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回:井上純美中年橫死\/高樹玲花寒歲熄燈

在男權時代,女性的自我被剝奪了,她們對自己沒有所有權,父母、兄長、叔伯、丈夫乃至公婆都可以把她作為交易的籌碼,她可以被隨時賣掉。她們的人身自由也受到限製,當然這可能許多人想象的不一樣。如果你是小家碧玉,甚至可以到街上去賣東西。如果你是侯府的千金,反而要被囚禁在閣樓裏繡花。當有一天女性可以重拾自我,男權社會所賦予她們的責任能否被丟棄的幹幹淨淨呢?女性的自我隨著女權勢力的膨脹而不斷放大,男女雙方在博弈的過程當中,女性越來越強勢。然而這種強勢有時候並沒有讓女性獲益,這大概很諷刺吧!

當一個女人愛慕自己的另一半的時候,她的自我就會變小,她會為對方付出很多東西。如果在平時,她可能對這種源源不斷的付出渾然不覺,當有一天她自己的身體或者精神上出現了一些問題,這個時候就會出現許多意外。佳子和源賴之古是比較恩愛的一對,但並非天衣無縫,他們之間其實有一些隱秘的縫隙,平時根本察覺不到。佳子的情史雖然談不上複雜,但也不是一張白紙。

源賴之古幾乎無情史可言,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書呆子,這就意味著他在處理情感問題時非常的低能。對於佳子來說,她自己很依賴對方,然而她始終不是很能夠理解對方,對方始終沉浸在對她來說幾乎是未知的世界裏。他們好像不是生活在同一個時空裏,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一長,佳子感覺跟別人的溝通也越來越顯得艱難。源賴之古好像是陷入了某種黑洞,他對周圍的一切似乎非常的不敏感。最讓佳子無法忍受的是,源賴之古嚴重最重要的事永遠是他的醫學,他甚至寧可自己一個人去彈琴,也不願意跟佳子在一起聊天。就算是勉強呆在一起他也心不在焉,對於孩子源賴之古顯得格外熱心,但是他的熱心似乎又顯得那麼滑稽、那麼幼稚。

這讓佳子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一個輕度的自閉症患者,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他大概不可能成為一個稱職的丈夫,用女權的標準來衡量,他選擇結婚是一個悲劇性的錯誤。佳子在伸手打他之前並沒有考慮太多,打完之後也沒有覺得問題有多嚴重。如果是過去她怎麼也不敢想象自己能夠打源賴之古的耳光,現如今她已經是天皇,天皇無論打誰的耳光,對方隻能立正,把腦袋乖乖的低下去。佳子犯了一個錯誤,你打了一個人,他可能不反抗,但並不意味著他不介意,就算是不介意也不能等於沒有發生過。

這一個耳光打下去無疑會讓源賴之古和她的關係更加疏遠,這又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曾幾何時這兩個人也是非常恩愛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變得無話可說了,紀子總是抱怨聞仁心眼太小,聞仁總是一言不發。你打人的耳光,還怪別人心眼太小,這叫無恥。源賴之古心裏覺得很苦,他不自信、不善於跟人溝通,隻有他和自己的琴在一起的時候,他才可以在琴聲當中獲得片刻安寧。

源賴之古越是疏遠她越是生氣,越是生氣就各種生理上的不適就會加劇,這樣她就越容易生氣。源賴之古越是遭遇冷眼,他就越是懼怕見到佳子,越是懼怕見到佳子,總之兩個人之見的情感鴻溝越拉越大,沒有人可以幫助他們解決問題。天皇的事誰也不想摻和進去,源賴之古看到自己越來越不得寵,他就自己寫信,請求國會批準,取消自己的海軍上將軍銜,同時也放棄親王的封號。這個舉動跟申請離婚差不多,佳子立即就讓宮內告訴國會的議員們,要求他們立刻批準這一提議。

皇室家事一下子鬧到了國會,議員們都感到十分為難。工藤美花聽到這個消息顯得非常不安,孩子眼看就要出生了,孩子的父親卻要被迫離職,這實在是不合適。她親自到國會勸說諸位議員,她說:“先生們,我們一定看到這個提議的長遠影響。天皇離婚的事件其實很少發生,未必就是皇室真的那麼和睦,隻是因為他們顧及到這件事的負麵效應而不敢輕舉妄動。立刻終止對這一提議的審議,我親自去勸說天皇和源賴之古親王。”有人出來背鍋,大家自然樂得清靜。工藤美花來到皇宮先去拜見佳子,她站在簾子外麵慢悠悠的說:“陛下,做女人苦,做已婚女人苦,做懷孕的已婚女人苦上加苦。”

一聽這話佳子真是火冒三丈,心想老娘就是在也比你這個在歌舞伎町賣過的織女強。卻說:“大人要是沒什麼要緊的事就請回吧!我沒有功夫跟你閑聊。”一聽這個工藤美花一下子變得啞口無言,她隻好說:“我想見一見源賴之古親王。”佳子一聽這個就冷笑著說:“想見就去見吧!”她來到源賴之古呆著的琴房內,發現他正麵對著牆壁彈琴。琴聲悠揚帶著一種絕望的傷感,工藤美花說:“大人,卑職這廂有禮。”源賴之古停止了演奏,轉過身說:“首相大人來此有何指教?”工藤美花說:“我有一個朋友身懷六甲,你是知道的,女人身懷六甲往往各個器官都不能正常運作,她精神高度緊張,在這個時候她是不能夠很好的掌握分寸的。

她打了她的丈夫,我該怎麼勸她的丈夫回心轉意呢?”源賴之古歎口氣說:“碗打碎了還能粘的起來嗎?水潑出去了還能收得回來嗎?一但動手殺了人,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工藤美花說:“沒那麼嚴重吧!”源賴之古說:“我這個庸醫幫不了你,你還是另請高明吧!”聽到這裏工藤美花也火了,說:“好,我這就讓國會的議員批準那項提議。”工藤美花走後不久,國會就召開了緊急會議,源賴之古的軍銜和封號被取消了,這其實也就等於天皇和源賴之古的婚姻走到了盡頭。

從明治朝開始,天皇還沒有離過婚,佳子打破了這個記錄。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女權陣營掌權的時代,這可能不足為怪,可它偏偏發生在保守陣營掌權的時代。因為有一位退役的上將保駕,工藤美花竟然開始有模有樣的當起了閣揆,這個讓大使先生非常失望,他每時每刻都在恨自己沒有早點除掉那個阪本純二。黑田正男在財務部尚書的位子上決不能無所作為,因為這將成為他進一步升職的障礙,可他要是做的好就等於給工藤美花製造了更大的光環。大使先生嚐試跟工藤美花進行妥協,他們就完成了交易,因為他們互相需要。沒有美國的承認,工藤美花就別想安安穩穩的做首相,工藤美花如果不合作,美國的許多計劃就要被迫延遲。

源賴之古終於要搬出皇宮了,當他走出半藏門的一刹那,心中有無限感慨。其實他從來隻想做一名醫生,對於大富大貴從沒有奢望過,成為公主的夫君,作為天皇的丈夫,這一切都太過於夢幻。其實他還是很愛佳子的,到了現在這步田地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在臨走前他含淚寫了一封信,在信中他仍舊表達自己的對佳子的愛,並且說不後悔愛上佳子,還自責自己辜負了佳子,希望佳子可以找到真正能夠給她幸福的人,自己永遠不會忘記和佳子在一起的日子。她離開了東京,離開了城市,他進入了一個山區,那是一個野獸出沒的地方。他似乎站在風中,腳下是萬丈懸崖,就在他的身後有一隻老虎,可老虎並不敢撲過來,因為它不想自己墜崖而死。源賴之古跪下來,從行囊當中拿出來一壺酒,先喝了一口酒,把剩餘的都澆在了刀刃上,衝著自己的腹部橫插一刀,然後在胸口豎插一刀,血水和五髒六腑都流了出來,不到半分鍾源賴之古就嗚呼哀哉了。

世界各地有過尋死念頭的人可能成千上萬,然而真正走上這條道兒的人其實很少。許多人僅僅是想引起別人的注意,然而日本人在這一點上做的非常好,說死就死,絕沒有半點含糊。佳子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愛著這個幼稚的男人,知道她聽到源賴之古的死訊,她整個人一下子癱在那裏,身上一下子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工藤美花非常生氣,在這個時候把消息告訴佳子,這一定會影響肚子裏的胎兒。佳子也不哭,也不鬧,就是覺得渾身無力,也吃不下飯。

這樣持續了幾乎一個星期,當她慢慢開始恢複進食的時候,許多往日的回憶在她的腦海裏一遍一遍的重播,源賴之古從不是一個完美的男人,可他曾經是佳子的精神支柱。現如今自己貴為天皇,死個把男人似乎也無所謂,可每當她在不經意間闖入了每一段往事的回憶,她就會很傷心。她終於哭了,哭過之後,這件事算是真的放下了。源賴之古死後,被老虎一點點拖到安全的地方,然後他就變成了一堆骨頭。不久之後一個探險隊經過這裏,發現有人骨,看起來時間不會太長,就把這些骨頭收集起來送到了當地警局,經過檢測確認是死者就是源賴之古。

對於源賴之古的死,保守陣營和女權陣營的做法完全不同。女權陣營用很大的篇幅來嘲諷源賴之古,嘲諷他的低能,嘲諷他的幼稚。保守陣營則對這件事則進行了淡化處理,日子一天天延續下去,久而久之源賴之古也就不再被人們所提及。轉眼到了冬季,這一年冬天出乎意料的暖和,在醫生的幫助下,佳子的身體和心理狀況趨於穩定。源賴之古過世之後,真子回國呆了一段時間,發現佳子似乎一切正常,她也就沒再往心裏去。源賴之古走的時候,除了留下一封信,其餘的東西都拿走了。這封信被佳子燒掉了,她永遠不想看到任何跟源賴之古有關的東西,除了孩子,她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她要更成熟,做一個令人生畏的女皇。

因為外形很漂亮,佳子一直受到百姓的歡迎,雖然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每天都堅持練習書法,學習製作工藝品,這些書法作品和工藝品會拿去拍賣,賣來的的錢會捐給慈善機構,希望這些錢能夠幫助那些正在被貧困和病痛折磨的人們。看到日本一天天在回國正規,大使先生有說不出的高興,以至於他有了想去歌舞伎町放鬆心情的想法。在歌舞伎町你看不到希望,他們隻追求片刻的歡愉,不追求長遠的目標。他們旁若無人、為所欲為,在這裏充斥著各種暴力社團,他們經常因為利益而發生衝突。這個地方警方的勢力幾乎滲透不進去,這是無數男人向往的地方,在這裏你可以愉快的消耗自己的精力和鈔票。

大使先生從車裏麵走出來,抬頭看見風月店的招牌,頓時一陣心花怒放。不由分說走了進去,沒一會兒就有一位男店員來招呼他,說:“哥你是來享受特殊服務的嗎?”大使先生微笑著點點頭,然後就跟著男店員走進去。這裏不是個斯文的地方,但也不能太放肆。好一點的店,你去了不會覺得虧了,隻要那些糟糕的店鋪才會想辦法敲顧客的竹杠,奉勸男士們,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如果沒有熟悉情況的人幫忙,你盡量不要去享受這種服務。對於一些熱心的中介,你千萬不能相信他們,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跟人談交易,缺少信息的人一定虧吃虧。

大使先生在日本生活多年,對於日本的風土人情自然是非常的了解。對於歌舞伎町一番街,他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誰要是不了解歌舞伎町一番街,居然說自己在日本工作過,那算是丟人到家了。也許日本彙聚了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和精力最充沛的男人,他們燃燒自己的生命讓許多感到空虛的人更加感到空虛。人還是要保留自己的精力去創造財富,而不是把大部分的時間浪費在了花錢上麵。

大使先生在沐浴之後被帶到一個房間,光線有些昏暗,讓人有一種想要發泄的感覺。男店員一口氣引入兩位織女,她們看起來都不錯,他甚至想給每一位都激情燃燒一回。隻可惜年老體衰,不得已選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這樣似乎好擺布一些。老人家在接下來的一段時光時而像坐船,時而像在高天翱翔,這種上天入地的感覺十分美妙。就在漸入佳境的時候,美好的感覺戛然而止,這其中留下了很大的遺憾。他付了錢,離開了風月店,離開了歌舞伎町,外麵的風很大,當他回到大使館的時候忽然感到一陣頭痛、鼻塞、耳朵也不舒服,眼睛和嗓子都在發幹,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難受極了。

醫生來瞧了,瞧罷趕緊退到外麵,醫生告訴大使先生的助手說:“準備後事吧!”說完揚長而去,這一下助手可慌了,他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大使先生,說:“要不要去醫院再次接受檢查。”大使先生說:“激情燃燒,難免發生意外,看來我的大限到了。如果是上帝在召喚我,我為什麼要拒絕他的召喚了。立刻給白宮打報告,我已經身患絕症,不能履職了,請大頭目趕緊派新的大使過來。”

之後,他從病床上爬起來,開始了自己的旅行計劃,他希望日本的各個城市走一走,算是看這個國家最後一眼。一路上非常的辛苦,但他一直都在堅持,終於在橫須賀堅持不下去了,在一個非常簡陋的旅館裏,他奄奄一息。旅館的負責人簡直要被氣死,他才不想讓這個家夥死在這裏,他自己出錢雇來了救護車把大使先生送到醫院,真是萬幸,他被抬進救護車之後就死了。人的一生有時候就像是一首歌,這些作品都存在一些缺陷,大多數人糊裏糊塗過一輩子,到死都不知道人生是怎麼一回事,不曉得自己所處的時代是什麼樣子。歌舞伎町一番街,不管這裏死多少人,有多少人傾家蕩產,這裏永遠是燈紅酒綠。在這裏人們享受著和平紅利,他們肆無忌憚的揮霍財物和青春。

你願意用青春來換金錢嗎?你願意用金錢來換取片刻的娛樂嗎?人生本來就是一場幻夢,在歌舞伎町一番街,這一點體現的分外明顯。按說冬季無論對於織女或者是牛郎都是淡季,當他們累死累活的時候,心中未嚐不曾抱怨過自己的糟糕處境。當賺不到錢的時候,他們其實更加覺得痛苦。夜裏,沒對天上的月亮,雖然它看起來那麼冰冷,但它寄托著許多人的相思之情。其實在歌舞伎町工作的男男女女,他們也是血肉之軀,吃五穀雜糧,要說沒有感情絕不是實話。人生就是一場交易,這一場交易的規模很大,如果你能早早開始準備,不能進行很好的規劃,單憑運氣就像獲利,這是非常可笑的。

同樣一種情況,在某些人看來這似乎並無異常,可有些人卻能發現無窮的機遇。比方說考試是一種機會,如果你是個不學無術的人,對你來說它就跟你沒什麼關係了。當天下出現動蕩的時候其實就一種機會,如果你不是梟雄,它就跟你沒有什麼關係了。對於,有能力的人來說,他們是可以自己創造機遇的。比方說麵對一個令人頭疼的爛尾工程,對於這類東西,眾人唯恐避之不及,可有人就願意接這個爛攤子。既然它是個爛尾工程,那它就是個負資產,你還指望它能夠賣出高價錢嗎?爛尾工程會拖垮所在區域的經濟,所以官府真的不想讓這個爛尾工程重燃希望之火嗎?

那麼為什麼不考慮減稅呢?如果它一直維持現狀,你不但一分錢的稅都別想收到,周邊地區的經濟會維持不景氣的局麵。總之你可以拿到多重優惠,這個時候你在利用自己的天分和專業知識來創造奇跡。首先你要編造一個激動人心的故事,讓許多人相信這裏發生神奇的變化。然後你修起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大樓,故事和大樓會給人們非常強烈的刺激,你可以想盡辦法把富人吸引到這裏來,隻要是富人聚集的地方,這裏立刻就變的寸土寸金。櫻花大學的校園裏永遠是那麼安靜,井上純美在這裏擁有一份工作,可她是一個被嚴重邊緣化了的人物。職業生涯沒有了指望,她忽然感到自己有點不想玩兒了。

其實她心中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念頭,自從她遭遇了那次不幸,她其實就已經死了,之後的自己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她很懷念當初的自己,岸信純,一位女警官,工作雖然略微有些枯燥、生活平淡無奇,至少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之後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實在是太痛苦了。許多人在決定離開之前,她都要先解決自己身後的時候,她幾乎把自己的大部分錢財都捐給了慈善機構,她選擇了服毒自盡,那是一個黃昏,她穿戴整齊來到一棵櫻花樹下,吞下了一粒紅色的逍遙丸。

沒一會兒她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線,五髒六腑幾乎要被撕裂了,眼睛裏、鼻孔裏、嘴巴裏、耳朵裏都在流血,她死在了那裏。麵部猙獰、七竅流血,看起來十分恐怖。她的屍體一個星期後被人發現,從此以後,每逢櫻花祭,再也沒有了過去的熱鬧。她的遺體被運去火花,因為身後無人,骨灰被撒進了海裏。井上純美因為生前曾擔任公職,級別還不低,所以各大報紙都報道了這一消息。當高樹玲花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難過極了,其實她們兩個談不上有什麼感情,隻是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慨罷了。

天氣越來越冷,可高樹玲花卻總喜歡出門,因為麗人店好像越來越不屬於她了,雖然她是這家店真正的東家。入夜的時候,她要回去卻被一位打手擋在門外,她說:“你瘋了嗎?老娘是這家店的東家。”對方笑著說:“從今天開始,這裏不再屬於你了。”說完衝左右招一招手,左右立刻圍過來一群壯漢,你一拳我一腳,打的高樹玲花五內翻騰,真是:

九重天上玉門開,絕色美人下界來。歌舞蹈塵引長歎,今生一夢土中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