都是無聊的,我雖然不配跟隨你左右,但是我還算不太愚笨,多少在你身邊能給你一些提醒……你以後就不要再提這樣的話了,不然我可真生氣了。”
黃大鷹聽了心裏暖暖的說:“真謝謝鶯妹了,那以後我就不說這外套的話了,那咱今個就隨便找個小地方住一夜,向人打聽打聽東明縣咋走,咱就一路坐車邊看邊遊玩的去吧,也別施法了好不好。”
黃鶯鶯笑笑點點頭。
其實那一塊大洋能花很長時間,能辦很多事,等他們在一家小客店住了一夜,早上起來又吃了一頓早餐離開算賬時,那個店主竟然找了一大把銅錢給他,他這些天也多少懂得了一點錢幣的通用,就興奮的跟黃鶯鶯說:“嗨,鶯鶯,咱不愁了,咱的錢還多著哩,咱趕緊去打聽火車站在哪吧,這些錢夠咱倆的車票錢。”
黃鶯鶯又是一笑說:“我說鷹哥,你真是大王風度,啥事問也不問清楚就開始行動了,你都沒問問那個東明縣在這裏的哪個方向,離這裏有多遠,有沒有直接到達的火車就要去火車站買票了,格格格。”
黃大鷹一聽才尷尬的一晃腦袋嘿嘿的笑了。黃鶯鶯說:“你先坐著吧,我去打聽路去。”
一會兒她邁著小碎步回來了,說:“看看看看,幸虧我打聽人了吧,人家說東明縣離這裏還有五六百裏路,而且還沒有直到的火車,我們要從這裏坐車去曹州,到了曹州再想辦法去東明縣,這一路上可不是玩兒的,他們說我們從這裏到曹州坐火車也要幾天幾夜裏,不用說咱的錢可是不夠的。”她說的氣喘籲籲的,好像她這就在千裏跋涉了。
黃大鷹聽了也籲了一口氣,愣愣的說:“那咱咋辦呢?”
黃鶯鶯看見他這副神色又是得意的一笑說:“那也不難辦,咱就再找個地方掙些錢就去買火車票唄,到了曹州再打聽去東明縣的路就是了。”
黃大鷹聽了她的話又開心了,連連說“就是就是”,說完就是就一仰脖子說:“那咱快點去掙錢吧,我還去找扛布匹的活兒去。”
不管怎麼著倆人總算湊夠了火車票的錢,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到曹州市火車站下車了,一下車他倆就急著打聽東明縣在哪,有沒有去那裏的火車,還好,雖然班次少,火車還是有的,但是一天一趟,今天這趟已經趕不上了,他倆隻得在曹州住下。坐了幾天的火車腳又落在地上,站在曹州市裏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黃大鷹又興奮了,看著市區裏來來往往的各式各樣的衣裳黃鶯鶯又開心了,她覺得雖然這裏的建築沒有濟南府豪華,但是女人的衣著一點也不比濟南府女人的遜色。
黃鶯鶯就又找人打聽曹州有名的好玩之處,一個人很帶勁的跟她說:“哎呦姑娘,你是哪裏來的呀,還不知道我們曹州牡丹甲天下啊,你來的正是時候,牡丹園裏的牡丹正開得豔哩,快點去看牡丹吧。”
他們聽了這一聲,就猴急的坐上了一輛人力車直趕牡丹園,到了曹州牡丹園看到那些大如銀盤的光紅色就有幾十種的各色牡丹,黃鶯鶯可欣喜若狂了,差點失態顯出原形在牡丹園上空飛翔一圈,倆人一直在牡丹園裏逛了大半天才出來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張曹州的名吃雞蛋煎餅,又喝了又麻又辣的胡辣湯,把倆人給喝的臉紅口水流的。但是看牡丹是很好玩兒,但是從牡丹園裏回到住處後,他們已經身無分文了,也就是說明天早上他們得餓著肚子去掙錢了。
第二天一早,倆人正肚子空空的走在街上找扛大包的人力活兒時,前麵一個很闊的模樣的人穿著筆挺的衣裳,帶著一頂黑禮帽,腋下夾著一個黑皮包匆匆下了一輛人力車,剛要跨過馬路去,從人群裏子彈般射出一個人,隻瞬間那個闊人腋下的皮包就抱在了他的懷裏,還沒等那個闊人喊叫出來,他又像子彈一樣射進了人群裏飛跑起來。等人群裏響起“小偷小偷——抓住他抓住他——”的時候,那個小偷已經無影無形了。
那個剛才看上去儀表堂堂的闊人此時衣裳脫了,帽子掉了,嗓子啞了的瘋跑著在人群裏又喊又追,但是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下結論說他追不上了,因為誰也看不見那個小偷了。
可是黃大鷹卻能看見,於是他追了上去,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他把那個小偷放跑了,把那一皮包錢送到了那個闊人手裏。
那個闊人看見又送到手裏的錢像做夢一樣對著他呆看起來,還是黃鶯鶯鶯聲燕語的笑著說:“這位大爺,你剛才被小偷偷走的錢我表哥已經幫你追回來了,你點點看少了沒。”
那個人才如夢方醒般低頭打開皮包數起了錢,最後一按皮包說:“不少不少,一塊錢都沒少,哎呀真是謝謝這位英雄了,謝謝這位大俠了,謝謝,謝謝……”他感激不迭的連連叩首。
黃大鷹覺得這不值一提,就淡淡一笑朝他揮揮手說:“沒事沒事,這不又不值啥,我會的是抓小偷哈哈哈。”說著就招呼黃鶯鶯走,但是他們哪能走得動,因為他剛才從小偷手裏奪回錢的壯舉已經把路上的人都吸引過來了,瞬間他們倆被路人圍住了。愛慕虛榮的黃鶯鶯此時好像個夫榮妻貴的婦人無比尊貴的沾沾自喜的昂著頭挽著黃大鷹的胳膊慢慢的朝前走。他們走一步,路人就像旁邊閃開一條路,他們就這麼在威風八麵人群的咂舌誇讚中由慢到快的往前走去,一時的被奉為英雄的陶醉感把肚子餓也忘了。
“英雄留步,英雄留步——”後麵一聲響亮的呼喊令他們回過頭,隻見那個剛才那個闊人不在夾著皮包了,而是像那個逃竄的小偷一樣抱著皮包朝他們跑來。
黃大鷹和黃鶯鶯對視一眼,黃大鷹慌慌的朝他問:“咋了,你剛才數好了錢數對呀,我可沒碰你皮包裏的錢。”
那個人聽了照臉打了自己一巴掌說:“哎呀,看英雄說的哪裏話,我哪是那恩將仇報的人哩,我是想來謝謝大英雄的,況且,還,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嘿嘿嘿。”
第八十四 終於來到王祥寨
黃大鷹吃驚的想:咋了,我幫你奪回錢包你還訛上我了?就麵有不悅的威嚴的問:“你到底要幹啥,我可忙的很。”他學著馬德彪跟那些布匹商談生意時候的口氣說。
“啊當然當然,像這位英雄這麼好的身手和本事,肯定天天忙得團團轉,可是可是,您既然做了好事就好事做到底吧,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嘛,我怕我拿著這麼多錢再被人搶了就麻煩了,我想請您幫我把錢送到銀行去,當然,我不會白白耽誤大俠和夫人的時間的,說句辱沒英雄的話,我會付錢給您的——”
“啊,錢,你給錢?”黃大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他嚇得立刻癱了下去,黃大鷹抓著他的領子隻得跟著他蹲到地上。他哆哆嗦嗦的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辱沒英雄了,我得罪大俠了,我知道我銅臭氣,我市井小癟三相,那我,我請大俠喝茶好不好?”
“吃飯?吃了飯再給錢好不好?”黃大鷹一聽他又改喝茶了就跟他討起了價錢。
這個闊人一聽懵了,翻翻眼珠子咂摸出味了,就連連說:“當然好當然好,吃罷飯再給錢吃罷飯再給錢。”
“那咱快走,我這就給你拿著,你說吧,去哪?”黃大鷹喜得語無倫次的說,他沒有想到錢這麼好掙。
那個闊人一見他這副形象,很是吃了一驚,訥訥的說了句:“不遠,就在前麵,我是去銀行存錢的,再拐過一條街就是了,嗬嗬。”
“好,走吧。”黃大鷹奪其他的包就昂首大步的走起來,那個闊人亦步亦趨的跟著,好像他是黃大鷹的跟班的,黃鶯鶯在後麵直笑。
錢順利的存進了銀行,那個闊人就又千恩萬謝的說要請他們去喝茶,黃大鷹一聽喝茶馬上感覺到了餓,開口就說:“別喝茶了,吃飯吧,俺還沒吃早飯呢。”
那個人一聽慌忙道歉說:“哎呀二位對不起對不起,你看我這個榆木腦子,也不問問二位吃了沒有,真該死真該死,那咱趕緊去飯店吃飯去,走走走。”
酒足飯飽了也知道了這位闊人姓張,是個做糧食生意的老板,當然是個闊人了。這個闊人張看他二位吃飽了,就開門見山的說想請黃大鷹給他當私人保鏢,說他看出來了,黃先生絕對是個功夫高人,他正需要一位貼身高手,問他願不願意,月薪當然不菲。聽到他說月薪,黃大鷹一直惦記著他剛才許諾說把錢送到銀行就給報酬的話,這時候就覿麵問:“請問張老板剛才說的拿包的報酬是多少啊?先給了吧。”
張老板真的愣住了,尷尬的笑了兩聲隻有就去掏口袋。
黃鶯鶯由於這個張老板一直沒注意她,她就一直沒有開口,此時見黃大鷹這麼唐突的說話就出來打圓場了:“不是的張老板,是我們來的時候錢包丟了,急著用錢,我們呢是急著去一個地方的,所以,這麼急著跟您要錢嗬嗬。”
張老板才“呃呃”的點了幾點頭,但是仍不甘心的問:“那你們要去哪裏呀,去那裏幹啥呀?從那裏回來在做我的保鏢好不好?”
黃大鷹正要回答說“我想去東明學釀酒”黃鶯鶯搶在頭裏說:“俺先去東明縣,去有點事兒要辦,如果張老板很有誠意的話,我們辦完事很願意回來為張老板效勞。”
張老板聽了欣喜的鼓掌叫好,把手從衣兜裏重又掏出來一把握住黃大鷹的手說:“黃先生,咱就這麼定了,我張某人就在這裏恭候您的佳音了哈哈哈。”
黃大鷹還是想著他的錢,就用眼睛暗暗看了看他的衣兜,不過張老板已經覺察到他的眼光了,他就又把手伸進了衣兜裏,然後掏出兩個銀光閃閃的大洋說:“黃先生,本來該多給的,先生幫的可是不能用錢個來估量的大忙啊,可惜我身上就剩這兩塊錢了,要不這樣,二位如果不趕時間的話跟我回寒舍坐坐我好多給二位點盤纏。”
黃大鷹怕他黏著自己,就急急的說:“不用不用,我正好急著趕車呢,不然今天這一趟車就要誤了,這些錢足夠了,咱就各忙各的吧。”
說罷扭身就走,張老板喊也不回頭了,黃鶯鶯隻得尷尬的朝張老板說“後會有期後會有期。”
黃大鷹嘀咕她說:“我又沒答應留在這給他當保鏢,你給他說以後會回來那些話幹啥?”
黃鶯鶯又諄諄善誘般的跟他解釋:“鷹哥,這你又不明白了,我這是給咱留條後路,這人世間的事變化莫測,誰知道咱到了東明會遇上啥事呢,說不定啥時候咱還真會回來也說不準呐,到時候有用到他的時候也說不準呢,這就是人類說的回旋餘地。”
他們的四隻腳又從火車上下來踏上東明縣的土地上的時候,黃大鷹首先做的就是使勁的抽鼻子,猛抽了一陣後皺著眉頭問黃鶯鶯:“你聞到了酒味沒有啊?”
黃鶯鶯也學著他使勁抽了抽鼻子搖搖頭說:“沒有。”
他失望的學著人生氣時的罵人話說:“娘的,坑人哩。”
還是黃鶯鶯笑笑說:“別急,咱去打聽打聽呀,釀酒的村子不是叫王祥寨嘛,說不定它還很遠哩,太遠了就自然聞不到味了。”
果然,當地人說釀酒的王祥寨村在東明縣的最南邊,還有五六十裏路呢。黃大鷹有些不耐煩的長歎一口氣說:“咋這麼遠呐,還得坐火車嗎。”
誰知一打聽已經沒有火車了,五十裏路隻得步行了。黃大鷹雖沒有聞到酒味,但卻聞到了樹木花草的香氣,在水泥方磚的城市裏逗留了這許多天,這接近原野的味道令他有了一種“回家”的親密感,他剛想大聲說“我們飛吧”,黃鶯鶯就撅起尖尖的嘴唱起了歌——是鳥的歌。然後倆人哈哈大笑架起翅膀翩翩飛舞起來。
忽然,飛翔的黃大鷹往下一俯身,目光晶亮的問黃鶯鶯:“鶯鶯,聞到啥味沒有?”
黃鶯鶯說:“聞到了。”說著也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黃大鷹興奮的唯恐是夢,急急的叫:“快說,是啥味兒。”
“哈哈哈,酒味啊,不會錯的鷹哥,咱離王祥寨不遠了。”黃鶯鶯又助興的唱起了歌。
“我們衝啊——”黃大鷹一聲歡呼縱身飛躍,然後一個衣冠楚楚的英俊少年站在了一個片碧綠的麥田裏,緊接著一個衣著光鮮的俊俏少女也站在了麥田裏,他們相識一笑,慢慢的朝麥田的地頭走去,那越走越濃的酒味,令黃大鷹恨不得再來個縱身飛躍衝進村子裏痛飲一番。
前麵路口有幾個蹲著玩石子的小孩子,黃鶯鶯就從兜裏掏出幾塊糖一人一個遞給他們,他們見了陌生人本來要跑,看見糖塊就謹慎的互看一眼,然後禁不住糖的誘惑伸手接過了,黃鶯鶯甜甜的笑著甜甜的開口:“幾個小弟弟,請問前麵這個村子是不是王祥寨啊?”
幾個小孩同時回答“是”。黃鶯鶯又問:“王祥寨是不是家家都做酒啊?”
幾個小孩又同時回答“是”。黃鶯鶯也禁不住激動的和黃大鷹手一握失聲尖叫“太好了”格格格的笑起來。幾個小孩這時候臉蛋的一側都鼓起來了,他們都“絲絲”的砸吮著糖,臉上也笑嘻嘻的看著他們,好像被他們感染了,也好像他們是被糖甜到了又心裏發出的笑,反正這個時候的小孩子最可愛,最誠實,他們會對給他糖的人有求必應。
黃鶯鶯就又問他們:“你們誰知道誰家的酒做的最好喝不?”
幾個小孩子一齊指著一個圓臉,流鼻涕的男孩說;“他家,他奶奶做的酒最好喝——”然後幾個小孩子爭先恐後的發表他奶奶做的酒如何好賣,如何被鄉上還有縣裏領導的誇獎,還有大酒廠請他奶奶去做酒呐……當然這些話都是聽大人說來的。
黃大鷹就迫不及待的拉著那個流鼻涕的小男孩說:“你能帶俺倆去你家喝你奶奶做的酒嗎?”
“能能能。”那個把糖咯嘣咯嘣的開始咬的男孩一指村口說:“走吧,俺奶奶剛做好了一大缸酒。”
幾個小孩子就浩浩蕩蕩的瘋跑著在前麵帶路,還不等跑到他家門口那個小男孩就慌不迭的大叫:“奶奶——奶奶——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這是一個胡同裏第二家的農家小院,院子很大,有矮矮的土院牆但沒有頭門,就那麼敞開著,院子裏用來釀酒的大缸在堂屋門口一溜排開,在院子西邊便是一個豬圈,裏麵養著肥肥的黑豬,豬圈旁邊便是羊圈,裏麵有幾隻咩咩叫的羊,然後就是隨處低著頭扒拉吃的又隨處拉屎的雞了。
隨著孫子的喊叫,從堂屋裏走出來一位駝背白發的老婆婆,她看起來足有八十歲,臉上的皺紋很密很深,可能是年輕時是大眼雙眼皮,這時候眼皮鬆鬆的耷拉在昏花的眼球上,阻礙了她的視力,所以這時她用手掀起眼皮努力的分辨著眼前的人,等看出不認識的時候就用老婆婆對陌生人的冷冷的口氣問:“弄啥的呀?”
黃鶯鶯趕緊親親的叫了聲:“大娘,你好,俺是從曹州來的,俺聽說恁老人家做的酒好喝,俺是特地來買恁的酒喝的。”
老人做了一輩子酒了,也賣了一輩子酒了,由於這幾年老了,做不動了,也因兒子和媳婦都被附近的一家大酒廠聘去了,家裏開的酒坊就也撤了,她閑來無事也做一點自己家用,有的是贈給親友喝,自己家裏也常備著招待客人和自己喝,她除了做酒還做醋,做酒和做醋的原料還都是用高粱,隻是做法不同罷了,這時正好她剛好昨天做好一大缸酒喝一大缸醋。正累得腰疼腿酸的在床上歇著哩。
不過她跟所有的老太太一樣,聽不得人家誇她做的東西好,一聽說是那麼遠的地方還是“上邊”來的人(農村人都稱城市裏來的人為上邊人)。雖然她的酒有不少“上邊”來的人親自上門來買,可是她對這“上邊”人還是稀罕的不得了。
“哈哈哈,中中中,喝著好就中,我給你這就給你倆舀酒去,嗬嗬嗬”她樂顛樂顛的掀開酒缸舀酒。
黃大鷹不由兩眼放光的驚呼:“不錯,就是那個味兒,嗯,不,比那個味兒好的多,香的多。”
老太太哈哈大笑著說:“你說的是我們東明縣的三春酒吧,我跟你說啊,那個酒廠出的酒就是用的我的配方,可是呢他們用的做酒的器具跟我的不同,他們用的聽說都是新玩意,我還是用我的土缸老酒引子,再說我做的法子也太繁瑣,他們都簡化了,所以出的酒不如我自己做的香哈哈哈。”
黃大鷹就喝了個飽,然後拿出一塊錢說要跟她學做酒的本領,並且說他也不是開酒坊的,是做了自己喝。老太太可沒見過那白亮亮的大洋,但是她也因那大洋金貴而不敢收,就說請她兒子回來再說。結果晚上她兒子和兒媳婦回來一看那能亮花眼的大洋馬上替老太太答應了,二人就很順利的在這村子裏魏老太太家住下來學釀酒了。
釀酒的方法倒是不難掌握,甚至看起來不過很簡單,但是做起來卻是很繁瑣,而且蒸餾的火候和時間都很難拿捏,不過老鷹不光眼睛比人厲害,腦子也不比人差的,如果不是後來那個小孫子的“舅老爺”來的話,他可是學會釀酒了,不過他不後悔沒學會釀酒,不然他也遇不上嬌嬌了,酒雖是他那時候的最愛,但是那是沒遇到嬌嬌之前。
這天上午,他和黃鶯鶯正在魏老太太的演示下動手做酒糟,忽然那個領他們進門——叫壯壯的男孩子流著鼻涕撒著風的朝家跑報告:“奶奶,奶奶,俺舅老爺來了。”他之所以這麼賣力的來飛報親戚駕到一是小孩子的天性,二是他嘴裏已經嚼著“舅老爺”給他的糕點了。
老太太一聽自己兄弟來了也高興的滿手酒糟的迎出去了。
黃大鷹和黃鶯鶯覺得住在人家家裏人家家裏來了客人他們至少得問候一下的,於是都從酒糟缸裏直起腰抬起頭看那個“舅老爺”:隻見他年紀六十多歲,身子瘦削,細長,眼神卻炯炯有神。他倆還不及開口,就被他那雙炯炯的眼神給盯住了,倆人不由心裏一緊對視了一眼,黃鶯鶯就客客氣氣的跟他招呼了一聲。那個人的眼睛不但沒離開他倆,反而像釘子一樣把眼睛盯在了他倆的臉上,但是這種狀態不長,他忽然又把眼睛移開了去,然後笑嗬嗬的跟他的姐姐寒暄。
魏老太太接過弟弟手裏的黑色提包樂嗬嗬的招呼他進屋,邊笑的合不攏嘴的說:“做好了,剛做好了一大缸,你要不來呢我就叫你外甥抽空給你送去了,嗬嗬,知道你就好這一口。”
一會外麵的二黃就聽到屋裏老太太笑嗬嗬的說:“哦,這倆人可是上邊來的,他們說是喝著咱王祥寨做的‘三春”酒好喝,特地到咱家來學釀酒來了,人家說了學釀酒不為別的就是自己喝……嗬嗬,人家還給了一塊大洋呢,我給你看看……”
黃大鷹低頭翻著酒糟沒理會,黃鶯鶯卻把頭朝屋裏勾著脖子繼續聽,她又聽見裏麵那個老頭的聲音小聲問:“我說姐你真是粗囟,就這麼隨便留人在家裏住了,他說他是上邊的人誰知道呢……他們夜裏住在哪裏?”
“啊哈哈,這倆孩子不像是孬人,咱家裏有啥金銀財寶啊人家能坑走你啥呢?哈哈哈,人家就是老老實實的跟我學做酒,啊,夜裏就住在我家那個小東屋裏……”
黃鶯鶯再聽就沒動靜了,不過想想這些家常話她聽了也不必在意,就也繼續低頭忙著手裏的活了。中午吃飯時老頭坐在他們對麵,雖然臉上盡量的打著哈哈,但是兩眼卻暗地裏狠勁的打量他們,那眼光尖利的像啄木鳥的喙。幸虧他倆不懂這目光,認為人既然各個不同,自然眼光也各個不同,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在人間的第一個災難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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