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回:獲野瑰園魂歸西天\/大平正寬伸張正義

一記耳光貼在老頭子的臉上,因為飲酒的緣故,手上沒有什麼力氣,耳光打的如同撫摸一般。此時獲野瑰園把衣服穿好,紅著臉在門口踱步,老頭子躺在那裏動也不動,獲野瑰園湊過來看了他一眼,隻見老頭子眨了眨眼睛,癡癡的望著屋頂。獲野瑰園如同閃電一樣稍縱即逝,老頭子好像死了一樣,腦袋裏一片空白,這個時候有茶客進來,老頭子仍舊不予理會。茶客終於拂袖而去,老頭子躺了一整天,獲野瑰園半個月沒有去茶店喝茶,這一日終於忍不住來茶店消遣,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家售賣不健康音像製品的店鋪。

獲野瑰園大感意外,這老頭子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獲野瑰園掃興而歸,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靜坐,整個人恰如被雷電擊過一樣,腦袋裏空空如也,眼睛裏淚水像是決堤的江河一樣奔流不息。卻道這老頭子去那裏?容作者慢慢說來,自打那日與獲野瑰園有了魚水之歡,便了卻了平生誌願,挨了一記耳光,也就絕了進一步往下發展的念想,於是關掉了店鋪,變賣了家財,踏上了西行的旅途。

平生第一次坐飛機,也是最後一次。他看起來很平靜,年輕時對人生有許多瞎想,中年之後大部分誌願都變成了泡影,於是損之又損,終於隻剩與獲野瑰園翻雲覆雨一項,如今坐在飛機上,如同一片枯葉一粒灰塵,充滿了虛無和空寂。窗外是雲海和無垠的藍天,他想天照大神應該就在白雲的盡頭,老子很快就要投奔你了。飛機落在了地麵上,他走出飛機的一刹那,仿佛自己獲得重生,他打了一輛車來到了海邊,這是一個不一樣的世界,水天一色,在這樣的環境下呆的久了一定會得抑鬱症。他站在海邊,忽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不如就這樣結束一生的痛苦吧!

可他終於沒有那樣做,因為來來往往的行人破壞了他求死的心境。到了夜晚,月亮從水中浮出,他身後終於沒有了人,他一點點向月亮走去。忽然他想了一件事,據說中國的大詩人李白在死的那一天晚上喝的酩酊大醉,他搖搖晃晃站在船頭,忽然看到水裏有一輪明月。在李白的一生當中,陪伴他最多的大概就是明月吧!在他的詩歌裏,明月出場的次數最多,他把自己的兒子叫做明月奴。在這個寂寞的夜裏,他又一次看到明月,終於不能自持,想要跳下去擁抱明月,他跳了下去,水裏沒有明月,隻有前來索命的陰差。這個時候水麵上隻有半顆腦袋,一切就要結束了,威風吹來一排波浪,他的腦袋被淹沒了。次日天亮之後,有人發現睡眠忽然多了一具屍體,他的眼睛、耳朵、嘴巴、鼻孔裏裝滿了海水。

在他的身上有現金、銀行卡、護照,更重要的是從裏麵發現了一份遺囑,遺囑裝在塑料袋裏,表示自己死後願意把渾身器官全部捐給醫療機構使用,無用的部分經過焚燒之後隨便放在那裏都可以,但是如果能夠撒盡海裏,他的在天之靈一定會感到欣慰的。警方經過調查,認為此人確實死於輕生,按照死者的遺囑,警方他的遺體捐給了醫療機構,醫院把各大髒器都進行了摘除,剩餘的部分被焚燒之後撒進了愛琴海。至於他的財產,因為遺囑裏沒有提及,警方把它交給有關機構加以保管,要是始終沒有人來過問這件事,他的財物會捐給慈善機構使用。

在他的骨灰被撒入大海之後的晚上,天空布滿了星辰,這些星星像是寶石一樣,大自然是如此的微妙。時間和空間有盡頭嗎?宇宙萬物有固定的數量嗎?宇宙萬物是不停變化的嗎?宇宙中有上帝存在嗎?人們從來沒有辦法見到上帝,沒有人見過上帝,你憑什麼說他存在呢?耶穌真的複活了嗎?複活之後去了哪裏呢?失去和上帝團聚嗎?如果說耶穌的母親是瑪利亞,而他的父親是耶和華,瑪利亞和耶穌都是真實的人,為什麼耶和華卻不是呢?在人類開始繁衍之前,真的有伊甸園嗎?如果有的話伊甸園在那裏呢?如果時間的航向是從出生駛向死亡,生死之間的長度就是時間的長度,時間是一個相對的概念。

對於某人過世,時間對於他而言已經終止,但是他兒子、孫子的時間還在繼續,從這個角度講,時間是長度是無窮的。空間不是一個平麵,一個物體在空間裏,可以往前,可以往後,可以往上,可以往下,可以往左,可以往右,可以往裏,可以往外。大自然隱藏了太多的秘密,知識點亮了一盞燈,但它一定也把你帶入了一個誤區。在宇宙當中,地球是渺小的。在茫茫人海,老頭子是渺小的。他生的時候沒有引起什麼轟動,死的時候也是一片寂靜。人生是如此的寂寥,生的意義在那裏呢?在茶店的每一天,他都在幻想著有一天自己可以夢想成真,沒有想他真的可以做自己幻想中的事。

他觸摸獲野瑰園的肌膚的時候,就好像李白觸摸到了明月的表麵。他感覺整個人都像是要飛起來了一樣,這種飛翔的感覺就像是死亡。沒有了軀體的拘束,他好像失去了主宰,隨風飄蕩。明白大道的人,珍惜命運贈與他的一切。每天一絲不苟的做事,行走坐臥沒有一點錯亂。命運給他美好的東西,他非常的珍惜。命運被苦果塞給他,他也非常的珍惜。苦澀的過失能夠讓你時常去反省自己的錯誤,人順應自然,就像是小舟順流而下,輕盈自在、毫不費力。違反自然,就像是頂風而行,到不了目的地,你就變成肉幹兒了。一個好的劍客,他可以徒手與手執利刃的歹徒搏鬥,歹徒被打翻在地,他卻毫無發無傷。一個好的農民,他的農具用很長時間都不用去修理。一個得了道的人,活了很久,眼睛不花、耳朵不聾、牙齒也不會鬆動,因為他可以找到事物的縫隙自由穿梭。

自從老頭子走後,獲野瑰園的世界就好像塌陷了一樣,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難得出來一次,出了之後往往也是懵懵懂懂的樣子。店裏的工作人們都忙著掙錢,因而沒有功夫搭理她。甚至在她病重的時候,店裏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她病了。直到有一天,有一位新來的客人說:“怎麼你們店裏有一股怪味?”一開始大家並沒有在意,可哪位客人不停的說,大家也不得不去查看,慢慢的才發現在靠近獲野瑰園臥室的地方味道越來越濃烈,大家意識到味道來自獲野瑰園的臥室。把房門打開,隻見獲野瑰園橫在榻榻米上,麵色黢黑,四肢張開,七竅流出黃顏色的液體,渾身爬滿了白蛆。

看來她已經死了很久了,大家捂著嘴巴退出來,小澤靜惠我手巾捂著嘴巴半天沒有反應,高樹玲花指揮著幾位男店員把她的遺體從房間裏抬出來,與此同時安排人去聯係殯儀館,殯儀館派來運送屍體的車,獲野瑰園被運送到殯儀館。因為屍體已經腐爛發臭,做了簡單處理之後,又在上麵放了兩公斤樟腦。殯儀館裏為她搭設了靈堂,許多老主顧前來憑吊,有的人站在靈堂裏泣不成聲,有的人站在靈堂裏罵聲不止。川島秋子也來了,她提出要瞻仰遺容。因為不好拒絕,小澤靜惠點頭表示允許,把蓋在獲野瑰園身上的白布揭開,川島秋子立刻就吐了,她被扶到衛生間吐了一個小時,之後回家了。

過了七日,獲野瑰園終於被送去火化,小澤靜惠捧著骨灰盒,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她不是在逢場作戲,而是真的傷心。他們花了很大的價錢給獲野瑰園選擇了一處不錯的墓地,這裏可是埋葬有錢人的地方,她就是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愁沒有生意做。獲野瑰園下葬,大家回到店裏已經是中午了。停業十五天,客人都快要憋瘋了,到了第十六天頭上,大量的客人湧進來。織女們自然歡天喜地,原以為這樣的勢頭有個兩三天也就過去了,誰承想七八天過去了,客人仍舊源源不斷的湧來。織女們開始發愁,賺錢總是好事,可錢不是白掙的。為了掙錢把整條命搭進去,這是很不明智的。但她們知道織女是吃年輕飯的,趁著年輕多掙一點是一點。可要是掙錢太拚命,給自己身上搞出點病來,那就得不償失了。

織女們漸漸開始抱怨,小澤靜惠注意到了這個問題,決定召開業務會議,她說:“這幾天客人很多,這原本是一件好事,可天天這樣我們的身體的免疫力一定會下降,這樣病毒很容易攻入我們體內,從而導致疾病。還有掙錢這種事不能光想著自己,也要給人家掙錢的機會,我決定從明天開始,我們進入為期一周的休息期。”高樹玲花說:“我擔心這樣會不會流失許多客源,從而損害咱們的長遠利益。”小澤靜惠說:“工作量太大,工作的質量就沒有辦法保證了。服務的對象太多,服務的品質就沒有辦法保證,我們不追求暴利,利潤維持在安全線以內就可以了。”高樹玲花冷笑著說:“我們要是那麼淡泊,何必做這個行業呢?”

小澤靜惠說:“步入風塵,一定要爭名逐利。可爭名逐利的心太盛,就好像刀劍太過於鋒利,太鋒利的東西沒辦法長久的保有。”高樹玲花說:“我們理念不同,我看我們還是分手吧!”小澤靜惠一聽這個就急了,雙手插在腰間說:“分手?分了手你要去哪兒?”高樹玲花說:“總之不想跟你共事了。”小澤靜惠耐著性子說:“咱們店鋪並不是我說了算,你何必一定要走呢?”高樹玲花表示去意已決,工藤裕子、山本玲子在這個時候都有點感到無所適從。忽然山本玲子站起來說:“高樹君,你打算分走多少錢?”高樹玲花說:“這一點還是由我的律師跟你們談吧!”然後揚長而去,小澤靜惠搖搖頭,心想這個人真是成不了事,你這不是以寡擊眾嗎?

小澤靜惠立刻去聯係西鄉格玥,她正在北海道為一個富家子弟變化,這位富家子弟從小嬌生慣養,眼睛正在腦門上,不知道什麼叫規矩,沒聽說過有法律這麼個東西。他的父親是一位富甲一方的商人,早年間四處奔波,沒工夫娶妻生子,晚年安定下來才有了妻室,妻子嫁給他的時候隻有十七歲,她原本是一名高中生,在學校裏頗有豔名,不知道多少男學生追求她,結果都碰了釘子。後來一個媒婆找到她,介紹她認識了未來的丈夫。這位先生的富有留給她深刻的印象。一想到跟了他便有了買不完的鑽戒、包包、鞋子和衣服,她就不能自持了。

富商得了這麼個大閨女做老婆,自然心花怒放。隻要她提出要求,沒有不遂她心願的。不久之後兒子就出生了,母親隻顧自己玩樂,沒有功夫搭理他。父親雇了最貴的保姆照顧他,這保姆原本是個鄉下人,孩子摔倒在地,就指著地破口大罵,還在撞在了椅子上,就要踢椅子幾腳。這樣孩子永遠不知道自己會有過失,稍微受一點委屈,無論是是不是父母開罪於他,他都敢打父母。父母都溺愛孩子,挨了耳光也不當回事。這樣一個角色,他如果不進牢房是沒有天理的。

且說這位仁兄上了中學,迷上了隔壁班的一位女生,哪位女生的非常漂亮,她的父母雖不是非常富裕,但也不缺錢花,生活雖不是十分耀眼,但也不失體麵。這位女生極有自尊心,立誌要嫁給一個自己愛的男人。有一種說法很有意思,女人要選擇嫁給一個愛自己的男人還是一個自己愛的男人,大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會選擇嫁給一個愛自己的男人,因為這位女士隻愛自己。不過這位女學生的想法不同,她覺得她愛上的男人不可能不愛上她,為什麼?因為她絕對是世界上難得一見的好女孩,但凡是個不糊塗的男人,沒有理由不倍加珍惜。

道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它大的可以容納萬物,最小的物體內也隱藏著道。陽一定背著陰,好一定背著壞。假如你娶了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也應當知道,你可能同時增加了無以計數的對手。一個女孩子擁有令人羨慕的外表,意味著她可能會遇到數不盡的麻煩。因此,一個長相漂亮的女孩子,千萬不要過度裝飾自己的容貌,否則你就失去平凡的生活。每天在大風大浪中度過,永遠不及風平浪靜。這位女學生深諳此理,可就是這樣還是被那個家夥注意到了,那廝並不知道如何一步步進入戀愛狀態,而是非常粗暴的走過去要人家跟他好,遭到拒絕之後就惱羞成怒。一瓶硫酸潑在女孩的臉上,她之前所有的幻想因為這次意外而變成泡影。

很快肇事者被警方逮捕,他的富商立刻找到東京有名的律師西鄉格玥,希望她能夠幫助兒子逃脫法律的製裁。作為女性,看到這樣的事件,她真恨不得將那廝閹了。可如果單純從自己的利益出發,這是個賺錢的好機會,於是即刻前往北海道。她說:“要想把損失減到最小,最好就是和對方達成諒解協議,這樣法院在審判的時候回旋的餘地就大了。”富商說:“人家的女兒成了個那個樣子,怎麼肯跟我們和解?”西鄉格玥說:“你可以情人去做說客,方法不外乎兩種,一個是威逼,一個是利誘。”富商說:“你去給我做說客,我必定有一份可觀的饋贈。”

西鄉格玥一口答應,當日夜裏她去女孩家拜訪,進門之後,說明了來意。女孩的父母表現的非常冷靜,這讓西鄉格玥感到意外,女孩的母親給她到了一碗茶,女孩的父親說:“我們現在並不急於解決這個問題,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女兒接受最好的質量,讓這次傷害事件對她的損害減到最小。”西鄉格玥說:“這件事如果能夠盡快解決的話,對於令嬡的康複會很有幫助的,你們的寬容會為她積下陰德。”女孩的母親終於按耐不住怒火,說:“你居然有臉說這種話,他為什麼不讓自己的兒子積德呢?”西鄉格玥表現的非常冷靜,說:“他的父親是北海道的首富,這件事如果能夠順利解決,對於你們以後在北海道的生活大有裨益啊!”

女孩的父親說:“你們的想法我們已經清楚了,我的想法是這樣的,這件事還是應該完完全全的訴諸法律,法律之外沒有什麼好談的。”西鄉格玥說:“真是打官司,未必對你們有好處。”女孩的父親說:“我們相信法院的公正,就算是真有什麼損失,我也願賭服輸。”西鄉格玥掃興而歸,富商顯得有些緊張,西鄉格玥說:“不妨事,不就是打官司嗎?老娘打了這麼多官司,有什麼可怕的。”因為家裏大部分的錢都用來給女兒治病了,因此拿出去更多的錢聘請律師,有一位剛剛取得法學碩士學曆的年輕人主動前來,要求做此案的辯護律師。女孩的父母猶豫再三,最後接受了對方的請求。

這位年輕人叫大平正寬,這是他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可以說毫無勝算,因為他的對手是經驗豐富的西鄉格玥。女孩的父母對於已經不在意案子的勝負,萬一日本的司法係統讓他們失望,他們寧可移民去別的國家。但是大平正寬似乎沒有想那麼多,他認真的研讀法律條文,了解事件的前因後果,決心打贏這場官司。第一次開庭的日子很快到了,大平正寬穿了一套黑色西服,裏麵雪白的襯衣,第一顆紐扣是解開的,沒有打領帶。西鄉格玥穿著黑色的職業套裝,脖子上圍著粉色的圍巾。法官請控方律師發言,大平正寬說:“法官大人,關於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媒體上已經報道的足夠清楚了,我們主張必須按照法律對罪犯實施最嚴厲之製裁。”

辯方律師立刻說:“媒體報道有不充分甚至失實的地方,對於這一點控方完全回避掉了。根據我們的了解,實際上我的當事人與對方是情侶關係,對方利用我的當事人年少無知,不但欺騙了他的感情,還一再勒索錢財,我的當事人氣氛難忍,才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法官大人,請允許我出示證據。”然後大家驚訝的看到了許多封情書,很顯然那就是女孩的筆跡。女孩的父母也大吃一驚,父親衝到台前大聲說:“不可能,我女兒一向不缺錢花,為什麼要向你的當事人勒索錢財?”西鄉格玥平靜的說:“你們看到的隻是她的表麵,她賢良的外表下麵是一顆激蕩的心,她其實非常的奢侈。”大平正寬被這一悶棍似乎打蒙了,第一場辯論就這樣草草結束了,控方慘敗,報紙上連篇累牘的報道女孩的劣跡。

大平正寬終於恢複了冷靜,他住著女孩父親的手說;“你對你的女兒有信心嗎?”父親說:“有。”他們仔細的分析了辯方提供的證據,還是找不到漏洞。大平正寬說:“能讓我見你的女兒嗎?”父親說:“見可以,希望你注意說話的方式,不要刺激到她。”大平正寬說:“我明白。”明日一早大平正寬跟女孩的父親來到醫院,她躺在病床上,臉上纏著繃帶,父親給他搬了一把椅子讓他坐在女孩麵前,大平正寬儀表堂堂,臉上稚氣未脫,這讓女孩很有好感,於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大平正寬嚴肅的說:“以下我要問你的問題,你要如實回答,這關係到這場官司的成敗。”

女孩說:“你問吧!”她的聲音是那麼美,大平正寬吃了一驚,他說:“在本案發生之前,你與對方有過接觸嗎?有沒有給他寫過信?”女孩平靜的說:“沒有。”他說:“昨天辯方拿出了許多你寫的情書,你的父親都認出是你的筆跡,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寫過類似的東西,不一定是寄給對方的。”女孩說:“沒有。”大平正寬和她父親對視一眼,心裏十分茫然,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