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上去問個究竟,又怕答案不如預期,徒增傷悲而已,可若是不去打聽一下,自己如何能甘心。正在兩難之際,店主已經站在他的身後,他的後腦勺已經吃了對方一巴掌,隻聽店主說:“你這廝太不像話了,即便暫時沒有生意做,也應該努力提高自己的業務水平,怎麼可以站在這裏無所事事,你以為我這裏是可以吃白飯的地方嗎?”
岸田文龍聽了這話也打消了想要探聽那則消息的念頭,其實做這一行的人也沒有那麼壞,大家能夠聚在一起就是緣分,誰受客戶的追捧,那是人家有魅力,你也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你被認定對他不構成威脅,人家也很樂意提攜一下你。讀書學習有一個重要的方法,就是大家一定要經常的在一起討論,交流彼此在讀書生活中的心得,這對於領悟書中的道理大有裨益。做這一行也是一樣的,經常和同行聚在一起討論如何能夠讓客戶舒服,如何讓客戶心甘情願的掏出錢來,如何讓客戶迷上某一種服務,讓他欲罷不能。
岸田文龍在這方麵做得很不錯,他因為在官府裏當過差,所以能夠很好的把握說話的尺度,讓每一個跟他談話的人都覺得愉快。也因為這個,所以許多人都願意把自己征服顧客的方法告訴他。假如過對方害怕把自己征服顧客的方法泄露出去,這說明他的功夫還不到家。真正的高手是這樣的,人家征服顧客的方法就擺在那裏,他可以用這個方法征服顧客,你卻不可以。一開始他在給客人做服務的時候,效果總是不夠理想,為此沒少挨批評。但是他並不氣餒,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忽然大徹大悟了。
他想之所以自己在做服務的時候拿不出好的狀態,是因為自己從心裏放不下官員的架子。如何才能夠突破這一心理障礙呢?他想了一個辦法,官員在百姓跟前像祖宗,在下屬跟前像父母,在上司跟前像兒女,在天皇跟前像孫子。你就拿出自己侍奉上司的狀態,客人一定會非常愉快的。初次試用自己的新方法,是再一次接受培訓的時候。負責培訓自己是一個老員工,這位老先生頭發已經稀疏了,身材略顯臃腫,可也非常的虛弱。
臃腫是因為他長期服用補藥的結果。他的五官顯得鬆鬆垮垮,眼睛黯淡無光、十分呆滯,長期從事這一行的人無論男女,他們的五官都會垮下來,雙眸會失去神采,主要是因為從事這樣一行的人每天在人前強顏歡笑,自己的內心非常的孤寂。如果再受到一些身體疾病的困擾,他的精神支架會誇得更快。雖然老先生看起來沒有什麼魅力,當他在做服務的時候,老道的手法,立刻讓客戶飄飄欲仙。正所謂表麵的東西總是短暫的,活兒好才是可以長久維持的王道。當岸田文龍展示學習成果的時候,老先生立刻酥倒,萬萬沒有想到岸田文龍會在一夜之間有如此巨大的進步。店主親自嚐試了他的服務,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被重新塑造了一遍。他立即被推到一線,開始接待一些含金量較高的客戶。
岸田文龍在風俗店裏如魚得水的時候,關於他的案子也在如火如荼的調查著。本來知市老爺非常頭疼,似乎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來負責調查此案,當山本一郎被免職之後才發現,有一個人為了得到局長之位,已經等待了很久。他就是前主任老爺,現任的副局長大人。他主動去拜訪了知市老爺。那是一個下午,樹葉不停的往下掉著,他站在知市官邸門口,等了許久,終於看到知市老爺回來了,他立刻搶在前麵跪倒,安保人員想把他請走,隻聽他大聲說:“大人,危難之際還要趕走人才嗎?”聞聽此言,知市老爺立刻說:“讓開。”
走到跟前一看,發現是前主任老爺,立刻把他扶起來說:“此乃故人,你們不可對他無禮。”然後牽著他的手一直走到客廳,二人分賓主坐好,女傭人把茶水端上來。知市老爺手裏端著茶碗,抿了一口茶水,說:“小泉君,此番來到舍下,不知道有何貴幹?”副局長說:“大人,你的處境現在非常危急,雖然如此,隻要方法得當,逆轉克敵,也不是沒有可能。”知市老爺說:“你有什麼賜教,不妨直說。”
副局長說:“大人,眼下最重要的是穩住陣腳,不能讓內部生亂。要想做到這一點,反水之人必須予以嚴懲。”知市老爺說:“然。”副局長說:“要把這件事做成,必須把岸田文龍縱火案和岸信純失蹤案差個水落石出。”知市老爺說:“其實要把這個案子查清楚不難,關鍵是查清楚之後該如何處置?”副局長說:“移交到法院,依法處置。”知市老爺沉默不語,副局長說:“大人,隻要操作得當,事情一定會朝著對咱們有利的方向發展。若是你任內不能查清這個問題,等對手上任之後,他們可能順藤摸瓜、大肆報複,到時候恐怕會有許多意料不到的禍事。”知市老爺說:“你認為誰可以把這件案子查清楚?”
副局長雙膝跪地,說:“卑職不才,願效犬馬之勞。”知市老爺愣了一會兒,站起來掏出一根雪茄放在嘴裏,然後點燃,嘴裏不時冒出煙霧。副局長跪在地上等他發話,過了好一會兒,知市老爺說:“不是我信不過你,此事關係重大,實在不能不慎重啊!”副局長笑著說:“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卑職這就告辭。”說著站起來就要走,知市老爺說:“你為什麼要走呢?”副局長說:“大人,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後麵接下來怎麼決定,你自己拿主意吧!”說著大步往外走,這個時候管家湊過來說:“老爺,你為什麼不答應他的請求呢?”知市老爺說:“我現在被騙怕了,我不想再被騙一次。”管家露出一臉苦笑,說:“老爺,我們還有的選擇嗎?”
知市老爺聽他這麼說,頓時要啞口無言,管家說:“現在局勢對咱們已經非常不利了,在這樣的時刻,別人對咱們唯恐避之不及,小泉君能主動來投靠,如果咱們不能拿出一個積極的姿態,誰還會投靠咱們呢?假如小泉君執掌警局,你對他有知遇之恩,就算是不能幫助咱們挽回頹勢,如果能夠把岸田文龍縱火案和岸信純失蹤案查清楚,做一個令人信服的結論。就算咱們下去了,也不會有人來清算咱們,這不是很好嗎?”
知市老爺說:“你去侍從室擬一個委任狀,讓小泉弘毅做警局局長。”管家立刻陪著笑臉說:“好,我這就去辦。”他轉身要走,知市老爺在後麵說:“慢。”他轉過身,知市老爺說:“這樣一張委任狀對他根本構不成驚喜,這樣吧!再給他加一個副知市的頭銜,這樣對他來說就是個驚喜了。”
管家像是火燒到臀部一樣,火急火燎瘋了一樣奔向侍從室,如此這般一說。文書們立刻寫好了委任狀,然後送到加印室蓋上印章,然後套上信封,由管家親自送到小泉弘毅的辦公室。當時的小泉弘毅滿臉愁容,現在他代理警局的事務,若是過幾天再來個婆婆,他可怎麼辦才好呢?老當個副的什麼時候才是個頭。當他開完會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忽然看見知市老爺的管家坐在那裏,他立刻呆住了,隻見管家把一個很大的牛皮信封交給他,說:“小泉君,拜托了。”
然後他就要走,小泉弘毅先想要招待他用膳,管家一分鍾也不願意多呆,徑直去了。打開信封,小泉弘毅立刻愣在當場,他曾經預期自己會當警局局長,萬沒想到自己會有機會兼任副知市一職。不過他高興了三分鍾,之後又陷入了憂愁,雖然自己得到了這一切,可這一切對於他來說注定是短暫的。或許他應該如有人勸告的那樣,先保持現狀,一般來說新官上任即便要重用自己的人,一般不會更換下屬部門的二號人物。如今他深受知市老爺信任,改朝換代之後,他一定會被別人替代。難過了三分鍾之後,他發現自己並沒有難過的時間,自己應該利用短暫的任期做出盡可能多的政績。
他發布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抓捕山本一郎,這個決定在局裏遭到激烈的反對,小泉弘毅決定開會,讓大家說出對這個決定的看法。這個時候早有人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山本一郎,他立刻指示自己的盟友們堅持鬥爭,自己卻沒有逃跑的打算,而是招開記者會,公開斥責小泉弘毅,說他見利忘義、恩將仇報。
會上小泉弘毅這樣說:“我知道咱們局裏一些人人對這個決定有所不滿,原因不言自明,你們相信他還能王者歸來,你們還要投靠他。可你們自己心裏也應該清楚,山本一郎為了排斥異己到底做了些什麼,你們還記得岸信警官嗎?她曾經是我們東京都有名的警花,可她如今在做什麼你們知道嗎?在風俗店當織女。就算是她在某些時候讓你感到不愉快了,可大家畢竟是一個單位共事的同僚,你們對她的遭遇就沒有一點同情嗎?岸田副局長,他是有問題,但他在工作上瑕疵是不多的,因為對上司構成了威脅,他也在歌舞伎町謀生了,是死是活我們還不知道。各位同事,這樣戰戰兢兢的日子你們還沒有過夠嗎?你們還要期待他回來嗎?也許你們會覺得我做這件事的動機不純,我承認是知市老爺把局長的位置安排給我坐,把副知市的頭銜也賜予了我,我要報答他的知遇之恩,可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爭取做局長的位置嗎?我就是要做這件事,讓警局不再是一個你死我活的戰場,我希望大家能夠珍惜我們聚在一起的緣分,警局和睦了,東京都才會有安寧。你們也知道我這個官是做不長的,因此我擋不了諸位的道兒,請你們支持我的這個決定,讓正義的陽光再次照進我們的警局,照進每一刻受傷的心,好不好。”
大家被他的這一番話給說懵了,約莫過了三分鍾,現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警員們一致同意拿下山本一郎。這個時候山本一郎還在策劃下一場記者會,小泉弘毅已經來到了指揮台前,這次抓捕任務由吉澤君負責,他帶領著一隊人馬來到山本一郎臨時租用的辦公室門口。小泉弘毅拿著對講機說:“海豚海豚,我是鯨魚,你現在到目的地了嗎?”吉澤君說:“已經到了。”小泉弘毅說:“不要打草驚蛇,要防止他跳窗逃跑。”
吉澤君說:“明白。”他們就在門口等著,鑒於對方身手不錯,吉澤君命人準備了麻醉槍,隻要對方一出門,你立刻開槍,然後將他帶回警局。就在這個時候山本一郎把門打開,突然看見吉澤君在那裏,立刻就把門關上了。吉澤君急的直跺腳,命令強攻。山本一郎打開窗戶,隻見窗戶外麵有用鋼筋做的護欄,下麵也有人撐開一張大網準備接他。他不禁歎氣,正打算自盡,門卻被撞開了。他正準備憑一己之力打出去,不料他們拿出了麻醉槍,一槍將他擊倒。吉澤君命人把他裝進一個黑色口袋裏考出去丟進汽車的後備箱,然後回到了警局。
小泉弘毅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凱旋而歸,他跟參與行動的人一一握手,然後把山本一郎投入了禁閉室。這個時候他開始考慮第二個問題,如何才能夠給山本一郎定罪呢?要想給一個人定罪,得有人告他才行,聯係井上純美不困難,難得是聯係岸田文龍很困難。眼下時間很緊,怎麼樣才能夠迅速的找到岸田文龍呢?小泉弘毅打算向一個人求助,他就是獲野瑰園,這位女士在叱吒歌舞伎町多年,根據她的判斷一概不難找到岸田文龍。心中這樣想,他就來到了獲野瑰園的門上,隻見她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和服,臉塗成雪白,唇色如血,腳上穿木屐,靠在門上嗑瓜子。
看見小泉弘毅走過來,她仍舊保持著老姿勢,瞟了他一眼,揚起聲調說:“喲,你怎麼有空到這裏來啊!”小泉弘毅掏出自己的證件說:“媽媽,我此番來涉及公務,希望你能配合。”對方將一把瓜子皮丟進垃圾桶,說;“你要辦公務?我這裏能有什麼公務呢?”小泉弘毅說:“我是來打聽岸田前副局長的消息。”獲野瑰園嘴角泛起一絲笑容,說:“他不在我這裏,你還是去別處找找吧!”
小泉弘毅說:“媽媽,我知道你在這裏許多年了,一定能判斷岸田文龍去了哪裏,請你千萬幫助我。”她坐在了門檻上,從肋下摸出來一包煙,然後抽出一支點上,嘴裏不時冒出淺藍色的煙霧,她突然裂開嘴笑了,說:“這樣吧!看在井上純美的麵子上,我就幫你這一次。”小泉弘毅趕緊道謝,說:“多謝媽媽。”她把一口痰吐進痰盂裏,然後說:“岸田副局長雖然人到中年,卻也頗有幾分姿色,我覺得他很可能在牛郎店謀生。”
小泉弘毅說:“不至於吧!或許他在哪個地方負責安保工作。”獲野瑰園搖搖頭說:“不然,越是在公家門裏有一碗飯吃的人,越是廢材。也許你在剛剛考進去的時候還有點學識,可一旦你開始在衙門裏生活,天長日久你也就廢了。衙門不產生任何價值,所以凡是在衙門供職時間比較長的人,一旦進入社會就會不知道該怎麼生存。他的身體是他唯一可能產生價值的東西,靠出賣苦力謀生,他不大能做得出來,隻好賣那個。”
小泉弘毅說:“你能猜到他在一家什麼樣的店鋪謀生嗎?”獲野瑰園說:“他應該實在一家牛郎店謀生,而且很有可能是在一家黑店。”小泉弘毅說:“為什麼會是黑店呢?”獲野瑰園說:“他對這個行業不了解,沒有理由不上歹人的當。”小泉弘毅陷入了沉思,獲野瑰園說:“現在看守所應該還關押著風俗社的社員,你可以去問問他們的店鋪是怎麼分布的?”
小泉弘毅說:“對方會說嗎?”獲野瑰園說:“你就說隻想找到岸田文龍對付山本一郎,不會對危害他們的牛郎店。”小泉弘毅千恩萬謝的走了,過了許久,小泉弘毅派了一位警員送了一籃子水果表示謝意。回到警局之後,他跟同事們一起研究獲野瑰園給的提示,吉澤君說:“風俗社跟山本一郎合謀促成岸信純失蹤案,風俗社真的能配合我們嗎?”小泉弘毅說:“應該會,不過他們會提條件。”
吉澤君說:“要不不這樣吧!咱們就說是山本一郎利用風俗社犯案。”小泉弘毅拍掌叫好,說:“這個辦法太好了,這樣一來,山本一郎休想翻身了。”他去拜訪了一位在看守所被關押的風俗社社員,通過這位社員他聯係到了風俗社一位核心成員,他們經過研究決定接受警方提出的條件。條件是這樣的,即確認風俗社是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被裹挾介入此案,同時要肯定風俗社對於破獲山本一郎所犯案件的正麵作用。在社長的親自過問下,他們果然查到一個加盟店裏新來了一個叫岸田文龍的人,他們聯係到警方要求確認。小泉弘毅親自來到目的地,看見岸田文龍,他立刻大叫起來,說:“我要找的就是此人。”
就在這個時候岸田文龍要尋短見,幸好小泉弘毅眼疾手快給攔住了,口中說:“岸田兄,從前多有得罪,現在我們共同打擊山本一郎,好不好?”岸田文龍這才定住神,說:“恕不奉陪。”小泉弘毅說:“你即使不在意自己受的屈辱,難道也不在乎你妻子的處境嗎?你的兒子已經死了,她有多苦,你不知道嗎?”岸田文龍長歎一口氣說:“好吧!”
在風俗社的鼎力相助下,人證物證都湊齊了,便把這些都已交給了檢方,由檢方提起公訴。這個時候,山本一郎的妻子多次約見自己的丈夫未果,一下子失去了生活來源,她隻好先把孩子寄養在娘家,自己出來工作。她在有幼兒園謀到臨時性的工作,她不惜耗盡家中的積蓄聘請好一點的律師,希望能夠打贏這場官司。丈夫一再勸他不要這樣做,留著繼續供她日後生活,這次他無論如何是難逃一劫了。
他得罪了知市老爺,又遭遇同事反水,加上風俗社、岸信純、岸田文龍三大仇家要報仇,山本社長采取不介入之立場,再好的律師也打不贏這場公司。妻子那裏能聽得進去,隻管變賣家中值錢的東西,奮力救夫。最後律師費沒少出,官司還是打輸了。不過這錢也沒有白花,畢竟刑期縮短了整整一年。本來按照慣例,官司結束,岸田文龍似乎應該官複原職,隻是官員換屆之際,做這件事已經很不現實。
井上純美這件事在歌舞伎町大紅大紫,許多男客人為了見她一麵不惜花費重金、熬夜等待,為了能跟前警花發生點什麼,許多人也是毫不吝惜財物。獲野瑰園樂得合不攏嘴,恢複她從前的職務是不可能的了,她憑借這次審判結果,向法院提申請官府的賠償,官府賠給她十萬美元。獲野瑰園給她開出了非常優厚的條件,她隻要願意拿著這筆錢入股麗人店,她可以隨時終止自己的織女生涯,隻負責經營。
井上純美被任命為麗人店的董事,無論獲野瑰園做任何決定,都應經過井上純美的同意。她在風塵中呆了很久,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轉行之後的生活該怎麼過,人都習慣於過自己熟悉的生活,所以她選擇了維持現狀。發生在井上純美身上的一係列類似核裂變一樣的變故,讓她幾乎要氣死。她多麼希望自己從前也是個女警官,她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像井上純美那樣有一個好的出身,她整天以淚洗麵,卻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這個時候有人敲她的門,下回分解。